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如此》一阙长安

1、是梦如此（1）

　　宋宋下了学堂，在外面没有看到来接自己的父亲。她站了一会，仍旧没有人来，看着空荡荡的学堂，心里有些低沉。

　　父亲大概是又去赌坊了吧？她想，然后低头无奈的笑了笑

　　总是如此，父亲一旦去了赌坊就顾不上自己，甚至有的时候彻夜不归。

　　“阿宋丫头？你怎么还在这？”老师走出学堂看着站在风里的小姑娘，温声问道。

　　阿宋回过头看着站在灯光下的老师，甜甜一笑：“没事的，可能是父亲太忙了，阿宋想再等等看。”

　　老师微微一叹：“阿宋啊，你还是先回家吧，估计宋先生今日不会来了。”

　　阿宋不再说话，只是点点头，转身离去了。

　　接近寒冬，冷风刮着，阿宋只觉得身上被刮得有些刺痛。

　　路径很黑，黄晕的路灯照着阿宋小小的影子。

　　学堂里的老师看着阿宋慢慢远去的背影，有些同情的叹了口气，看着旁边的老师们说道：“可怜了阿宋，这么聪明认真，偏偏摊上了这么个父亲……诶”

　　“是啊，日日赌博……真不晓得是造的什么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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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宋走了很久，最后停在了灯火通明的赌坊前面。赌坊里很吵闹，她推开了虚掩的大门，熟悉的走过一条条小路，到了赌坊后面。

　　赌坊的后面有个小小的房子，里面住着一个小男孩，那是赌坊老板的儿子，说是身体不好，从来不曾离开过赌坊，也不去上学。

　　因为父亲总是来赌坊，把阿宋安置在后院。久而久之，阿宋也就认识了男孩。

　　此刻，小房子仍然亮着灯。昏黄的灯光透过纱窗照亮了眼前的小路。

　　阿宋快步走上前，果不其然，小房子门口站着一个人，他穿着大大的披风，一个人站在昏黄的灯光下。身影显得有些孤寂落寞。精致的面庞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显柔和，只是他蹙着眉头，面上尽是焦急之色。

　　知道看见远远走来的小身影，紧蹙的眉头才舒展开来，面上的那一抹焦急也终究化作一抹叹息，面上也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阿宋走到他面前时，对着他甜甜一笑：“二哥哥！”

　　被称作二哥哥的男孩子走下来几步把她拉进了房里，房子其实很小，只有两个小隔间，一个是书房，里面有一张小小的书桌，还有几个纸箱子，里面装着一些书，另一间是卧室，里面只有一张小床和一张木板凳，旁边放着炭火。

　　男孩带着阿宋在屋内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这才问道：“宋宋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阿宋笑了笑，声音里带着安慰：“没事的，只是老师多布了些课业，这才留得晚了些。害二哥哥担心了。”

　　“那就好。”

　　“二哥哥，不是和你说了，日后在屋里等我吗？如今正入冬，夜里风凉，你不要着凉了，你身子本就不好，更要好好顾着些！”

　　男孩看着宋宋，面上仍旧带着笑意，享受着她的关心，他道：“我知道了，日后不会了。”

　　宋宋看着他带着淡笑答应下来的样子撇撇嘴，一脸不信任：“二哥哥总是这样说，可是从来就不遵守！以前也就算了，现在天气越来越冷，真的要多注意！若是不小心惹了风寒，又要难受一番了！二哥哥素日里本就身体不好，这可一定一定要多注意！”

　　男孩默默受了她的话，见她实在着急只得小声认错：“好了好了，宋宋莫急，我保证明日里一定不出门，莫要气坏了。”

　　“我才不信！”

　　“诶，这可难办了，我的小宋宋，你要怎么才肯信二哥哥？”

　　“拉钩！”阿宋气鼓鼓的嘟起了嘴。

　　男孩见此不由得失笑，脸上带着宠溺：“宋宋你这是挂油瓶呢？”

　　“二哥哥不要扯开话题！快和我拉钩！”

　　“好好好，我的小阿宋，二哥哥和你拉钩。”

