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集》晓月残

2、生命的奇迹

　　2025年7月16日，早上7点。桔子（化名）离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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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桔子是我在2015年领养的。具体时间不记得了，大概是深秋？
　　到现在，差一点点满十年。

　　除了桔子，我还有一只小奶牛。
　　化名墨白吧。

　　墨白是桔子的儿子。

　　墨白长得很漂亮，眼睛大大的、圆圆的，叫声很夹，身子很软，很会撒娇。
　　与之相对，桔子眼睛偏小，上眼线偏平，以致眼神看起来不太友好。公鸭嗓，身子很硬，过于粘人。

　　我把桔子和墨白当成自己的儿子，一再告诫自己要一碗水端平、雨露均沾。
　　可人性就是这样禁不起诱惑和考验。
　　不管理智再如何提醒，我就是更喜欢墨白。

　　哪怕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墨白弄坏的，桔子没闯过一件祸事。

　　我反复思考过原因，得到的结论是——
　　一、墨白比桔子好看、软、香。即、外表完胜。
　　二、墨白比桔子会撒娇。虽然两只猫都很粘人，但墨白的粘人方式会让我觉得它很可爱，桔子的粘人方式会让我有点烦。

　　比如：
　　桔子喜欢趴在我旁边打哈欠。但是它嘴巴滂臭= =
　　桔子喜欢在我码字的时候趴在我胳膊旁边睡觉。但它呼出来的气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湿气很重的感觉，而我的手腕有腱鞘炎，十分受不得它呼出的湿气。
　　跟墨白相比，桔子显得很笨。我想抱墨白的时候，墨白很懂得借力、调整重心，方便我抱它。但是桔子完、全、不、会，甚至会往相反的方向使力、倾倒，致使我每次抱它都觉得很费劲。
　　不需要我摸它，桔子只要能趴在我旁边，就会开始呼噜呼噜。声音很大，我会嫌吵。

　　瞧瞧，我这个当妈的，到现在了，也没说一句桔子的好话。

　　那就说一句吧——
　　它很乖。
　　特别乖。
　　超级超级乖。

　　或许就像会哭的孩子有奶喝，懂事的孩子总是容易被大人忽视，太乖的小猫，也很难得到更多的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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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第一部小说，就让桔子和墨白客串了两个角色（笑）。用的就是桔子和墨白这两个名字。
　　桔子就是主角养的一只橘白猫，墨白则化成了人，成了主角攻。

　　我在那篇小说里给桔子编了一种生病概率不足1%的病，没想到，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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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年6月26日。
　　我把桔子从宠物医院带回家，开始等待死神的到来。

　　是的。是我选择了放弃治疗，是我选择放弃它的生命。
　　因为我负担不起高昂的治疗费用。

　　跟医生聊桔子病情的时候，我一直在笑。
　　当时我很奇怪自己在笑什么。医生看我的眼神也很奇怪，大概是在想，你的猫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现在，处于相对平静状态的我想起来，我就是一个会在不合时宜的场合笑出来的怪人。
　　不想被人窥见我的内心，我的脆弱。

　　医院给桔子注射了生理盐水、营养剂。但是从医院回来，它的精神状态不仅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断崖式下跌。

　　最可怕的是墨白对桔子的态度。它上前闻了闻，便发出我之前从未听过的叫声，又凶又怕又想关心的样子，躲得很远，仿佛我带回家了什么“脏东西”。

　　我查了查，说是动物对携带死亡气息的同伴会很敏感。后来的事实也证明，墨白确实受到不小刺激，甚至因此尿闭……
　　墨白的情况暂且按下不表。

　　我给桔子做了它最喜欢的鲜鸡肉、鲜鸡肝，开了它最喜欢的罐头。
　　都堆到它面前。

　　从前弄这些好吃的，我会先堆给墨白，把桔子隔离到别的地方。

　　因为墨白像个自律的爱豆，吃东西慢、少。不管我喂什么好吃的，它都是吃几口就离开。等墨白吃完了，我再放桔子去吃。

　　如果我把好吃的放在那里放任不管，桔子会风卷残云地吃干抹净。墨白只会姿态高贵地蹲坐在一边看着，不争不抢。

　　——这大概也是我偏心墨白的一个原因。

　　这是我第一次把所有好吃的，全部推给桔子。

　　我希望它能像以前一样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吃得饱饱的，才有力气与病魔对抗，对不对？

