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主先生》岁岁有宴

38、回原宅

　　徐乐支被原朗一番话震住了，直到晚上原朗跟他回家，他还是一副没回过神来的样子。

　　不怪他这么震惊，任谁看到以前冷心冷面的原总这么诚恳地剖析自己，几乎要把一颗心挖出来给，都会惊讶得眼珠子掉出来。

　　直到被原朗带高层公寓的新家，徐乐支仍旧懵懵的。

　　原朗在厨房里忙活晚饭，乔今已经把现成的食材准备好了，只要简单的弄热就可以。

　　看着原朗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徐乐支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手背和额头，这些原朗刚刚轻吻过的地方。骤然的诧异和欣喜褪去后，只剩下不安和疑惑。

　　夜幕降临，徐乐支打开了窗户，高层的凉风吹进来，餐桌上的茉莉花轻轻摇晃，此时已经九月了，茉莉花花期已过，也不知原朗从哪儿找来的。

　　即使已经无比真诚地剖析了自己的内心，原朗仍旧没有回答他问了两次的那个问题。徐乐支叹了口气站起来走进厨房，慢慢走到原朗身后，从后面伸手抱住他。

　　原朗整个人僵硬了一下，侧过头轻声问他：“饿了？再等等很快就好了。”

　　原朗带着脸上浅浅的笑意，这确实是一个恋爱中的人该有的反应，无论是触摸，安慰，亲吻，说话时的语调，目光接触的频率都符合情景，符合逻辑，非常完美。但那却不是原朗该有的反应。

　　徐乐支轻轻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他下了一个决定，“原朗”他轻轻唤了一声。

　　“嗯”原朗正忙把热好的菜盛到盘子里，分神应了声，谁知下一秒徐乐支就突然凑上吻他的唇。

　　“哐啷”

　　白色餐碟骤然碎裂于地，俩人极近距离对视，徐乐支看见原朗眼底罕见的慌乱，刚才他下意识避开了他的吻。

　　只是验证了早就猜到的答案罢了，徐乐支并不难过，自己先后退了几步，蹲下来去收拾碎裂的盘子和食物，收拾好转身离开。

　　“乐支”原朗叫住了他，声音里竟有些发颤。

　　徐乐支回过头看他，微微笑了一下，平静道：“先吃饭，我们吃完饭再说。”

　　他们安安静静地吃着饭，相对无言，气氛沉甸。

　　原朗几次看向徐乐支，却终究说不出什么，他心里其实也清楚瞒不住，当年截杀徐乐支的计划他用尽全力才能骗得了徐乐支第一次，最后还没识破了。他凭运气骗了第一次，却骗不了第二次，他不了解徐乐支，徐乐支却很了解他。

　　他对徐乐支没有爱情，所以下意识避开了接吻。尽管在落水村一起种花的那个下午，徐乐支笑容灿烂迎着阳光望向他时，他的心跳有过一瞬间的失衡，那是人类面对过于美好事物时的自然反应，可这就是爱情了吗？

　　他和徐乐支之间的过去，徐乐支只要稍微想起来那么一点，都难过不已，他们之间实在是……
　　可不管如何，他都得试试。

　　“乐支……我……”他刚要开口。

　　徐乐支突然笑着问：“你从哪儿学的啊？”

　　原朗愣了：“什么？”

　　“就……这些”徐乐支不好意思地比划着自己被亲吻过的手背和额头“你做这些的时候，很不自然。”

　　原朗眼神黯燃了几分，诚实道：“问了几个拍过偶像剧的演员朋友。”

　　徐乐支不可思议地愣了两秒，突然开心得笑出声：“不是啊原朗……你……哈哈哈，你居然真的去做功课了。”

　　被嘲笑的原朗闷着头吃饭，不说话。

　　徐乐支早就发现了，原朗对他那些亲密的举动十分别扭，不仅是动作，眼神流转，连说话的声调语气都在刻意追求一种“深情”。幸亏是原朗，要是其他人做这样的动作得油腻死，原朗那几个朋友的演技看来不咋地。

