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World(HP/AU)》Dikaios

1、全文

　　哈利的视线模糊，头很沉。

　　“波特教授，您醒了吗？”陌生的声音。

　　“金妮呢？”哈利下意识地问。他记不起今天是星期几，只有周末金妮才会比他早起。

　　没有回答。匆忙的脚步声渐弱。

　　哈利使劲眨巴眼睛，同时用手摸索床头柜上的眼镜。他的手也很沉，难以控制。

　　那里没有床头柜。

　　他起了疑心，又去摸枕头下面的魔杖。

　　那里没有魔杖。

　　“你的眼镜，哈利。”

　　分辨出是赫敏的声音，哈利松了一口气。赫敏主动帮他戴上眼镜。

　　他能看清东西了，不过赫敏那张布有细小皱纹的表情复杂的脸占据了视野的大半。她还在靠近，但速度缓慢似乎在犹豫。

　　赫敏最终给了他一个轻柔的拥抱。

　　“我是赫敏。”她以古怪的语气说，就像嗓子里卡了一块糖。

　　“我知道！”哈利察觉到不对，他已经看见了白色的床单和自己骨瘦如柴的手，“我的魔杖呢？”

　　赫敏不安地咬着嘴唇，没有回答他。

　　“教授刚才问到了金妮。”又是那个声音。

　　哈利费力地转过头去，发现床边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英俊男人。

　　“你是谁？我现在在哪里？”哈利机械地发问。

　　“我是费尔奇，您的主治医师。”后者选择性地回答。

　　“费尔奇？”这是个熟悉的名字，但哈利一时想不起名字的主人。脑中的记忆像团密度过大还解不开的毛线球，滚向哪边，那块头皮就被压得生疼。

　　“在您的世界里，我是个讨人厌的学校管理员。”

　　“真抱歉。”哈利扶着脑袋说，他其实没听懂对方的解释，但好歹记起了霍格沃兹管理员有只猫。

　　“不怪您，潜意识谁也控制不了。”

　　哈利听出他话中有话，但他不想再询问这位年轻的费尔奇。

　　“我的魔杖呢，赫敏？”

　　赫敏的眼角反射出微光，哈利刚意识到那是半滴眼泪，她就用衣袖抹去了。

　　“如果你又不小心折断了它，我会再去买一根。”哈利稀里糊涂地安慰她，心里一阵绞痛。

　　“没有魔杖！”她突然大声地吼叫，“你是个白痴吗！没有魔杖！”

　　费尔奇平静地说：“波特太太，恐怖我得请您先出去冷静一下，我负责引导教授——”

　　“金妮在这吗？”哈利激动地打断他的话。

　　赫敏再次沉默，她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关门前快速扫了一眼还在床上的哈利。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费尔奇了。

　　“波特教授，鉴于您现在的状态，我打算换一种方式。上种疗法我们已经坚持了三年，但显然一无所获。”

　　“我被秘密聘为教授了？”哈利的意识越来越清醒，他开始消化费尔奇的话。

　　“这是我要说的第一点，您是普林乔顿大学的逻辑学教授。”

　　“该死，我不会跑到麻瓜学校讲课的，而且我从没学过逻辑学！”哈利的情绪无端激动起来，好像遥控板并不在他手里。

　　“事实上，您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逻辑学教授。”

　　几帧奇怪的画面在哈利脑中播放，头发花白的校长致辞，他和比自己年长的同事们握手。哈利不知道那段记忆是真实的还是被植入的，他甚至不知道那算不算得上一段记忆。

　　“请继续说下去。”他生硬地说。

　　“上午的治疗到这里就结束了，请先用餐。”

　　“可我才醒了五分钟。”哈利克制住找表的冲动，他不愿在这个男人面前犯傻。窗帘紧闭，顶灯大开，他无法判断出现在的时间。

　　“您的假设。”费尔奇露出职业性微笑，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间。

　　午饭是赫敏送来的，三菜一汤，装在一个塑料盘子里。

　　“我是一名病人，对吗？”见到赫敏，他的情绪稳定下来。

　　“是的，亲爱的。”