　　可是它不吃。

　　一夜之间，饿死鬼投胎的桔子突然就对它毕生最钟爱的事，失去了所有兴趣。

　　我的不安，在那一瞬间到达顶点。

　　我从来没有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不吃饭，是一件这么可怕的事。

　　它似乎很想喝水，一直趴在水盆边。但只是嘴巴挨着水面，并不会真的喝。

　　我把医院的检查报告和我观察到的细节发给了DS，跟一个AI聊了很多很多……

　　DS告诉我不要有罪恶感，它说我是一个好主人。

　　它劝我，以猫猫当前的状态，入院治疗也是漫长而痛苦的。说不定还会因为陌生环境导致应激，或者药物不耐受，加剧猫猫的痛苦。

　　可是看着早上还能正常行走的桔子，到了晚上已经站立困难，从椅子上跳下的时候竟然摔在地上，我真的难过得无以复加。

　　我不敢让它去高的地方了，眼睛几乎不敢离开它。看见它摇晃着站起身，便立马跑过去，根据它所朝的方向，把它抱去我猜测的应该是它想去的地方。

　　也许是因为痛苦，它在一个地方呆不久，总是趴几分钟就要起身换个地方。

　　后来我把它抱到剑麻垫上。我以一个人类的视角、思维，想会不会侧卧更舒服些，于是把它摆成了侧卧。

　　它侧躺在那里不动了。呼吸都变得微弱。

　　我慌了。忍了一天的泪终于冲破了闸口。

　　我想起手机里都是墨白的靓照，因为桔子不好看，极少给桔子拍照，突然后悔得不行，抓过手机，连拍了几张，然后开始录像。

　　原本想着只安安静静地录。后来又怕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忘记现在的一切，还是开口把当时的所思所想说了出来。

　　越说哭得越凶。几乎要被失去桔子的恐慌击垮。

　　就在这时，许久不动的桔子突然动了。

　　它站起来，自己走去水盆边，又趴下去，嘴巴搭在水边。

　　我忍不住破涕为笑，感觉几秒前哭成狗的自己像个SB。

　　我跟过去，摸它的头，哄它喝水。可它只是搭着，不喝。

　　于是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它就这样不吃不喝，向着死亡、背对着我，慢慢远行。

　　我突然不肯放手。

　　我把那些煮熟的鸡肉、鸡肝和鸡汤放进搅拌机搅碎，用很小的勺子喂它。

　　它咽下去了，我很开心。

　　我开始每隔半小时喂它一次，喂完它把它小心翼翼地抱进纸箱里，摸摸它的头，离开。

　　Deepseek和宠物医院的医生都不建议我继续喂食，说这是在延长猫猫的痛苦。

　　我退缩了。不敢再喂了。

　　可每天睁开眼睛，看见它还顽强地活着、看见它日渐消瘦，我没有办法什么都不做，我没有办法忍受它不吃不喝，就那样干躺着等死。

　　它虽然不自主进食喝水，但我这样喂给它，它确实会咽下去。等它不想吃了，会用爪爪推我的手腕。我就会擦干净它的嘴巴，摸摸它，把它抱回纸箱，让它安静地休息。

　　它有点待不安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地方趴着。

　　我猜，是因为它正在忍受痛苦的折磨。

　　它不肯阖眸休息。不管什么时候我过去看它，它都睁着眼睛……

　　我对医院一直没什么好感，感觉绝大部分都是庸医。
　　我承认医生是很可敬的职业，我也很尊敬医生这个职业。
　　但是我没有遇到过好的。
　　我的家人也没遇到过好的。

　　桔子跟我爸爸一样，都是去了医院，接受治疗后，病情急转直下。
　　大夫说，是因为病情发展到这个阶段了。

　　哦。

　　我把桔子的体检报告，和我每天观察到的情况、变化、细节，说给DS，让它帮我分析桔子当前的情况。

　　它劝我放手，它说桔子的余命最多不过3-4天。

　　最初期的那几天，每天晚上我都会给桔子拍视频、照相，大哭一气。
　　心里全是愧疚、悔恨。
　　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偏爱墨白、没有多爱桔子一点，为什么从前桔子能吃的时候总拦着它不让它吃。
　　它陪伴了我十年，给了我十年的温暖、快乐，可我什么贵的吃的、用的、玩的都没给它买过……