　　二人做完约定，天色又黑了些。阿宋写了会作业，门外传来呼唤声。

　　“阿宋丫头！你爹要走了，快出来！”声音很大，从前厅传到了后院，阿宋虽然听得不清楚，但是日日听便也知道，这是爹爹要收手了，让人唤自己走。

　　她收拾了小桌子上的东西，冲男孩道：“子木哥哥，我走了，明日再来找你！”

　　男孩笑着点点头：“好，那宋宋夜里要注意安全些。”

　　阿宋已经出了门，道了一声：“知道了！”

　　声音从远处传来，叶子木走到门口看着女孩远去消失的背影，轻轻说了一句：“晚安，我的......小宋宋。

　　......
　　天色很黑，但是阿宋牵着父亲的手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阿宋今天又去找那个小叶了？”

　　“是啊，子木哥哥一个人想来也无聊，阿宋便去陪陪他。”

　　“嗯，阿宋，你知道的，要自己注意，不要失了分寸。”男人低下头，面上带着一丝警告。

　　“阿宋知道的，爹爹放心......”女孩的小脸有一瞬间惨白，但是正好在黑暗中被掩盖。

　　男人点了点头：“最好如此。”

　　男人和阿宋其实是官府的人。而叶家赌坊明面上做赌坊生意，其实私下里没少干别的事，比如贩卖私盐，帮忙走私军火......一桩桩虽然官府知道，但是却苦于没有证据，而阿宋和她爹就是被上面派来调查这件事的。

　　说起阿宋，在官府也算小有名气，跟在自家爹爹身旁也帮忙破过几件大案子，宋父也有心让她学习这些，于是也常带着她四处游历，接触一些小案子。

　　这一次，便是让阿宋从叶家赌坊的小公子身上找线索......虽然目前并没有什么收获。

　　宋父想，难道那个小公子并不知情？也罢，再留一段时日，若是仍然没有什么收获，那就从别的地方下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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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是梦如此（2）
　　翌日

　　天气骤变，入冬的风越来越大，阿宋迎着风走在路上，只觉得脸上像被刀子割一样疼。

　　她裹紧了外衫，把手死死地放在口袋里，低着头把口鼻捂在高高的衣领里。

　　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阿宋微微抬眼，一只手用手绢紧紧地捂住了她的脸，没错，就是脸，口鼻都藏的好好的。

　　那人应该是没发现捂错了地方。

　　真傻啊。那我是不是应该晕了？

　　阿宋想着想着，她就装作无力的样子，倒了下去。

　　那人似乎有点无措，手忙脚乱的将她抱起来，带到了旁边的小饭店里。

　　饭店里燃着炭火，倒是比外面要暖和多了。

　　这待遇居然还不错啊，阿宋心道。

　　饭店里头似乎是有接应的人，有两个人忙接过了阿宋，几人把她带到了一间包厢里，粗鲁的把她放在了地上，就聚在桌子旁边，低声说话。

　　包厢里头似乎有很多人，还弥漫的烟味，是阿宋最讨厌的那种劣质烟，烟雾中夹杂着模糊的话语。

　　阿宋暗自聚神偷听。

　　“老大，这丫头绑了有什么用？”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来。

　　“这丫头来头可大了。”出乎意料的是这居然是一个颇为稚嫩的女声，话里带着淡淡的桀骜。

　　淡淡的话语却吓得阿宋出了一身冷汗，这人莫不是发现了自己是官府的人？她努力镇定下来，继续听着。

　　“她可是...我那个弟弟护在树洞的人呢...”这番话说的莫名其妙，阿宋没听懂，但是却松了一口，好歹确定了，目前她们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份。

　　“可是，小少爷不是不肯回族里，这个丫头能起什么作用？”

　　小少爷？难道是子木哥哥？

　　“不管他再怎么闹，终究不会留在这里太久，到底是要回去的，就让他再任性一会也没什么关系，况且......”

