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初时》so某年某月

1、初遇

　　外面灰蒙蒙的，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沈旻之怔怔地站在火车站台上，任凭雪花落满全身，望着火车载着顾初时离开的方向，渐渐模糊了眼眶。他知道，顾初时再也不会回来了。

　　民国初年，顾初时第一次踏上这片繁华的土地。从小在偏远小镇生活的他与这里格格不入，他怯生生地看着每一个从他身边匆匆而过的人，眼中充满了迷茫。
　　天空乌云密布，冷风刮疼了顾初时的脸颊。在寒风中，雪轻盈地从天空中飘落，像雨丝般落下，像撒向地面的花瓣，满天飞舞，一层层堆积在顾初时身上，行人匆忙跑过，很快街上安静下来。天色渐渐暗了，街道两边商店的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路上舟车劳顿，再加上没钱饿了一天的顾初时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六年后，上海已然没有了当年的盛景，被几大军阀控制着。沈旻之是上海最大的军阀，其父亲沈广鹰是警察局局长，母亲裴瑛是裴氏集团的独生女，背景雄厚，手段更是比其他军阀狠辣，其凶残在上海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沈旻之的母亲裴瑛是出了名的爱看戏。每周五儿子或丈夫都会陪她去离霜园听戏。应沈广鹰要求，周五那天离霜园只会出演裴瑛最喜欢的《残月》。听说最近有一个很有名的戏班叫春不朽，在戏曲剧院一票难求，应离霜园老板杜怀仁邀请，在园中停留一月。
　　周五的离霜园没有什么人，大家都知道周五沈夫人回来，有可能沈旻之也来，所以只要长脑子的都不会挑这一天。况且离霜园全年营业不休，又何必不识趣专挑这个时候。
　　离霜园是上海最大也是生意最好的地方，年代久远，历经很多变革，却能在这乱世之中屹立不倒，这背后的势力可谓不小。它表面是个戏园子，进进出出的达官贵人不少，也免不了干些见不得面的勾当，所以暗地里贩毒赌钱倒卖文物的事没少干。
　　“娘，这出戏您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我偶尔陪您来都看腻了。”沈旻之百般无聊地把玩着茶盏，眼皮略抬，看了看台上花红柳绿的戏服，觉得索然无味。
　　裴瑛不语，只是看着台上，连神情都没变一下。
　　沈旻之微叹了口气，准备起身出去透透气。
　　“啪”
　　一块怀表从台上被甩落，正好掉在沈旻之脚边。
　　台上的顾初时愣住了，停住了动作，其他人没反应过来，也停了下来。
　　裴瑛捡起那块怀表，招了招手，示意顾初时下来。顾初时抿着唇，走到裴瑛旁边。
　　“这是你的？”裴瑛将怀表往前递了递。
　　“是的，夫人。”
　　顾初时伸手，想将裴瑛递上前的怀表拿回来，不料裴瑛又把怀表收了回去，拿在手里细细摩挲。顾初时的手悬在半空，悻悻然地垂了下去。
　　裴瑛抬眸，细细打量着顾初时。面前的人不过二十五六岁，却有着不符年龄的沉稳，一双眼睛很亮，但又感觉历经过世间百态，左眼眼角下方有一颗小小的红色泪痣，鼻梁很挺，上面却有一道淡淡的疤，嘴唇颜色偏深，因为经常习惯性地抿着，所以嘴角微微下垂，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大大的戏服显得他很瘦，仿佛只有个骨架。
　　裴瑛盯了他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尤其是这双眼睛，”当年我就是在与这双相像的眼睛中沦陷的。
　　顾初时被裴瑛盯得不自然，低下头，道：“这世上相貌相近的人很多，这怕是巧合吧！”
　　“是吗？”裴瑛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怀表若有所思。半晌，裴瑛抬头看向沈旻之：“娘寻思着这每周五来这离霜园也麻烦，要不你去与杜怀仁谈谈，让这春不朽住进沈府，你看怎么样。”虽是疑问句，可语气是肯定的，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