　　徐乐支看着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叹出口气：“我知道你用心良苦，你这么做只是想我不离开申海，好好治病。但这些我之前都是答应过你的，你实在不必用自己的感情笼络我。”

　　徐乐支重复道：“我说过好几次的，原朗。”

　　原朗沉默了，徐乐支确实说过，不仅如此徐乐支还说过以后都听自己的。
　　徐乐支的态度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他早就不奢求原朗的“喜欢”和“爱”了，他会听原朗的话，因为这些是需要偿还的“救命之恩”。

　　原朗觉得绕了一大圈，他们俩又回到原点了。既然如此那自己能不能再“得寸进尺”一次呢？为了徐乐支的健康。

　　原朗突然说：“乐支，跟我回原宅吧。”

　　徐乐支意外极了：“回原宅？”

　　“嗯，那里环境好，适合养病，而且……”原朗找了个最能说服徐乐支的理由“那里也比较方便，不用麻烦乔今来回跑了，他最近任务不少。”

　　说完后原朗也觉得不对，好像嫌弃徐乐支给乔今添麻烦似的，又补充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原宅，很方便照顾你。”

　　月亮升起，从高楼的公寓里望去，满月圆亮，熠熠光辉。

　　徐乐支凝视着原朗，眼睛里一闪而过复杂的情绪，良久他点头答应了：“好”

　　……

　　清晨行人车辆都稀少的车道上，黑色的SUV穿过整齐干净的梧桐马路，进入一个别墅群，停在了一座有些年头的民国建筑风格的别墅前。

　　徐乐支从车里抬头看这栋熟悉的白色房子，心里感慨万千，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回来。车刚停在大门口，就听见一个活跃清脆的年轻女孩的声音：“真的是乐支哥！！！！他们回来了！！！！陈管家，阿磊，任姨，乐支哥回来了！”

　　原朗给徐乐支开车门迎他下来，可能是昨晚的学习成果遭到嘲笑的缘故，原朗今天的动作自然多了。

　　徐乐支也不打击他了，他知道原朗是刻意补偿，刻意在他人面前展示对徐乐支的尊重。徐乐支心领了这份心意。

　　进到熟悉的白色大理石装饰的客厅，徐乐支有一刻竟觉得走不动路了，他和原朗最难过的事情都发生在这里，客厅的陈设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仿佛时间从来没走。

　　“乐支哥！”

　　有人叫他，徐乐支泪眼模糊地抬起头来，看到刚才那个年轻女孩领着几个人，在面前站成一圈，都微笑着。

　　头发花白上了年纪的陈叔陈管家，总是和蔼笑着留着短卷发的任姨，总梳着利落高马尾的小枝，她比印象中的长高了一点。帮原家打理花草的小花匠小伙阿磊，每个人都温和微笑地看着他。

　　徐乐支看着这些人的脸，很熟悉，也很模糊，他知道他们谁是谁，对得上每一个名字，脑海里却想不起一丁点有关的记忆。

　　“徐特助坐了那么久的车一定累了”还是陈管家老练，见徐乐支情绪有波动，就赶紧张罗着休息，要领徐乐支去他以前的房间。

　　原朗却淡淡道：“不用了，徐特助以后跟我一个房间。”

　　徐乐支：？？？

　　其他人：……

　　其他人：！！！

　　原朗的房间还是和以前一样，黑白灰简约轻奢风格。空间很大，卧室外还隔出一个办公室，一个书房，一个健身区域，徐乐支以前只进过那个小办公室，从没见过原朗的床。

　　比起其他区域，卧室的空间要小得多，原朗以前是个（当然现在也是）工作狂，刻意控制自己休息放松的时间，所以他的床不大。和落水村他自己买的那个，居然是差不多的宽度。

　　两个成年男性不是不能躺，就是拥挤了些，得靠着边睡才能不碰到对方。

　　原朗帮他把行李放下，然后一件一件地帮徐乐支把衣服挂起来，边挂边说道：“我定了新的床，明天就到，今晚就先凑合吧。”