　　我摸它的头，一遍遍跟它说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主人。

　　在6月26日之前，不需要我摸它，只要靠近我，它就会呼噜呼噜。可现在，我怎么摸它，它也没有呼噜呼噜。

　　在6月26日之前，它很喜欢叫。属于我“喵”一声它必有回响。可现在，我怎么“喵喵”，它也没有声音。

　　看着它那么虚弱、那么痛苦，却还顽强地活着，我的内心备受煎熬。我想，如果它能挨到7月1日，我就带它去治，倾家荡产也治！

　　6月29日夜，我喂了它两勺鸡汤后，它突然剧烈呕吐，吐出暗色液体——我当时开的暗灯。意识到什么的我赶忙打开大灯，不出所料，是血。
　　我受不了了，守在桔子旁边，擦眼泪和鼻涕的纸团扔了满地。
　　我等不到7月1日了。太煎熬了。

　　6月30日，宠物医院一上班，我就带了桔子过去。这次换了一家。

　　在细询问了可能的治疗费用、治疗过程、治疗风险和治疗结果后，我带桔子回家了。

　　无望让我变得平静。

　　神奇的是，桔子的情况似乎稳定下来了。
　　它看起来不再痛苦，单纯地因为不进食、极度消瘦，虚弱，没力气。

　　我觉得，前几天它所有的痛苦，都是来自医院给注射的那几针……

　　我没有怪医院的意思，但实在忍不住想，是不是不治疗，反而不会那么痛苦。

　　它自己不吃，我就喂。撇去油脂的鸡汤，加一点点食盐，再加一点点维生素B和c，坚持不懈地喂。

　　6月底那几天，因为它痛苦，加上我胆小，不敢硬喂，每次只能喂3-5勺。

　　但是进入7月后，它真的似乎有慢慢好转，每次能喂上10勺，多的时候能喂近20勺。

　　每天睁开眼，都毫无意外地看见它还活着。

　　桔子还活着，似乎成了一种寻常。

　　我开始奢望它能在我摸它的时候呼噜呼噜，我叫它它会像以前一样立马过来，我“喵”它就会“喵”我。

　　然后，大概到了7月10日前后，它真的在我摸它的时候又开始呼噜呼噜，我“喵”它，它也很小声地“喵”了我一下。

　　你们可以理解那种失而复得般的欣喜若狂吗？

　　我想让它再“喵”我一声。从前我嫌它的声音不好听，不喜欢听它“喵”，那时我从没想过会一夜之间再也听不到它“喵”我，会如此渴盼听到它的叫声。

　　我拼命“喵喵”它，它张张嘴巴发出一点气声，之后就再也不回应我了。

　　我知道它很虚弱，我知道它一直在心里回应我。
　　毕竟它超粘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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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宠物医院回来的当天，因为皮下注射生理盐水，它排过一次尿，之后就没有排尿。后来它慢慢恢复排尿功能，每天清晨一次，很规律。

　　而且它已经那么虚弱了，走路摇摇晃晃，还是会坚持去找猫砂盆，完全不乱拉乱尿。

　　每次看见它还能正常排尿，我都倍感欣慰。

　　7月11日，它开始排便了。

　　从6月26日到7月11日，整整16天，一直没有排便的它开始排便了！而且便便看起来很正常！

　　我欢欣雀跃地以为这是生命的奇迹。
　　却不知这是死神逼近的预警。

　　从6月26日开始，桔子几乎每天都会吐一次。

　　极度的消瘦让它禁不起呕吐的折磨。每一次呕吐，都在消耗它的余命。

　　这也是我不敢喂食过多的原因——超过量会刺激它虚弱的肠胃，引发呕吐。尤其是吐出血丝的那次，真的吓坏我了。我喂它是想它活着，不是想催它死。所以它一旦开始拒绝，我就会立马停止。

　　但它每天能接受的进食量实在太少太少，缺乏维持生命的能量让它愈发虚弱，虚弱让它愈发食欲不振，食欲不振就没有维持生命的能量来源。
　　一个无法逃离死亡魔爪的恶性循环。

