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冰倾玉·浮世》青棠棠棠

7、第六章

　　玉佩的事没有线索，王梓柯看了几枚，都不是他梦里的模样。魏明在，他不好大张旗鼓地找，在他问起后，随口搪塞了两句便离开了柳田街。
　　张沁心的案子还没结束，他们不能在滨海久留，当天下午便开车回桐江。
　　“王哥，前面有个服务区，我去加油，你也停下吃口饭吧，我看你中午都没动几口。”
　　王梓柯揉着穴位：“你停吧，我不去吃，就在旁边等你。”
　　“别啊，”魏明阻拦，又提议，“要不咱们绕点路往新会去？那里好吃的多，来回加上吃饭也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不……”他刚想拒绝，张天养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王梓柯实在不想在他头疼的时刻再和这位难搞的丈人对话，索性开了静音，将手机扔至一旁。“去新会吧。”
　　新会是介于桐江和滨海之间的一个小县城，经济不算发达，也没有什么排得上号的风景名胜，但胜在吃食众多，碰上节假日总会有游客到这边闲逛。
　　魏明熟门熟路地将车驶到一家小饭店前停下，他本想去一家大排档，但想起王梓柯早上在游方家里的挑剔，犹豫片刻还是换了家口碑好还有包厢的饭店。
　　“老板，我去停车，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行人不多，王梓柯也就没什么所谓。周四的小县城还很安静，这一带又没有很明显的翻修，王梓柯站着站着，总有种回到老家的感觉，心情不由松快了许多。
　　手机已经重新恢复了安静，没有任何人打扰。王梓柯划掉界面上的未接来电提醒，查看起与张沁心和他相关的新闻报道。
　　重案组那边其实已有进展，身为富家千金的女刑警秦左漫在奉父亲大人之命私下和赵启力接触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他脖子上的两颗黑痣，由此断定，他便是偷-情视频中的那个男人。
　　谭佑警官接到王梓柯的电话时，秦左漫正对赵启力进行询问，他不在那处，并不知道结果如何，只能先推说还在排查。王梓柯讪讪，正纠结要不要吐露赵启力的身份，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杨小姐”的呼喊。
　　他现在对“杨”这个字异常敏感，下意识就回头，只见酒店里走出的三五人正站在门口道别。被他们拥簇着站在中间的正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姑娘。她侧对着王梓柯，以至于他看不清她的面容，可那身形却是和他预判出来的差不了多少。王梓柯心如擂鼓，正欲上前，却又硬生生停住。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站在她周围的那几个，看着像是一家子，为首的男子面带诚恳地握了她的手，嘴里是一堆感谢的话。王梓柯背过身状若无意地细听，只听见他们提及“帮忙”、“神算”等字眼，余下便又是些客套话。而年轻女孩一直只是微笑颔首，末了才答了句“好”。
　　她发出的音节太短，声音也轻，王梓柯听不真切，且那日那时她的声音又……特殊许多，他实在难以做出比较。
　　魏明的身影已经出现，而王梓柯背后的谈话声也渐渐消失。在那一家子走过的时候，王梓柯抓住时机上前询问那个领头的男人：“打扰一下，我刚才听见你们说算命的事，是那小姑娘算吗？”
　　男人倒是热情：“是啊，你别看那姑娘年纪轻，挺有能耐，她父亲也是滨海有名的算命师傅，只不过他们为人比较低调，也不轻易接单子。怎么，你想找他们？”
　　“我最近家里有点事，也想找人算算，刚好碰上你们说话，就想着这也是缘分……”
　　男人一听点头，打断王梓柯道：“这话不错，这事还真讲究缘分，你只管请他们去，不过能不能请得到，得看另一番缘分。”
　　王梓柯苦笑：“是，那能不能麻烦您给个地址或是联系方式？我好约个时间登门拜访。”
　　“这好办，他们家的古董铺子就在滨海芳汀里14号，就最里头那栋带铺面的四合院，你带点礼物上门去请就行。电话是，你等着，我找找。”
　　王梓柯越听越觉得这地方熟悉，等坐到包厢里点完菜，他一查，才发现那就是他早上经过的那间没有开门的铺子。他这下更确定了那个女孩可能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前一晚在柳田街附近逛了一圈，总觉得那里的气味似曾相识，上午去到游方家里，看到一地放着晾干的陶瓷，又莫名有种熟悉感，再加上屋里的博古架和六安瓜片，他隐隐就觉得自己曾经到过这么一个相似的地方。
　　现在，有那个姑娘，有她们家的店铺，他想，推开门，那栋四合院或许就是他前段时间无比熟悉的居所。

