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武侠》言情武侠

32、第 32 章

　　皇城西南角一处富饶的土地上，座落着一座富丽堂皇金雕玉砌的奢华宫殿，此处便是太子行宫。当今太子是皇后所出。后宫三千，佳丽无数，皇上虽然尽力做到公平，使后宫雨露均沾，但世人皆知，皇后娘娘才是他心中挚爱。是以，太子既是嫡亲又是嫡长，而且母妃地位尊贵不说，又蒙圣上隆宠弥久不衰，实乃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太子明眸皓齿，仪表不凡，且资质聪敏，勤奋上进，一直深得皇上的喜爱。皇上年岁渐长，许多国家大事一并交与太子处理，太子也是不负众望，大大小小的事务全部处理的井井有条。于是，皇上早早的立了这位看似顺承天意，表面上也委实无可挑剔的太子为储君。
　　如今掐指算来，这位占尽天恩圣宠的太子已做了十余年了。对于一个将来要做一国之君的人来说，他为此牺牲的太多，也为此等待的太久。他尊贵，他骄傲，他令人仰视倾慕，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有什么是无法得到的？
　　太长的岁月，太长的等待，太长的孤寂……
　　他毕竟不是神，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他近乎疯狂地渴望着他似乎永远也无法得到的东西，那样东西叫作——爱。他从一出生起，他的地位和身份就决定了某些他一生中必然会得到的东西。在他还没有开始为这些他所能得到的东西欢欣喜悦之时，上天也无情地宣告了某些他穷极一生也无法得到的东西，比如爱。朋友之爱，情人之爱，亲人之爱，在后来无数个痛苦的日日夜夜，他终于清醒无比的意识到，他永远也无法得到。
　　是啊，他那样高高在上，谁敢妄想和他做朋友，谁又有那个资格和他做朋友？
　　他身批无上的荣耀，难道还会缺少爱人？不错，可又有哪个女人一开始不是被他的财富和地位弄的目眩神迷？她们攀附他，讨好他，千方百计取悦他，可是在他太子身份的金光照耀下，这里面可曾包含一丁点真实的可靠的爱？
　　他的母妃含辛茹苦，怀胎十月生下他，出于一个女人母爱的天性，怎么会不爱他？他的父皇深爱自己的母后，又怎么可能不爱屋及乌？哈哈哈哈，可笑至极啊！
　　假如他的母妃爱他，那如何狠的下心来，将近二十年不肯见他？！每一次他去请安叩拜，她皆是毫不留情地拒绝相见，他甚至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如果一个母亲爱自己的儿子，绝不可能忍受二十年母子不见的痛苦和煎熬！所以，他的母后……不爱他啊！可是，他却始终爱着母亲，日日思念母亲，默默地在心里流泪，勾画着母亲的样子。至于父皇，自小便得不到母爱的他拼命努力学习，修习武艺。除了他的二弟，他在一众兄弟中就是最强的最优秀的！他强迫自己成为最出类拔萃的一个，他希望父皇能够多注意自己，他希望父皇能够多爱自己一些。父皇也的确看到了他努力的身影，也肯定了他的佳绩，总是笑眯眯地抚摸着他的发顶，和颜悦色地称赞他几句，还会连带着赏赐许多珍稀贵重的物品。然而，也就是这些罢了，别的就没有了。日子久了，父皇似乎越来越忙于国事，很少检查他们的课业了，赞许的话很少听到了，父皇的面都很难见到，更别说那微笑时慈爱的表情。有的，只是越来越多的冰冷的赏赐。慢慢地，他就了解了，父皇忙啊，没有时间啊，需要他爱的人太多了。天下千千万万疾苦的百姓们，后宫无数寂寞的女人们，还有自己众多的兄弟姐妹们，都需要父皇去爱。父皇啊，哪里有时间来爱他？更别说那些所谓的兄弟们了，个个都嫉妒他，表面上和和睦睦地相处，实际上暗地里都互相狠毒地算计对方，哪有什么兄弟友爱？
　　金碧辉煌豪华宽敞的行宫内，太子殿下一人喝着闷酒，渐渐地有些醉意，往事一件件浮上心头，酸楚难耐。身旁的近侍看着，也心有不忍，正寻思着是不是要上前劝劝。没想到，似醉了一般的太子殿下先开口说话了。
