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小剧场二 ...
-
是夜,白颜和唐诗在食堂吃过晚饭,回寝室收拾好东西后便一起前往学校的一号教学楼。今天晚上她们和苏向阳约好了要一起排演。
天已经快黑了,校园里却很热闹,四处灯火通明,路边篮球场里都是男孩子在奔跑,流着汗。
离约定的时间还早,白颜和唐诗就行走在路灯下,沿着知行道,不慌不忙地朝着一号楼走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傍晚的凉风吹过,很是惬意。
“小白,白准什么时候回来?”唐诗忽然询问道。
或许是多年来白准的行事作风以及对白颜的态度都让唐诗非常看不惯吧,她在白颜面前一向是直呼白准其名的。且就算白颜自己二十岁后都改口喊白准哥哥,唐诗却还是一直坚持着喊他的全名——白准。
而现下她出口询问白准的归期都是因着如果他回来了,白颜肯定就要搬回家了。
白颜是昨晚将行李搬来学校宿舍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学校寝室住,唐诗乐得在学校里有人陪,想让白颜在学校多住一阵子。
“两个星期后。”白颜回道。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哥哥应该是不会延班的,毕竟妈妈生日就是两个星期后。到时候他和我会去教师公寓那边给妈妈做长寿面。”
“秦伯母今年生日宴会照常开吗?到时候肯定很热闹,我得好好想想今年穿什么裙子。”唐诗提到宴会就有些兴奋。“白准今年有没有给你提前订好礼服?你十八岁那年的裙子真是好看,白色的流苏,长长的拖在地上,那天礼服里面的你,就像个小仙女!”
半晌,没有听到白颜的回音。
唐诗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噤了声,看了看白颜,但见她神色正常,没有愠色,复而小心翼翼地转移话题:“你还记去年宴会上那对夫妻吗?”
“记得,那对夫妻,男的说是爸爸经商时的朋友,但是往来却好像并不多,我也就是去年才见过一回。”
去年妈妈的宴会上,并没有什么是很特别的,大致流程都和往年无二,只有一件事让人记忆犹新,印象深刻。这件事便是和唐诗提到的那对夫妻里的那个女人有关。
那女人当日宴会上看着衣冠楚楚,相貌是那种很有攻击性的漂亮,虽然一副高高在上,不是很好说话的样子,但至少对人还算是勉强有礼的。
白家兄妹当天穿戴宴会盛装。
白准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服,翩翩潇洒俊儿郎。
白颜妹妹则身着白色裙装,落落大方,清新雅丽。
妹妹将手挽在哥哥臂弯里,两人一齐走上前来,向来宾众人打招呼。
那女人站在宾客堆里,在看到白颜的一瞬间,脸色突然大变,急匆匆从人群中挤出,来到前排,拿着手上的高脚杯就往白颜身上砸。
当时变故来得太突然,白准和白颜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白颜蒙了圈,也没躲闪,就任那酒杯闷声一下在自己身上碎开了花。
会场静了几秒,周围众人都没有出声。
酒红色的液体,就那么蜿蜿蜒蜒缓慢顺着白颜的白色礼服往下淌。
鲜艳的红色刺了白准的眼,他忽地向身后拉开白颜,猛然将自己手中的酒杯也向那女人身上砸去。
“咣当”一声,这回,酒杯倒是没发出碰到人身上时的闷响。
原来是那女人反应挺快,一个躲闪,酒杯砸落了空,掉在了地板上,发出了刺耳的噪音。
“好你个小子,你们白家的家教就是教你如此对待长辈的?秦臻她就是这么教导子女的吗?你们当我苏家人好欺负吗?”女人看着地板上碎开了花的酒杯,急红了眼,她万没有想到一个小辈竟也会如此胆大,对她如此不敬,便抬头看着白准就是一顿责骂。
面前的女人,虽自诩为长辈,一顿喝问却毫无根据,不仅扯出自己的母亲秦臻来说三道四,更甚者,白家的家教如何,又岂容外人置喙?这些让白准心里已有怒意。再加上他听她自称苏家人,那么猜的不错的话,眼前这位一看见白颜就大发雷霆的苏夫人就是“那位苏夫人”了,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进得这会场的,但是白准知道,她定然不是母亲主动邀请的。而且阿颜虽早就忘了这个女人对她的所作所为,他这个做哥哥的,却是帮妹妹记在心中的。
思至此,白准面上虽没有什么表情,一派冷寂,话语却极具嘲讽之色,且话语明显比平时多:“怎地砸你不得?你拿酒杯砸我妹妹,又有丝毫长辈的样子?苏家的家母便是这般在小辈面前逞威风的?”
这般对峙着,因这疯女人恐怕随时都会再朝阿颜发难,白准站得笔直的身段就一直牢牢护在白颜面前,像一座石塔,将自己家的妹妹挡得严严实实。
白颜被白准仔细护在身后,仰头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片柔软.....“白准他,一直都给我满满的安全感和温暖。”
“这是在干什么?”闻声立刻赶过来的,是白准白颜的妈妈,也就是寿星秦臻,她一看到自家儿女和那女人两边弩拔剑张的架势,心中就已然有了数,起身向前挡在了白准白颜面前,一只手暗暗将他们向后推,一面看着那女人道:“苏夫人,今天是我的生日,你来我这场子里,却拿酒杯砸我的女儿,是不是不妥?”
