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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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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馔上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相互试探,却也让杨昭彻底变了脸色。抬眼再次看向王梓柯,她的眼神中顷刻充满了警惕之意。是试探,亦或是圈套?他到底还记得多少?
王梓柯本该注意到眼前人的反应,可面对这桌菜肴,失常的不止是杨昭一个。他的心不知缘何陡然抽动了一下,随后席卷来的便是深深的落寞感,家常的菜式配上精致的摆盘放在面前,硬生生营造出了几分疏离,如今隔着一个座位,他更觉得与杨昭之间有难以逾越的鸿沟。她到底为什么隐瞒?
心思百转里,杨昭沉默起筷,夹了块豆角咬过一口,蔓延开来的尽是苦涩。这味道她有一段时间很是熟悉,只不过从第一次到现在,她已经很久没尝到过这菜里的辣味了。
“是不合口味吗?”
王梓柯强定心神,此番觉察到她情绪的变化,再看杨昭低头出神的模样,自己忽然也觉得食之无味。他同样放下筷子,迟疑后发问:“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
“……朋友。”
“普通朋友?”
“关系有一些复杂的朋友。”杨昭皱眉,似乎也在寻找恰当的措辞,但简单的言语又如何能概括这一切?她眨眼,最终只能否认:“我不是你的情妇。”
他们同时都松了一口气。
王梓柯的瓷筷也伸向那盘炒得油绿的豆角,带有汤汁的圆豆在他口齿间迸出鲜味,却也因为同一道浅淡的辣令他蹙起眉头。他倒不是不喜食辣,只是莫名觉得这道菜不应该有这么一个味道干扰。
事情已经逐步走向简单,所有的莫名最终都会指向眼前这位深藏不露的杨小姐。王梓柯敲击放在大腿上的手,指尖来回点过一轮后,目光锐利地看向杨昭,再次试探:“我也没有把你当成情人,对吗?”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听到这句话。杨昭的瞳孔猛然瑟缩,她呼吸一滞,慌不择路地舀起碗中微凉的汤水,想借此按下心中的慌乱,不妨却被其中未曾去得彻底的鱼腥味熏得胃里一阵翻涌。
“唔……”她将汤碗放远了些,又试图平复,可想要呕吐的感觉却越发强烈,让她再也顾不上思考和伪装。待王梓柯发现不对伸手过来想要帮忙的时候,杨昭终是忍不住离了座位跑向包厢内的洗手间,将先前吃得不多的食物一股脑全呕了出来。
“你没事吧?”王梓柯在杨昭缓解不少后走近,递过温水的同时又虚扶住了她撑在洗手台上的手肘。
喘着气的杨昭无力回答他的问话,只微微摇头,侧身让过了王梓柯的搀扶。她现在应该对他避之不及,他们之间只有保持一定的距离,才有重新回到各自轨道的可能。
理智叫嚣着,她不再直视他的眼睛。剧烈呕吐过后的咽喉酸苦而疼痛,正好让她的神志清明。杨昭接过那一杯水,冷淡而疏离,她道:“我一个人可以,你先出去,想想要问什么吧。我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王梓柯却是没有走,就背靠在门边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一口后夹在指间看烟卷燃烧,“是胃不好?我问什么你都会答吗?”
杨昭只回答了他一个字:“不。”
“那么三个问题?”他作出让步,“我只问三个,你必须回答。”
撑在洗手台上的手臂微微颤抖,杨昭抬头,望向镜中的自己,模糊中似看得到憔悴。她哼笑一声,眨掉了那不该有的水波,扯了几张纸往面上擦拭。手还在抖,身体也是,所以声音不可避免:“好。”
包里有茶,水过无痕,终究是一场镜花。
王梓柯不曾回头,他或许也是不敢,年纪越大,胆子就好像变得越小了。他以为他醒过来了,可其实还不算清醒。
“我为什么会跟你上床?”第一个问题,他想了很久。
杨昭已经恢复平常,重新望向镜中的自己,眼角的余光瞥在门边的王梓柯身上。她知道他想了解得更多,所以她慷慨地多说了许多:“One night stand,我路过你们拍摄的地方,驻足了一会儿,没想到当晚又在酒吧碰到你。你被下了药,我见义勇为,不小心把自己搭进去了。”
“你不像那样的人,”王梓柯皱眉,他不存在这部分的记忆,可感觉绝非如此,“你不像会去泡酒吧的人,那晚你明明还是……为什么你要把我带回家?”