　　不过桔子的情况稳定后，呕吐的症状也消失了，所以我又开始安心地喂食，并且欢欣于它的进食量有所增加。

　　7月11日那天，我还没醒，突然听见桔子又开始呕吐，赶忙跳下床去扶住它——它太虚弱了，呕吐会让它蜷缩、站立不稳。那种瘦骨嶙峋、痛苦蜷缩成一团的模样真的……

　　它什么都吐不出来，连酸水都吐不出来，只在嘴边挂着一点黏液。
　　我抱着它去洗干净嘴巴，喂了一点点水，安抚它呕吐后虚弱喘息的小身体。

　　准备把它放回纸箱时，看到了里边的便便。

　　我只是很惊喜它会排便了。

　　完全没有把排便和呕吐联系到一起。

　　12日又是这样。我有点奇怪为什么桔子呕吐的时间好像固定在早上？

　　直到13日，还在睡梦中的我再次被桔子的呕吐声惊醒，坐起来一看，桔子的身后拖着便便。

　　一瞬间我就明白了——是排便时需要用力，反向刺激肠胃，催得它呕吐。呕吐大幅消耗它的体力，让它没有力气将排出一半的便便彻底排出。

　　我意识到，死神近了。

　　那天它的便便有点粘，我想尽一切办法，但还是没能帮它清理干净。能很明显地看到有便便堵在那儿。但它已经被折腾得太虚弱了，我只能先抱着它去休息。

　　从11日它恢复排便功能开始，就每天排便。14日也排便，呕吐。愈发虚弱。

　　时间来到15日，昨天。

　　桔子和墨白都喜欢跟我睡。墨白喜欢睡床脚和我身侧（压在被子上）。桔子喜欢睡我被窝里和枕头边。

　　刚从医院带回来的那几天，我有心像以前一样，搂着桔子睡觉。但等我睡迷糊了，桔子不知道想干嘛，又自己下地，摔得“咚”一声。我就再不敢带它上床了。

　　每天都是准备睡觉前抱它上床待一会儿，察觉到它想下床，或者我准备睡觉了，就把它放回床边的纸箱里。

　　昨天我给桔子喂完鸡汤（它从14日开始就不怎么吃了，头两口在嘴里含着，根本不咽，剩下的都会流出来），抱它回纸箱。

　　当我走到床边时，很明显地感觉到它想上床。于是我把它放在床上，扯过被子盖住。

　　它已经极其极其虚弱了，虚弱到我不再担心它还有力气离开床，在我不在的时候摔下去。

　　我去忙自己的事，每隔一段时间去看它。它在被窝里很老实、很安稳。

　　直到我又一次去看它，发现它挪动了位置。并在我的枕巾上发现了一坨大的= =
　　染一点血丝。

　　我急忙查看它的屁屁——因为前几天排便它都排不干净，需要我手动清理。

　　这次很庆幸，排出来的那一半足够硬，我用纸巾垫着，把它没力气排出的那部分一下就拔了出来。

　　它的屁屁终于不再是半开着，被便便堵着的状态。我很开心。

　　但是很明显的，我感觉它再次断崖式的虚弱了。

　　我想喂它鸡汤，把它放在椅子上，从冰箱拿了冷藏的鸡汤来，倒进小碗里——
　　就在我拧开杯盖倒的时候，桔子突然起身呕吐。

　　椅子很宽大，我想应该没事，等我倒完再去扶它。

　　可它身子一耸，就直挺挺地侧栽摔到地上。

　　硬物摔落在地一样的声音——它已经瘦没了，骨头摸着硌手。

　　可能坏事就是这样寸。最开始的几天我被它摔怕了，每次都是准备好了鸡汤，才把它抱过来喂。就这么一次，先抱过来，眼睛盯着它在旁边准备鸡汤，却眼睁睁看着它摔落。

　　我赶忙把它抱起来，担心它有没有摔骨折，那声音太吓人了。它摔落的样子太吓人了。直挺挺的。

　　它在我给它铺的毛巾垫上趴了一会儿，似是不喜欢被毛巾裹着，爬出去换了个地方趴着。

　　我再次感叹它生命力的顽强。

　　我喂它鸡汤，它一点都不咽。嘴巴里一直有呕吐时的那种粘稠发酸的涎液。

　　我知道它快不行了。

　　我铺好专门给它准备的小垫子，抱着它上床。把它拢在我的被窝里——恰逢北京昨天降温，盖被不会太热。猫咪喜暖，窝在被窝里应该正好。

　　我不敢睡觉，想一直看着它。一遍刷手机，一遍摸它。

　　这么多天以来，它长时间地坚持趴卧。头一直支棱着，我从没见它合眼。
　　极少数的时间会侧卧，但是我一靠近，立马“啪”地支起头来，好像在告诉我它还活着，没有死。

　　只有刚从宠物医院回来的那两天，它似是支撑不住疲倦，会以趴卧的姿势，脑袋垂着，鼻尖点地。我很怕它会窒息，会摸它的头，它就会把头抬起来一点。

