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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天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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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祖宅战事正酣。
伤痕累累的少年们不得不退回了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倒成了一片。他们谁也没有说话，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沮丧——这已经是他们距离成功斩杀巨狼最近的一次了，越往后他们的灵力只会越见衰竭，很可能真的要饿死在这里。
“……我想父亲母亲。”寂静中，有个哽咽的小声音响起来。
所有人都红了眼睛。
他们大多也就十八岁，红着眼睛憋着不肯落泪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中二期的宝宝。
陆知微两辈子年龄相加都快三十了，看见他们这副模样，感觉被激发了母性情怀。她去院子里采了一点野花野草，用厨房现成的器皿熬成了一锅蔬菜羹，端着到了房间里。
“没有盐，不是很好吃。”陆知微笑着说，“不过勉强充个饥，我们明晚再战。”
少年们左看右看，犹豫着端着器皿一人一口，哭丧着脸咽了下去。
“……还可以。”宝宝们带着哭腔说。
陆知微：“……”
吃饱喝足，他们像一个个沮丧的萝卜，围坐在篝火堆里，谁也没有说话。
白一镜作为最早进来的人，脸色虽然惨白，情绪倒是这群人里头最好的。他左蹭蹭右蹭蹭，在宁若的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的目光兜兜转转，最后落到了陆知微身上，看样子是想聊天。
白一镜：“喂，听说你们宁家这次围剿风眠，出动了半个宗门的人？”
陆知微：“也没有那么多。”
白一镜：“听说连那个傻子宗主也来了啊，这还不叫全家出动？”
陆知微：……
“宁若你拧我干嘛，不就借你腿枕一下……”白一镜支起身体，张牙舞爪，“滚滚滚，不要你了。”
宁若干咳了一声，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
陆知微知道宁若是认识自己就是那个傻子宗主的，毕竟上一次他才闹过笑话，不过看见他现在满脸纠结的样子，她实在忍不住笑了出声。
宁若见陆知微没有生气，悄悄松了口气。
陆知微笑道：“陆家宗主这次来，大概是因为想看看魔头风眠是不是长三头六臂，傻子也想长长见识。”
说起风眠，沮丧的少年们都提起了精神。
现下这个时间，各总的长辈们其实都在商议围剿魔头风眠老巢的事情，他们这群小辈百无聊赖，又不被允许上前线，这才在城里面逛一逛看看有没有什么除魔卫道的机会，谁知道一个两个三个全部跌进这里来了？
陆知微成功挑起了一个话题，接下来就是当听众了。
听他们用一言难尽莫名有点崇拜又不好意思的语气，把风眠连夸带骂了半个时辰后，陆知微终于找到了一个好奇点，问他们：“可既然他这么厉害，为什么会渡劫失败？”
差一点就变成魔君了，那样和成仙和差不多了吧？
好端端地飞升了，怎么会忽然又掉下来？
少年们面面相觑，宁若说：“听说是九道天雷时，看见了自己的天命。”
陆知微问：“什么是天命？”
宁若说：“大概是命中注定的轨迹吧，传闻最后一道天雷贯穿天灵，生生世世的命运便昭然眼前。”
陆知微：“听起来跟恢复前世记忆差不多……”
宁若摇头说：“天命和记忆不一样，大部分人的天命其实约等于实际经历的事情，但是又一些天命不所及的地方，就可能会出现相悖的情况。”
陆知微：“比如呢？”
宁若说：“比如忽然看见本该发生而没有发生的事，本应遇见而没有遇见的人。”
本该遇见……而没有遇见的人？
陆知微心里微微一颤。这特么听起来，怎么感觉有点怪？
面对一帮若有所思的少年，她干笑：“人生又不是考试，哪有什么标准答案……”
“执念是很可怕的。”白一镜难得正经地接过了话，“有一小部分人看见天命的时候，会没有办法纾解。传说几百年前有个乞丐的了仙缘，两百岁时历经九道天雷的时候，看见自己五岁时在街头跟个地头蛇乞丐抢馒头，一时心绪不宁坠落凡尘。”
“为什么啊？”
“因为按照天命，他那天本该抢到那个馒头的，可是事实上那天他抢输了，被打成重伤，机缘巧合才路遇了仙缘。他一时愤恨不已，再也无心飞升，于是便坠落了凡间。”
“……啊，可这不是好事吗？”陆知微犹豫道，“就是因为错过了那个馒头，所以才得到了仙缘，最终有了修道成仙的机会。”
“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修道成仙和那个馒头对他来说哪个更重要呢？”
陆知微哑口无言。
宁若看见她呆若木鸡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执念是很可怕的事，人要是能看见自己的命，是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陆知微愣愣看着篝火，感觉到微妙的触觉从指尖向身体蔓延，酸麻且痛痒。
风眠也是在承受九道天雷的时候坠落凡尘。
那个时候……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他能看见什么？
篝火夜谈的尾声，大家都累了。
