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之灼灼》戴口罩的Quinn

11、小剧场七

　　又到了雨季，H市近来白日绵雨不断，晚上则就狂风大作，雨如泄洪。
　　打雷了。
　　深夜，几道明亮闪电在窗边一掠而过，轰隆隆的雷声瞬时就在耳边炸开，十三岁的小白颜躺在床上，忽地就被这刺耳鸣声震醒。
　　眼前像放电影一样，突然闪过许多片段，有大家都朝屋外狂奔的景象，有天地相连一片漆黑的景象，有闪电在天空中划出一线亮光，好似皮鞭抽打众生的景象。
　　还有隆隆雷声，从她头顶滚过，然后再重重一响的景象。
　　“轰”地一声，窗外的电闪雷鸣和脑中的莫名残影一下子重合交缠。
　　时光好像倒流，白颜分不清过去和现在，放声大哭。
　　忽闻白颜的哭声，隔壁房间的白准从熟眠中惊醒，踉踉跄跄正想起身下床时，窗外耀眼闪电光芒掠过，满室亮如白昼，强光刺得他愣神片刻，静默一瞬，隔壁女孩哭声抽泣声猛地拔高，让他猛然惊醒。
　　冲进白颜房间时，白准是慌乱不知所措的。
　　闪电余光里，小女孩坐在床上，五官因痛苦而扭曲，紧巴巴凑在一起，肤色苍白没有血色，眼里水泽弥漫。
　　白准试图打开白颜房间里的灯，却发现停电了，女孩持续哭泣，他心揪不已。
　　在黑暗里，他笨手笨脚来到女孩床前，坐在床沿，抬手拭去白颜脸上的泪水，不知如何安慰，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低声喊道：“阿颜别哭。”
　　“呜哇，哥哥，我怕。”白颜听见耳边呼唤，睁开眼，看见正满是忧心的哥哥在她身边，心里的恐惧和害怕一下子好像有了泄洪的堤口，哭喊出声，一下子紧紧抱住白准，想要牢牢抱住这漆黑一片世界里唯一的温暖。
　　从哥哥身上传来的热量，那么灼热，小白颜一下子报个满怀以后，再也不愿意松开。
　　白准被小女孩就像树袋熊一样紧紧缠住，胸前的衣服瞬间已有了湿意，他缓慢伸出手，轻拍女孩后背，低声安慰：“阿颜别怕，哥哥在。”
　　头紧紧埋在白准胸前，周身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松柏清香围绕，满满的安全感让白颜得以从那荒诞诡谲景象中抽离，白颜哭声渐止。
　　白准感受到怀中女孩虽不再哭喊，身子却颤动不停，所以没有松开手，还是由着她紧紧搂抱，想等她彻底冷静下来。
　　“哥哥，”小白颜带着浓重鼻音，那是哭泣后的嗓音。“你别走。”
　　小女孩的无助无措让白准心内一片柔软，柔声应道：“嗯，我不走。”
　　漆黑的屋里，小白颜就这么紧紧抱住白准，贪婪地吸食他身上好闻的香味，不厌烦地从他身上汲取着温暖。
　　虽然耳边风声雷声不停，她却忽地没那么害怕了。
　　半晌，屋外风停雨歇，白颜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她慢慢松开白准，狠狠吸了一下鼻涕，仰头看着白准，一脸无辜：“哥哥，我渴了。”
　　白准看着眼前电闪雷鸣一止就瞬间恢复好精气神的小姑娘，失笑片刻，揉了揉小白颜的头发，思绪纷杂。“我去给你倒杯水。”
　　“别走，我怕。”白准刚准备起身，衣角就被白颜拽住了，回头一看，衣角上的小手，手指细长，白嫩如笋尖，小姑娘见他要走，正怯生生朝他望。
　　“没事，一起去吧。”
　　白准确实也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放在黑漆漆的二楼，便伸手捏住那只衣角上的小手，将白颜带下床，就这么在因为停电的房间里一起缓缓走下楼梯。
　　白颜的小手包裹在白准温暖干燥的手掌里，虽然周围光线很暗，看不太清东西，可她仰头看着他的侧脸时，就是觉得哥哥那张好看俊朗的脸此刻也熠熠生辉，仿若天人。
　　在黑暗环境呆得久了，眼睛也逐渐适应了昏暗，一起在屋子里摸索着走下楼梯，白准把小白颜安置在餐桌旁的靠背椅上，就转身进了厨房，拿起平时储放凉白开的水壶一看，发现里面竟然空空如也，一滴水也没有，想是白天倒进去的水都被白颜喝掉了。
