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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他山明月照我归 ...

  •   6.他山明月照我归
      有风在吹。轻柔拂过树顶,摇动枝叶瑟瑟作响。有鸟儿在啼唱。那鸣声清脆,百转千回,不似人间音调。展昭迷迷糊糊地睡着,只觉周身似浸在温水中,舒坦慵懒得连一根小手指都不愿抬一抬。
      “展大人,展大人醒来。。。”
      有个温和的声音在不远处唤他。展昭万分不情愿地撑起眼皮,原来是酒中仙,一张不满皱纹的老核桃似的脸凑得极近,雪白的胡须随着笑纹一抖一抖地打颤。
      “这里。。。是什么地方?”展昭左右晃了晃头,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座精美的庭院中,石桌小凳,池水粼粼。
      “此处乃是小老儿的居所。展大人仗义相助,小老儿感激不尽,感激不尽!”酒中仙一见展昭醒了,立刻后退一步郑重一揖。见他神色疑惑,又笑眯眯解说道,“前番唯恐泄漏天机,小老儿不敢将事由原委悉数告知;如今大事已毕,便可畅所欲言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展昭问。他是有些怨气的,况且这疑问也实在憋了很久。
      酒中仙一捋长须慢悠悠开口:“我酒中仙本家姓白,是前一阵蒙您照拂的那个白玉堂的先祖。当年修道有成曾立下誓言,愿护佑我身后十世子孙,方才飞升。那小白耗子便是我的第十世玄孙。小老儿一早便推算出那小子此生有一场命劫,一场情劫,只要平安度过这两劫,便一生无忧,长寿终老。。。”
      “你既然是仙家,自然法力无边;为什么不亲自出手,却要大费周章将展某送往一千年后?”展昭不解,插口问道。
      酒中仙听了微微摇头,摆摆手说:“展大人此话差矣!仙家法力虽救得了他的命劫,但这情劫嘛。。。嘿嘿,小老儿又不是月老,哪里找红线去?自然要有缘人方可。”
      展昭恍然大悟。
      这时酒中仙从袖中取出两串细细的珠链递在展昭手中,说道:“展大人化解了那小子的命劫和情劫,助小老儿飞升天界,大恩不敢言谢。这两串珠子虽属米粒之珠,但采自福地洞天,神仙府邸,却也沾着些仙气。凡人戴了自可明目清心,延年益寿。小老儿烦请展大人笑纳的谢礼,乃是这串上坠着的大珠。。。”
      展昭仔细看那珠串下悬坠之物,是两粒鸽卵大小的明珠,一呈淡金,一呈银白,莹莹润泽,手感极是细腻。酒中仙又继续讲道,“。。。这两粒珠子名为日魂和月魄,乃是小老儿两百年前得自昆仑的神物。此二珠皆可代替佩戴之人的一次生死,展大人千万要收好。”
      “如此重礼,展昭实在。。。”展昭急忙推辞,却被酒中仙拍拍肩膀阻住了话头。
      “展大人不必推辞,这亦是小老儿的一番心意。此时开封府中诸位恐怕已等得急了,何不早早回程?”
      展昭这才急起来,刚要道谢,只觉酒中仙在自己肩上轻轻一推,便不由自主向后仰倒,禁不住“啊”地惊呼出声。
      眼前凭空冒出许多斑斓的色块,迅速旋转搅拌在一起。当他惊异中睁大了眼睛去看时,乱糟糟的景物慢慢显出了轮廓。他看见一个白花花的人影近在咫尺,似乎正紧张地注视着自己。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我回到原来的地方了没有?
      展昭焦急地想要四处张望,可是视线模糊,身体绵软,喉中只能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对面那人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又凑近他观察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展昭,你醒了?刚才是不是烫着了?”
      玉堂,玉堂!
      展昭一下就认出了这个声音,可是不管怎么使劲,身体却不听指挥的一动也不动。
      魂魄离体一月有余,初初归位自然需要点时间适应。可惜展昭不知道,白白在这心急如焚。
      许是发觉他的状况有些异样,白玉堂摸着他的脸颊连唤几声“展昭”,见都没有回音便坐不住,起身往门口冲去。
      展昭心里急得不行,也不知是不是福至心灵,魂魄和□□终于在此刻合二为一,竟然在白玉堂迈出房门前的一瞬间大喊出声:“玉堂!”