　　赫敏娴熟地喂他吃饭，他毫不抵抗地吞下一勺汤。

　　“罗恩呢？”他小心翼翼地问，他不敢再提到金妮和魔杖。

　　“我不知道，我不想你提到他。”赫敏的声音柔中带刚。

　　想都不用想，他们又闹矛盾了。

　　“无论罗恩做了什么，你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对吗？”

　　“我是不会原谅他的。”

　　赫敏再没说话，这不符合她的性格。

　　午休时间过去，费尔奇那张机器人般精心设计的脸又出现了。

　　“我来回答你今天上午的第二个问题，你现在所处的精神病院是伦敦乃至英国最好的一家。”

　　精神病，不再用假惺惺的敬称。哈利不声不响地接受了这两条信息，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莫比乌斯圈上的蚂蚁。”他脱口而出。

　　“知道莫比乌斯圈的巫师不多。”费尔奇有着佯装的自信。

　　“我是在麻瓜家庭长大的。”哈利冷冷地说。

　　“慢慢来。”费尔奇显然听出了病人的不爽。

　　“我得了什么病？”哈利先发制人地问。

　　“精神分裂，神经衰弱。”

　　不难理解，比哈利想象的要好得多。

　　“我现在头脑清醒了，可以申请检查出院吗？”哈利知道答案，但他忍不住要问。

　　“你连病症都没不知道。”对方避免明确的回答，可能是在防止自己情绪过激。

　　“洗耳恭听。”

　　“你的情况比多数人复杂，这么说吧，你独自创建了一个令人惊叹的精神世界。这个世界有自己的逻辑，漏洞极少，以至于我们三年来都没找到突破口。”

　　费尔奇故意停顿，他的目光像探测仪一样，随时准备向哈利发射一张大网。

　　“你是在告诉我，”哈利背上冒出了冷汗，“魔法世界是我一手建造的。”

　　“午饭的汤里含有奥氮平，请不要感到害怕。”

　　“回答我。”哈利的愤怒达到了新的高度，但他能发出的声音却软绵绵的。

　　“你的猜想没错。”费尔奇直视他的眼睛。

　　魔法世界只存在于我的想象中。

　　想象的东西是假的。

　　魔法世界是假的。

　　哈利把头低下去，他不想看到费尔奇坚定甚至无情的黑眼睛。他的青冬木魔杖永远是温暖的，他喜欢把地精用力甩出去的感觉，他还剩两张就能把巧克力蛙附赠的卡片集齐。他想到小时候被锁在橱柜里的事，他私藏着一套不完整的达力玩坏了的小骑兵。他希望，起码那几个陪他打发黑暗的小骑兵是真的。

　　哈利意识到费尔奇已沉默许久，他快速找到了原因——自己在哭。

　　他知道想停止哭泣是没用的，因为自己在轻易相信费尔奇的同时就是对魔法世界信仰的动摇，也验证了魔法世界的虚假。他的内心深处比谁都清楚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的，他只是在等人戳穿他的理论。

　　他愈哭愈猛烈，连自己都被下了一跳。正当他怀疑是不是泪腺遭到了什么伤害的时候，哭泣停止了。如一场暴雨，来去无影，只留下湿润柔软的土地。

　　“波特太太，您可以进来了。”费尔奇说。

　　走进来的还是赫敏。

　　妈的，他早该发现这点。

　　一周的适应期过去，哈利看了几个精神分裂的案例，习惯了用手系鞋带。赫敏被请回病房，她会全程陪同今天的治疗。

　　“我们是多久结婚的？”哈利问赫敏。

　　“你一点都记不起来吗？”她反问道。

　　“大概是吧，对不起。”

　　“十五年前吗，你十九岁的时候。”

　　“啊，这么——”

　　“早？”赫敏忧郁地看着他。

　　她拉着费尔奇背过身去，压低声音和他讲话。

　　“当然可以！今天我们唯一要做到的就是坦诚！”费尔奇故意大声回答。

　　“罗恩，我们原来的朋友。”赫敏说。

　　“你什么意思？罗恩死了吗？”哈利提心吊胆地问。

　　“他是个聪明人，也许比你都聪明。我们三个从小玩到大，在同一所学校读书。”赫敏继续说，声音里不带任何情感。

　　“等等，你不是年级第一吗？”