原来那女人是苏先生苏承的妻子,苏夫人看着秦臻一副母鸡护雏的架势,冷哼一声,声音尖锐说道:“你的女儿?我倒不知,淳厚端庄,在大学任职的秦教授,竟会有这么个长得一脸狐媚样的女儿。”
白颜天生就是柳叶眉,肤色白皙,杏仁小嘴,最添颜色的要属清水秋瞳的眼下那一滴泪痣,每次她眨眨眼,真可谓是顾盼生辉。
虽说白家书香门第,秦臻又是大学教授,教导孩子要清心养性,谦虚自审,不为他人言语所自满,但这么多年来,因着这幅皮囊的缘故,白颜只听得好听的话儿,走哪都是恭维的声音,虽说不至于过分自傲,但几分自信却是无可厚非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明言辱骂她的相貌。
“你说什么?”这位苏夫人是在对她白颜冷嘲热讽,刚刚被酒杯砸了一身的气还未出,又来这么一出,她如何忍得?出口便回怼道:“我一脸狐媚相?我是吃了你家的米,还是花了你的钱?需要你来对我评判一二?”
秦臻一直对白颜都是宠着疼着的,再加上白家好几代都是一脉单传,整个家里自然都是对白颜这个唯一的女孩儿爱护有加,说是把她放在蜜罐里养着的也不为过。而且白家的教育一向也是抱着放养的心态,只要孩子心性是好的,就不对孩子的行为做过分约束,是以白颜完全就是个小炮仗,一点就着。
“无事,不用跟这种庸人言语,阿准,带阿颜下去换衣服吧,这里我留下就行。”秦臻用手碰了碰白准的袖口,示意他不要再多言,尽快带白颜离开会场,免得惹得一身骚。
“对,没错,我是庸人,你秦教授是圣人。”苏夫人被秦臻刚才说她是庸人的言语激怒了。
这位苏夫人平生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说她是没读书的料,她知道,多的是人在背后骂她没文化,骂她只是家里有些钱,就连丈夫苏承都是因为她家里有钱财,才勉强和她联姻的。
“一个狐狸精生的孩子,你也敢养。秦臻,好好看看你儿子吧,叫白准是吧,嚯,大明星真是威风,刚才冲过来护在这小狐狸面前的样子,你看见了吗,要我说,你也真的是心宽,就不怕自己儿子被这小狐狸精迷了眼。”
听到这席话,白颜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脑中像放电影一样,眼前女人的嘲弄和十八岁那年难以启齿的事交织在一起,尴尬,羞愤,一下子涌上了白颜心头。
她这些年被白家人宠的天不怕地不怕,在外面大大小小的架,没少吵过,也没少打过,她什么都不怵,偏偏就是和白准有关的事,真的是她的软肋。
将头埋在胸前,埋得低低的,白颜默默想要退后几步,离身前这个身姿挺拔,一向都被他人艳羡称赞的白准远一点,她不想让他因为自己的缘故,平白多了几分污点,被他人责骂。
手上传来一阵温热,细腻的触感,却是白准发觉了她想要离开他身边的举动,握住了她的手。
不敢抬头看白准的神色,更不敢去猜白准的心思。
想要将手抽回,害怕被旁人瞧见白准的举动,又有更多难听的话要说。
那些污言秽语,可以朝她说,可,白准他,这么一个玉树兰芝的人,如何受得这份侮辱?
抽手的动作被白准感觉到了。
没有言语,白准只复而更用力的握住她的手,紧紧攥着,丝毫不给她抽离的机会。
那位苏夫人还在大着嗓门高谈论阔。
不想再让自己的妹妹听这些没有所谓的话,看了看阿颜脏掉的裙子,白准没有再管顾他人,在周围众人沉默、表情不一的目光中,紧紧拉着白颜的手,转身就往更衣室走去。
唐诗早在这场争端开始的时候,就一直站在白家兄妹附近,留心着白准和白颜的举动,此刻见白准拉着白颜似是要离开的模样,便紧步跟上。
在更衣室门口,白准举高一直和阿颜相握的手,将自己的手松开,把阿颜的手,郑重交在了唐诗手里。
向唐诗低声叮嘱了几下,白准深深看了一眼从始至终一直低着头的白颜,重新往会场的方向上走去。
是时候他和秦臻一起善后这场闹剧了。
眼看着白准一离开,白颜的委屈就再也憋不住了,在唐诗怀里放声大哭了出来。
最后宴会怎么样收场,白颜是不清楚的。
唐诗听白准的话,带着她提前离开,去了两人常去的街边排挡大吃了一顿,酒也喝了不少,最后两人都醉醺醺的,白准按照和唐诗约好的时间,开车来接的两人回家。
“为什么问我记不记得那对夫妻?”这件事过去了一年,白颜好奇为何唐诗这时候会突然提起。
“哎呀,我这不是担心嘛,害怕那个讨人嫌的老女人又来参加秦伯母的生日宴会。”唐诗回想起当时白颜埋头在她胸前痛哭的样子,就对那苏夫人有些咬牙切齿。
白颜摇了摇头,道不会的。
那天晚上待她收拾好躺在床上时,白准扣了扣房门,进了她的房间。
他就那样坐在她的床头,昏暗壁灯下,光洁白皙的脸庞泛着淡淡荧光,乌黑的头发散在耳边,深邃的眼眸看向她时,像有无形的漩涡,让她食髓知味般,可以义无反顾地跳进对这个男人的喜欢里,无力阻挡。
他握住她的手,向她保证,他以后都不会再让她见到那个女人。
而且白准还告诉她,关于他和她的事,她不必多想,不要有负担。
“不必多想,不必多想。”白颜在心里默念白准说的这句话。
她从不知晓白准究竟在心里是如何看待她的,到底把她放在什么位置,又是在让她不必多想什么。
是不是根本不必担心自己的喜欢会打扰到他...因为他本来就从未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