　　“母后她……答应见我了吗？”声音带着迟疑，还有些颤抖夹杂着些微的醉意。
　　“回殿下，方才遣人去时，娘娘说……不见……”侍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低的几乎听不见。
　　“哈哈，哈哈哈哈！！”太子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却显凄厉和哀苦，“好，好一个不见！”他大喝一声，大袖一挥，一桌名贵的玉盘酒器统统被扫落在地，碎了一大片。
　　“殿下，殿下千万不要伤了自己啊！”小侍急急忙忙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生怕碎片弄伤了未来的帝王。
　　太子一脚踹开身前的矮桌，神情狂烈而暴躁，“去，给我找人来，这里要举办宴会，把本殿下所有的门客全都找来，本殿下要在这里大宴三天！”
　　小侍被太子这一番剧变吓的魂不守舍，浑身发抖，只得遵命按照太子的意思下去办了。
　　行宫大殿忽然变得幽静了，侍人们全都退了出去，偌大的地方只剩下他一人，静的可怕。
　　多年来，那种凄冷孤寂的感觉又在一瞬间侵袭而来！
　　一个人，一个人，始终都是他一个人！
　　他抱紧自己的身躯，强行压制住那阵阵发寒的战栗，他觉得很冷。明明是春暖花开的人间四月天，却犹如霜寒地冻的三九酷寒！真冷啊，冷的他心肺都紧紧的缩在一起，快要无法呼吸了！救救他，谁能救救他呀！
　　突然，幽寂无声的大殿响起了“嗒嗒、嗒嗒”的声响。
　　这仿佛来自地狱幽冥一般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近在咫尺了！
　　他猛然抬头，双眸充满了恐惧而睁大，布满了密密的血丝。
　　一个鹤发鸡皮的男人在他身前跪了下来，“奴才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男人的声音又细又尖，而且令人厌恶的有些嘶哑。
　　太子已经从刚才的失控中恢复过来，慢慢抬首，“是你。”他看清楚了，来人正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锦衣卫指挥使秦路。
　　“殿下可是身体有恙？需不需老奴传御医前来？”变态的嗓音里居然隐含着一丝关切和担心。
　　太子颇疑惑地看着他，“你来这做什么，是父皇有什么旨意？”
　　秦路笑了笑，依然恭恭敬敬地跪着，“老奴来此，并无要事，只是特地来看一看太子殿下。”
　　太子哼了一声，有些厌烦地看着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我有什么好看的！没事的话，还请公公慢走。”毕竟是父皇身边的人，说话还是不要太过。
　　秦路敛了方才的态度，变得一本正经，严肃地望着太子，“老奴恳请太子殿下，不要再顾影自怜了！”
　　“你说什么？！”太子震惊一般赫然抬头看着他，不可置信的样子。
　　秦路微眯了眼，苍老的眸中迸射出道道精光，凌厉极了，他沉声道，“老奴是说，看在您的生父，前朝九王爷的份上，请太子殿下振作起来，我们还有许多大事要做！”
　　“啪”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秦路脸上。
　　“狗奴才，是谁让你在本太子面前胡言乱语，意图挑拨我与父皇的关系！”
　　“老奴没有胡说，您的的确确是九王爷的亲生骨肉！当初，七王爷也就是当今圣上，与九王爷一起争夺江山。九王爷误信谗言，又惨遭亲信的背叛，以至于兵败连连，最后被当今圣上活活逼死！你可知，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王爷他本不必死，大可以保存实力，东山再起。可是，他为了你，他唯一的独子，甘愿舍下性命，引开敌军的追击，才使你活了下来……”