　　杨昭的事办得非常顺利，这次的客户家里显然是有经验的，她到时，东西差不多已经都准备好了。她随他们走了几处地方，又挑好时辰卜了一卦，测算出合适的时间、地点、方向，再安排好接下来每个环节所需要的工序，就顺利完成了这个单子。
　　事成之后由主人家请一顿饭答谢，这是规矩，杨昭不好违反，点头应了。但她委实不善于交际，客套完之后只想匆匆离去，因而也就忽略了在她不远处，背对着她的王梓柯的身影。
　　新会对她来说并不是个好地方，这里除了吃食便没有其他吸引人的特色，而她是个不重口腹之欲的人，所以杨大成提议的“住一晚再回去”也在此刻被她当作了耳旁风。杨昭单方面决定，她们家今晚的晚饭时间推迟一个小时。
　　晚上会又痛又快乐的杨大成，此刻在闭了门的古董铺子里端的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千叮咛万嘱咐，这个不争气的关门弟子还是引狼入室了。
　　先斩后奏的游方低着头站在他师父面前，一五一十地汇报事情的经过，其间也不忘阐述他的推断：“我觉得吧，现在这个老王，不大像咱们以前认识的那个老王。虽然之前我跟他接触也不多，但也算说过几句话，他对人倒没有像现在这样客气而疏离。而且他还套路我，以前可从没有这样过的。”
　　“他那就是扮猪吃老虎！你想想，他以前可是世界击剑冠军，那脑子能坏到哪里去？”杨大成啐了一口，“老虎是你师姐，他想着法要跟你师姐有牵扯呢。不然你这院子、这屋里这么多东西，他偏偏就挑上你师姐做的竹筒了？不懂茶还能一口喝出是你师姐最爱的六安瓜片？一看就是蓄谋已久，居心叵测。”
　　“那不对啊，”游方挠头，他还好没像杨老头那样气疯了，“师姐不是说他确实失忆了，认不出人了吗？那他怎么能想着来找师姐？更何况，他要找师姐的话，大可以直接到铺子里去，或者是直接约师姐，干什么来找我？”
　　杨大成噎住，随后不服气地反驳：“那难道今天这些事都是巧合？他老婆刚死，案子都还没破，不在桐江好好待着，跑来我们滨海做什么？难道你比他老婆还重要？事出反常，那必有妖！你师父我的直觉就没出过错，他这一趟，肯定别有所图！”
　　杨大成现在满脑子都是“王梓柯图我闺女”，游方了解他的毛病，心知他现在是听不进自己的话了，索性坐到桌前撑着头思考黄粱香和镜花茶的药性问题。他还是觉得王梓柯变了，而短期内能让一个人性情有明显改变的，除了遭逢巨变，最有可能的就是药力影响。
　　以王梓柯先前的经历和他对张沁心的态度来看，张沁心的死恐怕并不能对他造成巨大的打击，反倒是全民都知道他戴绿帽了这件事要更让他放在心上。可游方仔细回想王梓柯今日的做派，虽然进门前出门后都戴了帽子掩饰，但他的神色和谈吐半点都没有羞于见人或是恼怒的模样，看起来视频风波也没有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游方只能将可能性转移到药品上，王梓柯近日只在车祸后去过医院，他没什么大碍，医生基本也不会给他注射什么乱七八糟的药物，且能导致这么强劲、诡异的作用，恐怕只有他师门的香和茶能做到。但这么多年，怎么就王梓柯一人出问题了呢？游方真是搞不明白了。

　　心中纠结的不止游方一个人，回了桐江的王梓柯在酒店里也是坐立难安。遇见杨昭的那股兴奋劲过后，他就开始烦恼起来接下来的安排。他原本以为单单找人这项就要耗费相当长的时间，不想却是无意就让他碰到了。眼下计划还不完善，王梓柯对下一步的安排是一筹莫展。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标注着“杨小姐”的电话号码，迟疑了半天，最终下定决心拨了出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至少得先弄清楚对方的态度。
　　铃声响了不久，对面便传来应答。提着大包小包新会特产的杨昭正想放下东西出门去找一天未归的杨大成，听到店里的古董座机响起，以为是又来了生意，心情甚好地就接了：“您好，这里是望玉阁。”
　　对面安静了片刻，杨昭等了一会儿才听到略有些低沉但熟悉的声音。
　　“你好，我是王梓柯。”
　　她“啪”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