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母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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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俟没有被这折磨人的清明吊着太久，槐悄就回来了。
姬自牧把尉迟消的尸身放在床上，那少年生得和长俟完全一样，除了尉迟消的眉宇更加锋利些许，其他没什么不同的。
温长老看到这具和长俟长得一模一样的尸身，还兀自震惊了好一会儿，他走到长俟面前，细细探了探他的魂息，心中忽然一沉。
温长老看向妖王，刚要说话，姬自牧却抬手制止了，“你是想说，他的魂还是不全？”
“大王，魂不全，就算找来肉身也没……”
“我知道，”他看了看长俟，并不避讳，低声道：“他的最后一点碎魂，在我这儿。”
长俟有点想皱眉，但面上仍是古井无波的模样。
——在他这儿？
尉迟消的尸身他有，还有情可原，毕竟上一辈子，两人算是旧相识了。
但长俟这一身的碎魂，是这一辈子的事了，他怎么可能还有？
思索到这，长俟的心忽然一窒。
——这孩子，还去找他了吗？在他轮回转世之后。
温长老显然也是一窒，魂如果不在本体，除非寄托肉身，否则很难保持千年不散。他想了想，问道：“大王，那这魂现在在……”
姬自牧不慌不忙地指了指胸口，大概是今夜受惊太过，心绪又剧烈起伏，他现在有点憔悴的苍白，“在我心口。”
说完，他又庆幸一样，低声道：“保存的很好，一点都没散。”
槐悄看了他一眼，显然是知道内情的模样。
长俟却跟着心抽了一下。
他原本已经平息的想法忽然又翻腾起来，长俟看着面色有点苍白的姬自牧，忽然觉得自己又不认识他了。
他到底是谁？
但他无暇思索这么多了，因为他听到温长老在一旁说道：“……大王，那如果要，我……我得先把你心口的……”
然后他听到姬自牧云淡风轻地打断他，“我知道，你剖吧。”他说完，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剖仔细一点，别把魂弄散了。”
长俟若是能行动自如，这会儿听到这句，怕是立刻便要自戕了。
他急的焦心灼肺的，恨不能立马站起来逃离这个地方，让这小妖为了他再去受这么一遭，他还不如立刻死了。
但饶是他急出满心的火，他也说不出一个字，脸上也扯不出一丝表情，他眼睁睁看着温长老取了把看起来无比锋锐的薄片小刀，走向姬自牧。
姬自牧一直倚在一旁贵妃榻上盯着他，此刻仍是没看一眼温长老，他看着长俟，忽然笑了笑，“仙君，”他唤他。
长俟的眼睫狠狠颤了一下。
而后，姬自牧附身过来，温热的手心盖上他的眼睫，挡住他的视线。
——别这样。
长俟一颗心都烧了起来，在一股抓耳挠腮的焦灼中，他听到姬自牧沉沉的声音，带着一股子柔情，钻到了他耳朵里。
“别看。”
后来，吊着的那一缕已经绷成了丝线的神志终于断了，在跌入一片混沌之前，温长老的一声叹呼响在耳畔。
“好了。”
*
不知道怎么死的，也不知道魂魄为什么碎成了这样。
他被人捡了去，然后锁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他没有记忆，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为什么救我？
我不轮回，为什么救我。
他就这样抗拒着，被一点一点拼凑起来，偶尔能在清醒的时候，看到自己置身在一个方寸大的牢笼里，手脚被上了镣铐，冰冷潮湿，暗无天日。
他没有一点求生的意志，常常恢复了一点清醒，下一刻就重归混沌了，那巫师用了许多办法，威逼利诱，他全都无动于衷。
后来，巫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束凤凰花枝，还有一小块动物的皮毛。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看到的那一刻，魔怔了一般，想要再摸一摸它们。他往前伸手，镣铐却紧绷。
那颗无动于衷的心，终于剧烈抽疼了起来。
巫师拿出一根针，指头一般长，尖锐冰冷，一针一针缝在身上，穿入了脊髓。
咒成。
巫师走了，他还在牢笼，手无力地伸向笼外的花枝和皮毛，却还是碰不到。
“仙君，”有人在耳畔柔柔哄他，“不怕，已经不疼了。”
他在一个夜里被抬上了高高的地方。
他的牢笼一角，挂着他触碰不到的花枝和皮毛，是巫师拿来吊着他的工具。
他垂坐在里面，披头散发，背后的缝魂咒渗着鲜血。
他抬头，上面是一片刺目的金月，美极了，却发着一层悚人的毛边。
里面有一个幼儿的躯体，蜷缩沉睡在其中，阴诡至极。
他低头，下面是整座尸山。
满山的白骨堆砌，所有的骷髅脸都朝着山顶，黑洞洞的眼注视着自己，如虔诚的祷告，如激烈的怨怼。
祭月。他是祭品。
他的魂被献祭，被那轮虚假的明月吞噬，他在一片金色的怀抱中，只觉得安然。
——如此，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消亡殆尽了。
他开始融化——
那轮明月，猝不及防，被人斩断了。
他和无数尸山的冤魂一齐被放出，他的意识被惊动，睁开眼，看到那轮皎洁鬼月的刀口上，坐了一个人。
张扬、恣意、狂悖。
却落寞无比。
手里拿着一把漆黑的巨镰。
他的花枝，还在牢笼上挂着。
忽然，高耸的尸山被瞬间打成了齑粉，山塌了，山顶的牢笼也塌了，他的花枝掉了——
他一缕幽魂，飞扑过去，回头一瞥，坐在鬼月上的人，正冷漠注视着地上的血海，周边耳畔全是尖声惨叫，炼狱般的世界。
那人眼波流转，瞥了他一眼，没有停顿，又离开了。
他随着花枝从此跌入了血海之底。
“仙君，”身边骤然温暖起来，有人贴着他的耳根，对他轻声细语，“不怕，坏人都被我杀了，再也不怕了。”
作者有话说第52章 母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