　　太子一掌击碎了大殿中的案几，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颠覆了他将近二十年来的认知，他愤怒地咆哮着，“你撒谎！如果这样，我又怎么会是当今太子？父皇他会允许敌人的儿子当自己的太子么？”
　　秦路腾地一下站起身，急急走向太子近前，神情同样激动难以自持，“那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他一直以为你是他的亲生儿子！”秦路见太子的表情有些动摇，知他是有些信了，又接着说道，“你不奇怪你的母后为何从不愿见你吗？试想，假如是亲生母亲，哪个不愿见到自己的孩子？原因只有一个，你的母后很清楚，你根本不是她的亲生孩子！”
　　太子已经快要站不稳，双手双脚都在不可抑制的发抖，双眼通红，似要流出血泪。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仰天大吼，痛苦到了极点。
　　秦路双手抓住他颤抖不停的双臂，用力抓着，大声喊道，“太子殿下，你醒醒吧！看看是谁害的你没了爹娘，是谁害你一辈子也无法拥有你所渴望的亲情友爱？是当今皇上！他占了原本该属于你爹的位子，杀了你爹娘，害死你那么多兄弟姐妹，令你家破人亡！你如果不报仇，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
　　太子双手掩面，放声大哭，痛苦绝望的泪水伴随着层层剖开的真相源源不断地向外流淌，他的心越来越冷，冷似寒冰。
　　“现在，你是太子，拥有这么多权力，所以我们有机会！”秦路握紧太子的双肩，看到他如此痛苦不堪，仿佛想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似的，“你听老奴说，自九王爷兵败身亡之后，老奴就潜伏下来，一直暗暗地照顾殿下您，直到有一个机会，我将您与皇后娘娘的孩子掉换过来。后来，老奴也一直关注着殿下，十分欣慰地看到殿下您能长大成人，变成这样一个高大伟岸的好儿郎。王爷夫妇，泉下有知，也会万分高兴的！现在，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排除一切异己，加速皇上的死亡，尽早登上王位，完成王爷生前未竟的霸业！”
　　太子泪流满面双目赤红，从双掌中缓缓抬起头来，他已完全信了秦路的话，目光森寒，阴狠怨毒，几欲杀人！
　　“狗皇帝万万想不到，他的亲生儿子早已被老奴弃于荒郊野外，尸骨全无了。如今，依仗太子殿下的实力，还有老奴的相助，一定能及早完成霸业！”
　　太子双拳紧握，指骨泛白，咬牙切齿地说，“现今，能与我比肩继踵之人舍二弟其谁？没有了他，这皇位稳稳当当便是由我来坐！”
　　秦路会心一笑，“殿下不必忧心，时候到了，老奴便替你除了他，让殿下可以安心坐上皇位。前段日子，殿下扣下边疆的事，老奴也替你办好了，已派人秘密将平狄那个不识时务的东西给解决了。至于那份名单，老奴可以保证，不在他手里。”
　　岂料，秦路说完这番话，太子先是一惊，“平将军的事是你干的？难怪，近来出现的那批杀手，也是你的？”随后，太子又明显忧虑起来，叹口气道，“那名单自是不在平狄手里，先前我让淮南王好生收着，他放在了一把琴里。糟糕的是，现在那把琴已丢失一段时间了，仍杳无音信。淮南王知道兹事体大，没敢过分声张，只悄悄地派人搜寻，到现在也没找着。”
　　秦路思索了片刻，“殿下可是担心，那名单会被二殿下得到？”而后，自信地笑了笑，“殿下不必过于担忧，既然老奴的人马都找不到，那二殿下那边，也不会是那么容易就得到的。”他顿了一顿，眸中杀意顿显，声色俱厉，“倘若，他真的先一步得到，那也不过是，得到了一张催命符！待他到手之日，便是他死期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