      周遭立刻清晰起来,身体又重新回到掌握。展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见白玉堂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望着他,呆住了。
      “玉堂,我回来了。”展昭笑着说,声音有些沙哑。
      “你这个臭猫,终于睡醒了!”白玉堂如梦初醒地反身奔回床边,提起拳头就想照着展昭的肩膀擂上一记,却在中途硬生生改为一把抓住,“知不知道你这一觉就是一个多月?大人和先生急得胡子都快白了!你,你害全开封府的人为你担心!”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说的是开封府!”
      “我知道。”
      展昭浅浅地微笑,只觉胸口一团久违的暖意,温温的令人感动。
      两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片刻,白玉堂松开了紧握展昭肩头的手:“。。。展昭,我以后不再馋酒了。”
      “什么?”展昭一愣。
      白玉堂懊恼地叹一口气,低声说:“公孙先生说,你身上无伤无毒,之所以昏迷不醒完全是因为。。。醉酒。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酒量这么差了,多半是那叫酒中仙的老头子对你动了手脚。哼,若让我逮到他,非生剥了老东西的皮!当时,若不是我对他的什么美酒动心,你也不会。。。”
      “没什么,其实酒中仙也没有恶意。”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恶意?”
      “。。。过一阵再告诉你。玉堂,我有些饿了。”
      白玉堂一声不响将刚才放到桌上的东西端了过来,原来是一碗浓酽酽的肉汤:“我本来正喂你喝汤,谁知你突然浑身一哆嗦,眼睛瞪那么大,吓了我一跳。”
      展昭不好意思地笑笑,伸手要去接汤碗,却被白玉堂“啪”地拍了回去,低声呵斥:“别动,张嘴。”
      一勺热腾腾的肉汤经过白玉堂细细吹凉,被送到了唇边。展昭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望着对面低眉垂目的人,形容略清减了些。张口喝下汤汁,浓浓的,香滑的,温度刚刚好。
      此时不需言语,一个举动,一个眼神,彼此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展昭从被子下伸出手来,两串珠串赫然挂在手指间。细碎的小珠如一颗颗露水凝结,两粒浑圆润泽的大珠在阳光下显现出美丽的光晕。粲然淡金,绚然莹白。
      日魂与月魄,可代其主人一次生死。
      展昭用眼神制止想询问的白玉堂,默默地,把其中一串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千年后的世界,今天气温有些转凉。医院后侧的小树林边上有一个长条座椅,就是普通木板条钉成的,在刷上白油漆。通常没有人会到这里来,因为这个角落被大楼的阴影笼罩,前面又有茂密的树林遮着,终日半点阳光也没有。倒是清净,就是清净得有点凄凉。
      没有人生病还喜欢这种凄清地方的,除了那两个人。
      又是中午,白玉堂和展昭有一起来到这张长椅。白玉堂腿上裹得比上次还厚,手里撑着拐;展昭左肩上打着石膏。用三角绷带包起,右手拎着两只饭盒。
      “呼,终于走到了!”白玉堂一屁股坐在长椅上,伸手抹了抹汗珠,“吃饭吃饭,饿死我了!”
      “奇怪,也只有你会觉得医院的饭好吃。”展昭挨着他坐下,递过去一只饭盒。
      白玉堂嘿嘿地笑,不说话。
      于是两人闷不吭声各吃各的饭。过了一会儿,展昭若有所思地说:“说起来,再过两天咱们就出院了。可是宿舍楼给烧了,这不是无家可归了吗?”
      “那有什么?”白玉堂把满嘴的饭囫囵往下吞,口齿不清地说,“租房子住呗!咱们俩就租个高层,要顶楼的,天天跟住在云彩里似的。”
      “咱们俩?”
      “是啊。那天从火场出来,你不是说了嘛,我们不用死,要活着在一起。”
      “对。”展昭微微一笑,眼底透出些喜悦。
      白玉堂看着他的笑容,饭也不吃了,拉住他胳膊不甘心地说:“展昭,在火场里的时候,我可把什么话都跟你说了;你还没跟我表白过一个字哪!”
      展昭装耳聋,低头扒饭。
      “展昭,你这死花猫!我的表白你都听了,向我表白一次能要你的命啊?”白玉堂恼怒起来,两眼目光灼灼地盯住对方,大有回答地不顺耳就要扑过去咬一口的架势。
      “这个嘛,也没什么不能表白。”展昭沉思状仰头,目光越过葱茏的树林,悠然说,“到我死之前,一定说。”
      “什么!?”
      一声大叫响彻小小庭院,惊得几只麻雀喳喳乱叫着四散飞逃。白云悠悠,长空漠漠,年轻人的生命还长着呢,不是吗?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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