　　女孩的声音顿了顿，看向了阿宋躺的地方，阿宋心中一颤只觉得一股凌厉的目光正看着自己，她放平了呼吸，努力伪装。

　　女孩见此，似乎是低低笑了一声。

　　“这大概不能算是任性吧。”

　　“可是大小姐，那个姑娘怎么处置？若是让小少爷知道了，只怕会激起他的怒气。”

　　“你们都回去吧，我会处理的。”

　　几人似乎是有些犹豫，女孩见此不耐道：“怎么，觉得本小姐会违反约定吗？”

　　“属下不敢。”

　　“既然不敢，就给本小姐滚！”

　　“是。”几人见女子发怒连忙推门离开。

　　房中忽然安静下来，桌旁的姑娘蹙了蹙眉，似乎是有些厌恶房中的烟味，她挥了挥衣袖，一道绿光闪过，房内的烟雾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阿宋闭着眼睛只觉得空气一下子突然清新了，连方才微微紧绷的身体都下意识的放松了些，但是转念一想，屋里静的吓人，那人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发现自己，心里又是一个咯噔，沉了下去。

　　“人都走了，还装什么？”女孩慢慢走到阿宋旁边，微微弯下身子，看着小姑娘乖乖的面容。

　　阿宋只觉得有呼吸洒在自己的脸上，痒痒的。

　　她把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就看见了少女精致的面容，她吓得睁大了眼睛。

　　“不愧是野小子看上的，还真是可爱呢。”女孩一手捏了捏阿宋的脸，颇为满意的笑了。

　　阿宋愣愣的看着，反应过来时女孩已经坐回了桌旁。
　　她问：“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

　　阿宋这才仔细打量她，女孩身上一件暗红色的长裙，外面套着披风，面容虽稚嫩，却十分耀眼，看到的时候只怕会觉得这是妖精……那是种张扬桀骜的美……

　　“怎么傻乎乎的？”女孩给阿宋倒了杯茶，又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坐。”

　　阿宋有些拘谨的坐到她对面。

　　“我知道你有问题，但是你只要听我说就好了。”女孩给了阿宋一杯茶，调皮的朝她眨眨眼。

　　阿宋接过茶，微微泯了一口，她看着女孩的眼睛，点了点头。

　　“倒是乖巧，怨不得那野小子这么喜欢你。”女孩又仔细打量了阿宋一番，勾唇笑了笑。

　　阿宋心里有些发毛，面前的姑娘明明和自己一般大，甚至可能比自己还矮上一些，但是似乎她坐在那里，自己就仿佛被压抑着，不敢造次，连带着说话，都客气了许多。

　　“敢问姑娘您口中的......公子是何人？”阿宋本想说‘野小子’，但是始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说完后心里却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了，一个比自己差不了多少的小姑娘，居然下意识的用了尊称。

　　“哦？你想知道？”姑娘笑的更开心了，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意思的话。

　　阿宋见此，虽有疑惑，但聪明的没有问，只是点点头。

　　“这个吗...那野小子没告诉你的话，我也爱莫能助啦，毕竟他发脾气起来啊，我也受不住的啊~”女孩似乎有些为难的道。

　　阿宋表示理解的点头：“那好吧，我也不强求姑娘。”

　　女孩却笑嘻嘻的凑到阿宋旁边，耳语道：“就是那个老是在你这装病的臭小子啊~”

　　阿宋愣了愣——在自己面前装病的？

　　在自己面前生过病的，就只有叶子木一人，但是叶子木的的确确是体弱多病，不少大夫都看过的，所以...面前的女孩究竟是什么人？

　　还没等阿宋开口问，女孩便急急忙忙的说：“你可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啊！否则那臭小子不知道要怎么来祸害我！”

　　“姑娘放心。”阿宋淡淡的点头。

　　姑娘说完又道：“瞧我这记性，都忘了正事了。呐，我叫子苏。”

　　“我叫——”

　　“不用说，我知道，阿宋嘛~要知道在族里你可有名的很！”

　　阿宋：“什么？”

　　女孩却不管阿宋的疑问，只是自顾自的说：“我今日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一些事情的真相。”

　　“你是官府的人吧。”

　　阿宋心下一惊,看着子苏。

　　子苏笑了笑似乎很喜欢她这种震惊的表情。

　　“别怕，我会帮你保密的。”

　　“但是啊，为了救某人一命，也不得不告诉你一些东西了。你知道那家赌坊吧？”

　　“就是你们现在查的那间，那间赌坊的后院曾经养着一棵大树。可是后来消失了。”

　　阿宋蹙眉问：“什么叫消失了？”

　　“就是某一天突然就没了呗。但是啊，我这里有个很有意思的故事，要不要听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