所有人睡意酩酊间，院门外响起了剧烈的声响，像是有尖锐的爪子正在抓挠着木门，发出令人心颤的声音。
少年们惊醒过来。
白一镜先跳了起来：“宁若！你不是说它不会进这里来吗！”
*
屋外风雨交加，让人毛骨悚然的抓挠声一声接着一声。
院子里站着一个呆若木鸡的小姑娘，她显然是被吓坏了，看到所有人醒来，她眨眨眼，眼泪决堤：“对不起……”她哭着说，“我、我刚才起夜，听见外面有人拍门求救，我就、我就……”
所有人这才注意到，小姑娘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妇人。妇人满身是血，前胸后背都被抓破了许多道子，整个身体抽得极紧，就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虾米。
“这里竟然还有活人？”白一镜瞠目结舌。
陆知微领着妇人到了篝火旁，犹豫着问她：“请问你是不是王掌柜的夫人秦氏？”
妇人懵懵懂懂抬起头，露出额头上一道蜈蚣似的血痕。
陆知微补充：“王德林，王掌柜。”
僵持好久，妇人极其缓慢地点头。
陆知微又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妇人还来不及反应，院中忽然传来一阵巨响。篝火的光芒照亮了半个院落，所有人都惊恐地发现那一扇院门终究是垮塌了，那头巨狼正穿过院门，匍匐着向房间靠近。
它像是完全不畏惧火光，巨大的身体躬成拱桥，嘴巴微张露出尖锐的獠牙，一点一点像人群靠近。
“这头狼为什么不怕火……”陆知微把秦氏护在身后，边退边小声问。
白一镜就在她的身前，咬牙切齿道：“你猜阎王爷会不会告诉你，小菜鸡？”
陆知微：“……”
宁若在这群人里年龄最大，却被白一镜推搡着退居到了二线。他叹了口气又把白一镜拽回了自己身后，缓缓拔剑：“我喊一二三，大家搏一把，尽全力，否则我们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好。”
所有人都屏息拔剑。
巨狼一步步靠近。
一股难以言说的恶臭在原本就不大的空间里面弥漫。
陆知微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好像是在被抽干，如此紧张的局面下，她的意识却格外发散。如果真的在这里死了……她缓慢地想着，如果真的在这里被撕成了肉泥，她会不会就回到了原本的世界？七年时光就会像一个梦一样，成为过眼烟云。
“准备了，”宁若低沉的声音想起，“一、二……”
巨狼一声呼啸，向人群扑来。
几乎就在同时，外面漆黑的天空忽然的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
那道闪电实在是太过明亮，明亮到整个天空就好像被劈成了两半……好久好久，闪电都不曾褪去。所有人震惊地发现，天空真的是被斩破了一个口子，明亮光从上头透露下来，照射在巨狼的身上。那头巨狼如同被烈焰灼烧，在原地不停地翻滚起来。
“怎、怎么会……”
所有人仰头望向天空。
天空上的那道口子越来越大，就好像白昼撕裂黑夜，光亮吞噬黑暗。院子里明明已经透亮无比了，光芒却仍然在加剧，大家四肢开始发软，纷纷跌坐在地上，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
“各位小友，可还安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清凉温雅的声音响起来。
这是陆知微在迷蒙后听见的第一个声响。仿佛前一秒还是狂风暴雨，下一秒忽然全世界变成了真空，而后那个声音就如同清泉流过沙滩，冲刷过她的指尖缝隙。
陆知微缓缓张开五指。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一模白底烂纹的衣摆，而后是一袭宽袖。袖中双手骨节分明，指尖握着一柄瓷白的长剑。长剑主人的眉眼是最后才露出来的，陆知微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眉目，只是看着便有风姿绰约之感。
这样的长相，在这个世界绝对不是路人甲乙丙丁这样的存在。
陆知微的心中警铃大作。
果然那人对着众人行了一个礼，温雅道：“在下风解识，见过诸位仙友。”
……风解识？
陆知微只觉得这个名字听着有几分耳熟，忽然间脑海中劈过一道惊雷。
卧槽风解识！
BOSS男二！！
啊啊啊啊主线，主线！！！
久违的里焦外嫩苏爽感几乎要钻进陆知微每一寸骨髓，她不露痕迹悄悄后撤后撤再后撤，躲到了人群的最尾端。
风解识的余光注意到了龟速挪动的陆知微，微微一怔。
修道之人的身上通常散发着一身清气，修为越高之人，越是能让凡人生出敬畏之心。但是敬畏到往后撤退的却是少之又少。这个女子……
……
在遥远的陆知微房间，铜镜把她的小动作完整地展现了出来。
风眠冷冷地盯着她的身影，陷入沉思。
传闻陆家宗主年幼时曾经遭逢意外，失了神智，所以这些年从来没有下过山，自然也不可能和风家大名鼎鼎的风解识相识。此刻风解识一派仙风道骨似的降落，难道不是她的救星么？
所以，她在躲什么？
风眠在看见风解识的一瞬间微微失神，继而看到陆知微往后躲的动作，他周遭的魔气瞬间缭乱。他压抑着呼吸，也压抑着魔气，血丝遍布的眼睛死死盯着镜中的陆知微。
仿佛过了一万年。
风眠低哑的声音，伴随着冷笑，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你果然知道天命。”
作者有话要说： 风眠：……你果然知道天命。
翻译：我果然被老婆抛弃了凸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