　　白准有点犯难，停电了也没办法烧水，只能想办法给白颜找替代品，屋子里四处看了看，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白颜正并拢着腿，以前总是一刻也不停的乌溜溜眼睛，此刻正委屈巴巴地瞅着自己看，小姑娘难得乖巧的模样让白准心内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揉了一下，心疼和难受皆有。
　　白准忽地想起家里有前几天秦臻老家寄来的橙子,这几天虽然和白颜两人陆陆续续地吃掉了十几个,但一箱橙子还剩了不少。
　　“阿颜，橙子汁可以吗？”白准站在砧板前，手拿几个橙子，朝白颜摇了摇手，示意她看看那些一个个在月光下饱满锃亮的甜橙。
　　小白颜从白准放开她的手，将她放在椅子上时，就一直在看着他动作，此刻见他拿着圆滚滚的橙子询问她的意见，立刻以最快的速度点头表示同意，且自以为不为人知地咽了咽口水。
　　屋外白色月色透入窗内，撒在白准身上，照得他脸庞莹莹如玉，直挺鼻梁上闪动着微光，大男孩伏案弯身清洗橙子的动作也那么专注好看，把白颜看痴了。
　　白准只是将橙子洗得干干净净，就丢进了压榨机里，没有用刀切掉过多的皮和内筋。用杯子接好新鲜榨出的橙汁，他将自己的那份先放在一边，将白颜的杯子递给了她，就转身回到厨房水槽池边，想先将榨汁机洗干净，免得时间久了，汁水干涸粘合，清洗就费力了。
　　“啧，好苦呀。”白颜拿到水杯，看着里面晶莹鲜亮的果汁，迫不及待地就喝了一大口，结果舌头刚一触碰，就被这鲜榨饮料实打实地苦了一把。
　　白准正在厨房低头清洗，听到客厅里小白颜的叫喊愣了愣，半天才反应后来，原来他一向因为营养成分保留充足的缘故，会将橙子的内筋和皮一起和果肉榨汁，这样打出来的汁水会带有一丝丝涩意，但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早已习惯这份苦涩，竟一时忽略了白颜还是个应该喜欢甜食的小女孩。
　　“对不起，一时忘了这个口味你可能接受不了。”白准的眼里都是歉意，起身拿上柜子里的白糖朝白颜走去。“我自己一个人喝习惯了，你加些糖吧。”
　　“哥哥你为什么要喝这么苦的橙汁啊？”白颜听着白准的话，有些不解，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苦涩味道。
　　“橙子皮和络筋虽苦，但是营养高，而且糖吃多了加速老化。”白准将糖放在白颜面前的桌面上，自己也坐下来，端起了自己的那份橙汁喝了一口。
　　白颜见白准喝橙汁时确实没有什么异样，云淡风轻地就把那么苦的东西直直咽下，虽然她刚才没有太听懂哥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直觉自家哥哥说什么都有道理。
　　小白颜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家兄长，兴奋道：“那我也和你一样，我也要习惯喝这种有营养的东西。”
　　说完就咕噜噜地咽下了好大几口橙汁。
　　白准看小白颜分明不喜欢这苦味，却还是喝下大半杯橙汁，一张小脸满满都是强忍不适的模样让他忍俊不禁。
　　“阿颜，”思忖片刻，白准还是觉得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弄清楚的，所以问道：“你刚刚为什么哭呀？是因为害怕打雷吗？”
　　白颜从手里的水杯里慢慢抬起脸，小鹿一样的乌黑眼睛眨呀眨，回忆了半天，才看着白准语带迟疑道：“我，我好像是做梦了。”
　　“梦里，下了好大雨，还有好大的雷，人们都慌慌忙忙地往外冲，我也跟着他们往外跑，可是到处都黑漆漆一片，我看不清路，就摔了一跤，正想要爬起来，有闪电突然就把路照亮了，雷声轰隆隆就在耳边，我，我好怕，我怕打雷。”
　　白颜磕磕巴巴地讲着自己刚刚匪夷所思的梦，战战兢兢瑟缩着，还有些后怕。
　　白准伸出手摸摸白颜的小脑袋瓜，安慰的话有些词穷，他一向没有抚慰他人的经验，只是希望她可以赶快忘了这些不愉快的噩梦。