　　“不，”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笑容，“你才是聪明的那个，一直都是。”

　　哈利无助地看着费尔奇。

　　“我认为，你把自己的才智转移到赫敏身上，既是你渴望摆脱这种天分，又是出于对她的依赖。你的大脑经常运用这种移花接木的把戏，对韦斯莱先生也是如此。”

　　别人对他的了解比他自己还深，这种感觉很不是滋味。

　　“我和罗恩相爱了，但他是个混蛋。”

　　“哦不！”哈利痛苦地说，“你怀孕了而他丢下你跑了，所以我向你求婚并宣称孩子是我的？”

　　“一点不错，我说了你是聪明的那个。”赫敏把手轻搭在他的手背上，哈利感到她的温暖。

　　“在我的世界里，我们三个从没发生大的争吵，除了寻找魂器那次。”

　　“寻找什么？”

　　费尔奇帮忙解释：“赫敏，我对哈利的魔法世界的全部了解来源于他模糊的呓语。魂器是伏地魔——你还记得伏地魔吧？”

　　赫敏点头。

　　“很好，魂器是伏地魔灵魂的碎片，只有挨个摧毁才能真正杀死他。哈利在接受老波特先生的任务后，呓语的次数明显减少，直到伏地魔被打败才恢复正常次数，所以那段治疗过程中我收集到的信息不多。”

　　“因为我必须秘密行动！”哈利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蠢透了。

　　“老波特是谁？邓布利多的原型是我爸爸？”他敏锐地抓住费尔奇使用的称呼。

　　“你的祖父，阿不思波特。他也是位理科教授，你的天赋可能是隔代遗传的，赫敏说你从小就喜欢他。”

　　“他还活着吗？”哈利不抱希望地问。

　　“健在。”

　　回答出乎意料，他的鼻子有点酸，但他忍着没哭出来。

　　“魂器是怎么回事？”赫敏发觉了他的异常，轻巧地点开话题。

　　“罗恩走了，没错，但他又回来了，凭着邓布利多给她的熄灯器。你过了好久才原谅他，赫敏。”

　　“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赫敏冷冷地说，“你是站在他那边的。”

　　哈利有些愠怒，他想向赫敏指出自己娶她为妻的事实，可他在出口之前理解了赫敏的意思。她如果把孩子打掉或者生下来独自抚养，罗恩的名声就毁了；如果她和哈利结婚，就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真相。

　　“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阿不思，我取的名字。你祖父在成婚前帮了我们许多忙。”

　　哈利喝了一大口凉开水，分成几次咽下。

　　他在思考。

　　“我们有三个孩子？从大到小是阿不思，詹姆和莉莉？”

　　“是的。”

　　“阿不思长得不像我，一看就知道是罗恩的孩子，对吗？”

　　“是的。”

　　“阿不思是最聪明的，因此我最喜欢他？”

　　赫敏愣了半秒，“没错，你想起来了！”

　　“我没有，只是推测。我前几天看了费尔奇让我看的案例。”

　　“你怎么推出来的？”赫敏努力不流露出失望。

　　“我的世界里，阿不思排老二不是老大，这并非我想压制他，而是我想保护他——”

　　“为什么不是在压制他？”旁听了半天的费尔奇说。

　　“因为我爱他！在精神世界里人的身份会变，但我对他们的情感和真实世界无异，甚至更真实！”

　　“你别出院了，留在这给我当助手吧。”费尔奇笑着说。

　　“还有，阿不思的长相是我的翻版，这显然只是我一厢情愿。”哈利补充道。

　　“他越长越像罗恩，我们瞒不了多久。”她的眉毛要皱到眼睛里了。

　　“再说吧，我有点头痛。”

　　“起码你的头痛在两个世界里都是存在的，多难得啊。”费尔奇说。

　　“我不知道你还会讲笑话，怪不得你在我的世界里那么讨人厌。”哈利对治疗师产生了一丝好感。

　　“你到今天才听得懂我的笑话罢了。”