“这是第二个问题?”王梓柯回头,杨昭亦转过身来直视他,“前面的部分我可以作为第一个问题的补充——人总要有尝试,我没去过,所以我要去。至于后面这个,你需要我回答?”
王梓柯只能摇头,她的补充已显示内容的毫无价值,这显而易见是有意为之,他再追问,也是徒劳无功。“那么第二个问题,”他决定改变策略,“在那晚之后,我们还有没有睡过?”
杨昭的眼神忽而凌厉,末了便是勾唇一笑,回答相当简洁:“有。”
她出了门,脚步直向座位。王梓柯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看她从包里翻出一包茶叶,听她向他道:“下一个问题是什么?是你爱过我吗?我可不可以要一壶热水?”
王梓柯的心里有了底,他亦走回原处,仍向杨昭摇头:“这个问题我心里应该有答案了。我另外想知道的是,我为什么会独独忘了你?你又为什么不来找我?”
“这是两个问题。”杨昭算得很清,逼着他做二选一。
服务员送来了热水又离开,掀开壶盖,氤氲水汽升起。杨昭拆开茶包将茶叶一股脑倒了进去,料不到,王梓柯却是选择了第三条路:“你是不是有了我的孩子?”
正在倒茶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差点弄湿衣裤。杨昭面色一凝,眉头皱紧,难以置信地看向身边人:“你确定你要问这个?”
王梓柯语气笃定:“回答我。”
“这不可能。”杨昭啼笑皆非,似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但王梓柯的认真,偏又让她心底打鼓,就算他忘得再多,也不可能忘记关于自身的这件事。她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要浪费这么一个机会?是故布疑阵?
“为什么不可能?”王梓柯逼近她,手掌径直伸向杨昭小腹。这一下更使杨昭惊惧,她下意识弹起,退开两步,克制着没把巴掌甩到他脸上,只是语气冰冷,离去之意明显:“这是第四个问题了,王先生,恕我无可奉告。”
“杨昭!”王梓柯强硬地握住她的手,并迫使她看向自己,他的力气在这一刻出奇的大,令杨昭竟不能挣脱,“你在害怕?怕什么?怕我知道你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怕我发现我们的过去比我想象的更深入?”
杨昭咬牙,僵硬的全身透着不肯屈从倔强:“这只是你的无端揣测。”
“那为什么不敢回答我?”从头到尾,她的回答前后矛盾,漏洞百出。王梓柯再不清醒,也不会被这样拙劣的谎言所骗。他猜到她有不可说的理由,他也可以暂时放弃追问这件事情,但前提是,他得知道她可不可信。如果自己曾经确实将一些秘密透露给了杨昭,那么至少说明,这个女人曾跟他在统一战线之上,他也曾经相当信任她。那么在这个时候,她就还有可利用的价值,她杨昭就必须先跟他王梓柯绑在一起!
男人眼中的凶意使杨昭心头陡然一凛,她曾是他的救命绳索,所以就算再歇斯底里,他也不曾向她投来过如此冷酷的目光。呼吸不自觉急促,杨昭试图开口,眼里的泪却先落了下来。这才是真正的他吗?梦境带来的到底是什么?真的是要她去截留那一线生机吗?
如果这才是真正的他,那么过去这段时间他告诉自己的话,究竟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他所谓的信任,是不是只是一场骗局?她破例引了天雷,得到的只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蛰伏?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桥归桥,路归路,从你留下来的第一天我就告诉你,我们不会有过多的牵扯。你命中有一劫,我帮你渡过,事了人散,你应该忘了的。”
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掐在了她的脖颈。杨昭心里一阵凄楚,是她痴了乱了,早知如此,何必有前面这一段无用之功。她不该来的,想念总会随时间而淡,缘断就不该再有所求。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王梓柯终于开口,可人却因心中莫名的痛楚而趋近疯魔,脑子里似乎不停地有一个声音在质问,如果她承认是她,那么过去他对她的信任都算什么?
他爱她吗?
他爱她吗?
难道他是爱她的吗?
心脏与大脑的痛苦同时涌上,脑海中又有记忆的碎片清晰,杨昭端给他一杯茶,告诉他:“喝下它。”
喝下它……喝下它……茶凉了就不好了,有事等等再说,先喝了它……
他一把扫掉了桌上的杯壶,桌地瞬时一片狼藉,滚烫的热水泼向处于错愕的杨昭,后者躲闪不及,即刻被烫红了半边手臂。
可是她顾不上自己,因为王梓柯的情况看起来比她更糟。他已经蜷缩倒地,眉宇间的神情痛苦不堪。
“梓柯!王梓柯!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