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笙笙 ...
-
这场雨一直没停。
周一清晨，乔笙按掉使劲叫唤的闹钟，跳下床光脚走到窗边，一只手拂开窗帘。
暗沉沉的光线涌入室内，明暗交界处微尘翩跹。乔笙揉着眼睛往外看，天灰蒙蒙的，几朵乌云挤在一起。
乔笙推开窗，挑檐上雨水跳地正欢，劈里啪啦交织成曲。带着潮意的空气迎面扑来，她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肺里，残存的困意一下被驱了个干净。
雨天什么都好，就是要上学不好。当要上学的周一碰巧赶上下雨天，多重buff叠加下，这一天都不会太美妙。
周一太可怕了，匆忙、疲惫、昏昏沉沉，乔笙只能用这几个词形容它。
赵枝枝总念叨说她有“周一恐惧症”，这么看来，这一点上她俩还是心有灵犀的。
换好校服，乔笙拎着包开门走出去。客厅昏暗安静，隔壁卧室传来有规律的呼噜声，关唯在睡梦中不满地呓语几句，窸窸簌簌地翻身。
乔笙暗笑着把书包放在餐桌旁的椅子上，然后打开浴室的灯。
墙上的钟刚走过六点。
乔笙叼着牙刷从浴室出来，轻手轻脚地拿杯子倒水。夏天怎么喝水都不够，尽管已入九月，乔笙早上起床依旧嘴巴发干。
懂的懂的，女人都是水做。
简单洗漱完，她关上浴室的门，走到餐桌边捧着杯子喝水。
六点十五分，乔笙准时出门。
她走出单元楼，远处的天空泛起鱼肚白。细雨霏霏，雨丝顺着风飘在脸上，乔笙压低伞沿，缩着脖子往外走。
因为天气的缘故，小区几乎没人起这么早，平时这个点出门遛狗的、下来打太极的、赶着去菜市场买菜的居民都没出现，整个小区仿佛陷入了沉睡之中。
乔笙拽着书包肩带，小心避开水泥路上的小水坑。快要走出小区正门时，她往边上看了一眼。
住在门口的阿婆早早起床，在堂屋里放了把竹椅，正坐着看雨景。老人睡少梦多，常年早起，平日里就在小区喂喂猫，收集废弃的纸箱盒子。
乔笙偶尔看到她的家人，都已头发灰白，迈入了知非之年，想来阿婆年纪也很大了。
平日关唯总叫她把拆下来的快递盒子给阿婆，她总是很高兴地收下，亲切地叮嘱乔笙好好读书，将来考一个好大学，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慈祥的笑意，总让乔笙想起住在小岛上的外婆。
于是她把脸从伞下露出来，用方言和阿婆打了声招呼。
阿婆看见她，露出一个皱巴巴的笑容，“上学去？”
乔笙点点头，挥挥手与她说再见。
安静走了几分钟，乔笙到达校门口，走斑马线过马路，她直奔不远处的包子铺。
包子铺的塑料大伞下已经站着不少人，多数是赶着上班的中年人。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小屋子里的蒸笼，时不时催促，“老板，还要几分钟？”
带着围裙的年轻女人两步跨上台阶，和屋子里的男人低声确认，她很快捧着半人高的蒸笼，利索地走下来，把它们分开搭起来。
女人迅速摸塑料袋，吆喝起来：“要什么？”
“两个肉包一个菜包！”
“一个高粱馒头一个大烧卖！老板娘多少钱？”
“要一个鱼香肉丝和一个鸡汁叉烧，还要一袋豆浆！”
“......”
老板娘飞快地抬起蒸笼，反拿塑料袋，目标精准地抓起包子，接着手顺滑地移到提手处一颠，包子们乖巧地抱作一团被送了出去。
“两块五，找您五毛。”
“这两个三块。”
“您还要一袋豆浆是不？一共四块二。”
白雾缭缭中，老板娘手起手落，动作快得如有虚影。
乔笙从书包侧袋里摸出几个硬币，安静地等着。
不知不觉已过了六点二十五，越来越多买早饭的人匆匆赶来，争先恐后地伸手给钱，想抢个先买到早饭的机会。
老板娘却没理他们，目光越过他们，冲人群外的乔笙扬声，“小姑娘你要什么？”
“两个粉丝包！”
乔笙收了折叠伞挤上去，艰难地交钱取货，“谢谢！”
她又费力地从人堆里钻出来，撑伞往学校走。
校门还没开，但门卫大爷总会开小门为这些早起的鸟儿放行。
到教室后，乔笙打开灯，走到座位上放包，接着跳上窗边的柜子，边吃早饭边往下看。
他们教室位置奇佳，从窗户往外看刚好可以看到正门进来往上通往教学区的唯一路线，底下是湖，这条路仔细说起来应该叫桥更为确切。
没了这座桥，从正面看整个教学区仿佛被隔离在湖中央，因此不少同学总喜欢开玩笑说组队去炸桥，幸福你我他。
这个点桥上没什么人。吃完早饭，乔笙扔了垃圾，回座位进入专注的学习状态中。
老天爷仿佛被这勤奋的少女所打动，一时间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
七点二十分，林熄在早自习前五分钟走进教室。
班主任齐济站在讲台上看着全班最后一个到的少年，笑眯眯的，“挺早啊。”
少年看了眼钟，不慌不忙地从他面前经过，“是有点。”
齐济：“......”