　　带着白颜刷完牙，白准把她送回房间，把她刚刚哭泣时弄乱的床单理了理，看着小女孩乖巧爬上床，闭眼和他说晚安，这才安心离去，回到自己的房间。
　　此刻已经深夜，刚刚的暴雨过后，夏日的夜晚万籁俱寂，只有不时远方传来几声蝉鸣，回到房里，白准因为刚才一番活动，听着恼人的蝉叫声，一时有些再难入睡，觉得有些闷热，他索性起身来到窗边，打开窗户透透气。
　　小区里两层楼高的柳树枝繁叶茂，树枝与树干远远分离，有长一些的甚至伸到了白准二楼房间床前。
　　一阵夏季凉风忽地吹过，眼前的柳树枝干随之摇摆，鼻腔里都是雨后泥土清香，白准前额的薄汗经风吹拂，一阵凉意袭来，舒逸清醒无比，一阵夏季凉风忽地吹过，眼前的柳树枝干随之摇摆，鼻腔里都是雨后泥土清香，白准前额的薄汗经风吹拂，一阵凉意袭来，舒逸清醒无比。
　　一道闪电带着白色电光忽地就照亮了整片天空，闪电离屋子那么近，近得就似就在眼前，好似白准从窗子伸出手就可以够着。
　　白准心念，又要下雨了，难怪刚才屋内一片闷热，今晚可真是一个多事之夜。
　　夏季的雨就是这样，说来就来，闪电过后，紧接着就是轰隆隆的雷声。
　　白准心道一声，不好。
　　转身前往白颜的屋子，拉开房门一看，小姑娘果然已经被刚才的雷声吵醒，正埋头蜷起身体，用被子捂住耳朵，身子不住颤抖。
　　见白准进了房间，白颜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起身扔掉被子，直冲白准身上跑去，随后紧紧抱住哥哥不撒手。
　　白准见小女孩哭闹不止，窗外又是连续的电闪雷鸣，一筹莫展。
　　“阿颜，不怕，哥哥在这里。”白准看着在自己胸前哭的一塌糊涂的小姑娘，心里全是焦急。
　　“哥哥，你，你，你再别走了，我，我怕，为什么又打雷啊，呜，呜呜。”小白颜哭的太狠，有些喘不上气，一句话硬是被抽吸鼻涕声拆成了好几段，断断续续才终于说完。
　　“好好好，我不走了。”白准此刻只能什么都答应，把面前的小萝卜头抱上了床。“你躺着休息，我就在你床边坐着陪你。”
　　白颜抽泣着，听话的半躺下，只是抱在白准腰上的手，一直不肯松开。
　　白准也不可能强行将小白颜的手拽开，只得好声好气的哄着小女孩：“阿颜，你这么抱着我，躺不下去对不对，那你怎么休息。”
　　“哥哥，你也躺着吧。”小白颜仰头看向白准，一脸天真道：“你也躺着，我就可以既抱着你，又躺着休息了。”
　　白准这回是真无奈了，他已二十岁，避嫌两个字还是懂的，眼前的小阿颜莫说不是他亲生妹妹，就算是亲生妹妹，两兄妹躺在同一张床上休息，自然也是大大的不妥。
　　“阿颜乖，哥哥不能睡在你的床上，”白准低头摸着白颜的哭脸，耐心解释。“这样吧，你把手给哥哥，哥哥就握着你的手，哪里也不去，就坐在这里，好不好。”
　　半躺着的姿势确实也不舒服，既然哥哥不愿意躺下来，小白颜也就不勉强，乖顺地把两只手从白准腰上挪开，伸出一只粉嫩嫩如藕节般的手臂，塞到了白准身后，另一只手紧紧握住白准的手掌，整个人顺势倒在他怀里，头像鸵鸟一样在他肚子上到处拱来拱去，最后总算像是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闭眼就准备休息。
　　被白颜抱着，一脸莫名的白准，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看了看怀中闭目终于停止哭泣的小女孩，又看了看窗外不时略过的亮白闪电，心道这样也好，总算是把小姑娘哄住了。
　　渐渐地，屋外屋内皆万籁俱寂，白准坐在她床头也缓缓入睡.....

　　“那我觉得苏向阳他肯定认错人了，”唐诗斩钉截铁道：“因为小白你其实不喜欢甜，也不喜欢奶，小白你啊，最喜欢喝的是连皮一起鲜榨，带着微微苦涩的橙汁。”
　　“是啊，我最喜欢的就是，....鲜榨的橙汁。”白颜似是赞同唐诗，又似是自言自语。
　　白颜闭上眼，心中默念：“我最喜欢的就是，白准亲手鲜榨的橙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