　　昨天晚上，被窝里的桔子，又开始无力地垂头。

　　我没有打扰它。只是偶尔从撑开的被子缝隙里看看它。想着，如果它能这样安详地去，也是好的。

　　熬到快六点，我开始迷糊了。不过这个时间到了每天清晨桔子例行排尿的时间，我怕我睡着了，桔子自己起来，从床上摔下去——它应该再也禁不起一摔了。

　　于是我抱它下床，给它放猫砂盆旁边，自己回床上。

　　刚要迷糊过去，就听见桔子又开始吐。我睁开眼坐起来，看见桔子已经极其痛苦地侧躺在地，瘦弱的身体因为想呕吐而抽搐。

　　我赶忙跳下床去扶它。

　　在14日之前，桔子呕吐时虽然看起来极其痛苦，但它还是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至少勉强支撑。但从14号开始，它已经完全无力支撑，一吐，就会侧躺在地，似乎马上就要过去。我就赶紧把它扶起来，一手托着它骨瘦如柴的身体，一手摸它的头，希望能帮它减轻痛苦。等它吐完，收拾干净，帮它摆成趴卧的姿势。

　　——这是最舒服的姿势。人类自以为舒适的侧卧，在猫咪病痛时，并不舒服。至少桔子的情况是如此。

　　最开始的时候我不懂，看它自己趴卧还会把它按倒，想它侧卧会更省力、更舒服。但看它身体呼吸时的起伏就知道，趴卧更好。

　　我把它扶起来，想着像往常一样，等它吐完了帮它擦干净嘴巴，摸摸它，帮它摆成舒服的姿势，让它休息。

　　可这一次，它呕吐的样子跟之前都不同。像是被什么卡住了。瘦弱的身体没有一丝一毫的支撑力气。

　　我想把它摆正，方便它呕吐，可它已经完全不配合我了。

　　我两只手忙不过来，努力摆好它虚软无力的后腿，想让它蹲坐，然后一手托着它前胸，另一手去扶它向一侧耷拉的脑袋——

　　它的身体，就那样彻底软掉了。
　　像一滩水，怎么都扶不起来。

　　我继续托着它，会弯折到它绵软的身体。我只能放手，让它侧躺在地。

　　它不呕了。
　　它已经完全没了呕的力气。
　　只有身体还在因为胃部的抽动而颤动。
　　但也很快平息下来。

　　双眼睁着，这些天一直闭着的嘴巴张开，每隔几秒，发出并不响、但是听起来有些可怕的气声。

　　我不想它死在地上，我用垫在它身下的小垫子托着，把它抱回床上，放在枕头边，趴在床上看着它，一下一下摸它的头，期待着它能缓过来。

　　虽然知道不可能。

　　在又发出几次那样的痛苦气声后，它彻底静止了。

　　我看着它睁着的眼睛和张开的嘴巴，搜索这是属于正常现象还是心有不甘。搜索结果是正常现象。
　　我松了口气。

　　死亡是一连串的厄运。无力排出的血便，椅子上的摔落，我因为熬不住困倦将它移动到地上……

　　如果、如果我没有移动它，就让它一直安静待在床上，是不是……

　　算了，都没有意义。

　　从前我一直嫌弃桔子抱起来硬硬的，手感不好。现在它很软，超级软，软得像水。
　　从我的指缝里流走，再也抓不住。

　　它失禁了。

　　我抱它去洗手间，给它清理干净，让它变成一只干干净净、香香软软的小猫。

　　桔子最胖的时候好像是9斤出头。离开我的时候只剩2.3k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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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它在不吃不喝，每天只有少量鸡汤摄入的情况下存活了21天。
　　也许是生命的顽强、坚韧。
　　但我更愿意一厢情愿地相信，是它爱我，舍不得我。

　　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送我十年的快乐与温暖。
　　可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

　　希望你在喵星过得幸福快乐，没有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