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枫应/恒刃】借月 ...
-
屋顶的风吹拂着他的脸庞，仙舟的灯火浮在他的眼前，金桂的香气充斥在他的鼻尖，辛辣的酒水淌过他的喉咙，白发的工匠坐在他的身边，就着杯盏，饮下同一份星光。
饮月君曾在龙尊代代相传的记忆中里久久地望着孤月，看它从漆黑的潮水上升起，再到残月消失在天际，如今的仙舟已经见不到仙舟的先人思念故乡时总想起的那轮明月，但是茫茫宇宙有的是星辰，仍可效仿古仙舟人的秋夜同游，只不过不去看那孤零零伫立在记忆里的阴晴圆缺，看的是洒满天幕的永恒的群星。
然而上次带着这样柔和的心情，望着星火漫天是什么时候呢？
丹枫垂眸想道。
是在他身旁的人尚未出生之时——他有太多应星还没出生时的记忆。
丹恒并不喜欢做那些冗长的丹枫的梦，不属于他的记忆像一片又一片羽毛，轻飘飘飞来，却不轻飘飘飞去，而是伴随着黑发的星核猎手的追杀，重重地压在他的心上。
偶尔那些梦也不算太坏，与挚友同游的时光是轻松愉快的，但也称不上太好。
因着梦中的时光并不属于他，只是名为丹枫的龙尊留下的遗物，他比谁都要肯定丹枫的死亡，否则就是彻底否定他自己的诞生。
但不得不说，总是在梦里，借着饮月的身躯见到与现实中的刃似乎全然不同的应星，他的心中亦会有不该有的好奇。
他曾经像是幽灵一般附身在丹枫的记忆里，看到自己推开百冶的门，白发的工匠撑着手肘坐在桌前，眼皮挣扎着想要睁开，口中还衔一支笔，朱砂色儿沾在洁白的毫毛上欲坠不坠，几乎快滴到他面前铺开的图纸上去，在锻炉前斗志满满的工匠，在旁的工匠面前自信坚定的百冶，原来也会有这样一副睡意难耐的脆弱模样。
他听到从他喉间溢出的、龙尊的叹息。
龙尊将他抱起放在床铺上，打着卷儿的水流悄然无声地取下笔，洗濯干净置于笔架上，以防执着的工匠醒来会看到糟污一团的图纸，摆出一张心情变坏的脸，然而放下后，高高在上的龙尊迟迟不离去，只是俯下身仔细端详短生种疲倦的脸庞，青色的头发垂落在工匠脸庞上，扰动的痒意惹得名为应星的工匠不耐地转过脸，而丹恒在龙尊的记忆里久久地凝视这张脸。
身为龙尊的你究竟是如何看待他的呢？
丹恒甚至想质问那个明明已经消失在过去却不断纠缠他的幽灵，连现实中刃的追逐都没有让他感到犹如梦中的痛苦，即便是踏过星球无数，阅过书卷万千，丹恒始终感到疑惑，感到不解。
那个答案是如此惊骇，以至于他不能出口。
乃至有一次他在刃手中死里逃生，星河猎手已经阖上了眼，面无表情的脸庞和曾经的百冶床榻上疲倦的脸庞重叠，丹恒尚且抓着枪杆重重喘着气，却又不受控制、头晕眼花地伸出手，轻轻触碰那张染着血污的年轻的脸，刚刚凋谢的还会重新绽放的生命，仅仅是指尖轻触，那不曾消散的灼热从指尖顺着血管一路向上，烫得他的脑袋嗡嗡作响。
已获新生的持明猛地收回手，再次放回枪杆上，发现枪杆随着他的手在剧烈颤抖，他的嘴唇也在颤抖。
丹枫的幽灵就好像附着在他身上。
他不愿血污出现在那年轻的脸庞上，就如同龙尊不愿意朱砂落在那整洁的图纸上。
那承传了无尽的记忆、高高在上的龙尊是否意识到了？
意识到他心中不曾出口的幽微情感，意识到有那么一些时刻，他那不似寻常的心境，意识到他……想要把唇放在应星的脸庞上？
丹恒没有质问过去的幽灵，过去的幽灵却有一次，在不停歇的大雨中，面对着他，质问他。
“你不是我，现在正在流淌而出的情感……?”
丹恒还来不及回答，就从梦中惊起，指甲陷入掌心，流出不太明显也不太尖锐的痛意。
他比谁都清楚，丹枫已经死了。
从他的胸膛里升起的感情，不是过去的遗物，而且无法克制地，投向过去那最璀璨的流星、现在熊熊燃烧的焰火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枫应/恒刃】借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