　　原朗说得云淡风轻，徐乐支却汗毛都起来了。

　　“原朗”徐乐支认真道“你没必要这样，我还是回去以前的客房去睡吧。”

　　原朗不明所以地问他：“没必要什么样？”

　　徐乐支几乎要生气了：“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我这几天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不需要用你自己来补偿我？我不需要……你……你又不喜欢我，我们又不是情侣，为什么要睡在一起？”

　　原朗也看着他，居然赞同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听懂你想表达的。”

　　徐乐支泄气极了：“那你为什么还……”

　　“乐支，你先坐下来”原朗拉着徐乐支坐下，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你先不要急，先听我说。”

　　徐乐支上下呼吸几次：“嗯，我稳定了，你说。”

　　“我知道”原朗看着他，缓缓说道“这几天我都在想你的话，我知道，我对你的感情，远没有达到你心里‘喜欢你’的标准，所以你一直想要和我保持距离，处处怕麻烦我，甚至不想我亲自照顾你，对吗？”

　　“嗯”徐乐支无力地点头，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原朗去学习“如何扮演完美情人“的原因，也是为了让徐乐支能心无芥蒂地接受帮助，只是没实践多久就被徐乐支看出来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确实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可是你转过头想想，为什么我一定得是你的男友才能照顾你。你照顾的我的时候，我也不是你男友啊。”

　　徐乐支一愣，原朗又给他抛逻辑题了。

　　这次徐乐支不想如他意了，赶紧打断：“不对，不对，我照顾你，是因为以前我喜欢你，而且你是我老板啊。”

　　原朗轻轻笑了：“那现在呢，那现在你就不喜欢我？现在我就不是你老板了？”

　　徐乐支：……不对……怎么又被他绕进去了

　　“ 不对，你说得不对，我做的事情是我心甘情愿的。”

　　原朗笑着更温柔：“我做的事情，也不是被逼的啊。”

　　徐乐支：……

　　“乐支，你听我说”原朗把手放在徐乐支的头上，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些。俩个人靠得很近，徐乐支甚至能闻到原朗身上浅浅茉莉香。

　　“我现在对你的感觉，的确还达不到你需要的程度，但……”原朗闭上了眼睛“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很平静。”

　　原朗的声音很温暖，很好听，舒服得让人想睡着：“那种平静的感觉就像……就像落水村的夜雨，我们伴着一整晚的雨声睡着。”

　　“像和你清晨上山时，闻到沾着露珠气味的青草香”

　　“ 像和你在廊檐下相对着吃一餐饭，有凉风穿过向日葵”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额头抵在了一起，徐乐支看着原朗，几乎看痴了。看着看着，却又难过起来，原朗说的这些都是在落水村发生的，他们之间所有美好的记忆都在落水村，所有惨痛的过往都在原宅。

　　快乐美好的徐乐支，沉默温柔的原朗都在落水村，不在原宅。
　　而现如今，他们在原宅。

　　原朗闭着眼睛，亲手摸摸徐乐支的耳垂：“虽然这样说对你不公平，但……和你在落水村的那段时间，是我一生最平静的时光。乐支，让我们试一试好吗？也许这一次，在这栋房子里，我们也能好好相处。”

　　手心感觉到湿意，原朗睁开眼睛，入目是徐乐支泛泛红的双眼，眼底泛起热泪，像海面起了一道的潮汐，潮水一直推一直涨，推到边缘，盛不住了，从眼眶中倾泻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落在原朗的手心里。

　　原朗心里又酸又软，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他把徐乐支搂在怀里，连声音都带着哽咽地意味：“我知道，我们在这栋房子里没有什么好回忆。这次，我们一起努力试试好吗？也许这里，也能是我们另一个落水村呢。”

　　徐乐支的泪沾湿了原朗的肩膀，他点点了头。这样很好了，徐乐支想。

　　他半生痴迷的，渴望的，强求的人，给过他这样一次真切的回应，已经很好了。他想要的不多，怕再要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