这个孩子比其他同学特殊。往届复读生往往压力重重，起早贪黑争分夺秒，生怕重来一次的高考没有取得预期成绩。他们压抑、绝望又崩溃，习惯把自己藏在厚重的模具里，日复一日地祈祷神明的祝福降临在他们身上。
林熄和他任教生涯里见过的大部分复读生都不一样，他是热烈的，张扬的，他的身上生长着野草般的韧劲，有着同龄人难有的从容姿态。
如果小高考没失利，他可以毫不费力地考入一个心仪的重点大学。齐济心里喂叹，却没法多说什么。
收回思绪，他看了眼腕表，“早自习要开始了，语文老师马上过来，同学们先把语文书拿出来吧。”
大家伙儿沉默地翻找课本，表情是整齐划一的困倦。
乔笙合上单词默写本，从书立里抽出语文书，她敲了敲林熄的桌子，“我的伞你带了没？”
少年耷拉着眉眼，鼻腔里淡淡嗯了一声。他弯着背，把脸埋进臂弯里，打算补觉。
“那你自己带伞了吗？”迟疑了几秒，乔笙又问。
林熄抬起头，保持脑袋后仰的姿势，呆滞地思考，“没。”他砰地把头埋回去。
他又含糊地说了一句，“我中午吃食堂，晚上说不定没雨。”
乔笙：“......”
真是绝绝子。
可是天气预报说雨到半夜才会停欸。
-
白天的课落下帷幕。晚自习第一节课下课，窗外的雨依旧潇潇洒洒，仔细听隐隐有闷雷声。
“小乔！”赵枝枝准时出现在七班门口，喊她，“肘！跟我去小卖部！”
乔笙出去，赵枝枝立刻贴上来，白皙的手臂搭在她脖子上，“我今天发现一个问题。”
乔笙被她的身体重量带了个趔趄，走了几步才稳住，她翻了个白眼，“什么？”
“今天化学课下课，陈沅词又去找林熄了。”
乔笙眉头松动：“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这俩干柴烈火只是在那单纯地交流题目。”
赵枝枝很是遗憾：“我还听到陈沅词很高兴地说谢谢之前教她题目什么的。上一次看见她这么高兴还是开学初她上主席台领奖学金的时候。”
她一脸“我磕的CP be了”的模样，沉重道：“可能这就是我和学霸的差距吧。”
乔笙安慰她：“有自知之明是优点。”
“少来。”赵枝枝把手收回来正常走路，她摸着下巴，“你说人与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捏？有些人生来就在罗马，而有些人生来就是牛马。”
乔笙整理衣领，语气平淡，“牛马努努力也能到罗马。”
赵枝枝恍然大悟：“这倒是我没想过的角度。”
-
回到教室，同学们陆陆续续都从外面进来，乔笙从文件夹里找出今天的卷子，打算下节课写。
最后一个人从后门走进来，他背着手逆光而行，白色灯光勾勒出淡色的轮廓。
他长腿迈着步子，有节奏地点在地上，丝毫没被响起的上课铃影响。
乔笙正在写试卷，余光里身边的人坐下，两条长腿懒散地挂在桌子下的横杠上，校裤腿上缩，露出一截脚踝。
这些隐秘的窥看没由来，乔笙收起小动作，将视线转回试卷上。
学习，学习不能分心。
“栗子头，今天的酸奶。”
男生的气息猛然靠近，一只好看的手把红枣味酸奶放在她桌上。
乔笙看了眼酸奶，又去找林熄的眼睛，“这么晚了。”
少年眼睛漆黑，料定她不会拒绝，“你可以带回家放冰箱，明天再喝。”
他顿了顿，补充：“明天我还会再给你。”
“今天那个男孩子送这么晚嘛。”乔笙扭捏。
“是啊，都怪他。”男生懒洋洋地拖着调，“下次不会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笙笙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