　　隔天，哈利起了个大早。他想把窗户推开，却发现窗户是从外面锁的。

　　“等隔壁的疯子听到你的哭声，你就不会想开窗子了，相信我。”费尔奇进房间从不敲门。

　　“我不会哭的。”

　　“哭出来对你有好处，你不知道今天我们要聊什么。”

　　哈利怀疑地打量着他，他大大方方地站在哈利面前像个牢不可破的保险箱。

　　也许太牢固了。

　　“金妮。”

　　“你再猜对，我就永远不让你出院了。”费尔奇说，看来他已经有让哈利出院的想法。

　　“赫敏没跟你一起，她受不了这个。”哈利说。

　　费尔奇坐在了离哈利不远的椅子上。

　　“我爱上金妮时身份是赫敏的丈夫，我放弃了追她的念头，她嫁了个糟糕透顶的男人，我为此后悔一生。”哈利说出自己的推论。

　　费尔奇没有马上表明态度，“你是个格兰芬多。”他的话杂着有穿透力的嗡嗡声传到哈利耳里。

　　“你在用脑腔说话，别卖弄技能了，我看过那个催眠的案例。”哈利不耐烦地戳穿他。

　　“我不打算给你催眠，只是一个暗示。”

　　你是个格兰芬多，在他脑海里逝去的邓布利多也曾说过类似的话，鼓舞人心？想想都可笑。

　　“我勇敢地去追她了？”他特别强调“勇敢”这个词。

　　“据我所知，是的。”

　　“那又怎么样？我没追到她，她嫁了个糟糕透顶的男人，我为此后悔一生。”

　　“你追到了她，你和赫敏把离婚的事都讲好了——”

　　“她死了！对不对？你就想听我说这个？”

　　哈利猛地蹿起来，他手叉腰走向那扇打不开的窗子，隔着玻璃敲击那把锁。

　　“它应该！”他的咆哮声盖过了敲击声，“能！打！开！的！”

　　“哈利！坐下！”费尔奇严厉地制止他。

　　哈利乖乖回到座位上，脸涨成西红柿。他怒目圆睁地瞪着费尔奇。

　　“你的目光可以把钉子钉死在墙上了。”费尔奇这样说着，始终保持对视，“金妮从赫敏口中知道了罗恩的事情，她想离开你。”

　　“她走了，我疯了？”

　　“你挽留过她，我不太清楚你给她说了什么，但她告诉你她给你写了一封信，十年后寄到你手里。”

　　“时光慢递，我恨这个。写一封十年后给我的信，金妮怎么会干这种傻事。”

　　“金妮的性格并不完全是你塑造的那样。她的确是个异常坚强的女孩，可惜不大合群，还经常说些比人听不大懂的话。你可以说她是个天真或者有灵气的人，但在我看来是轻度自闭症。”

　　“卢娜……”哈利喃喃。

　　“卢娜和金妮源自同一个人。金妮是你希望她变成的模样，活泼开朗处处受人欢迎。卢娜是你欣赏又同情的部分，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上周是第十年？”哈利问，试图掩盖他的震惊。

　　“不准确，上周是十年又两个月。你本该在阿不思进入霍格沃兹时收到，结果等到了莉莉上学。”

　　“不靠谱的邮递公司，我恨这个。”

　　“没关系那封信还是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我读了信就清醒了？”

　　“你读了信就昏过去了，而后转入正常的睡眠，第二天将就中午才清醒。”

　　“别告诉我你今天没带那份信。”

　　费尔奇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信递给哈利。

　　柔软的羊皮纸，墨绿色的字。

　　“金妮最后怎么样了？”哈利攥着信不打开。

　　“三年前死于一次煤气爆炸事件。”

　　“哦。”哈利展开信纸。

　　只有一行。

　　“先睡个懒觉，再面对生活。”

　　没有署名，但哈利认识这个字迹。

　　“有印象吗？”费尔奇问。

　　轮到哈利拒绝回答了。

　　他们静静地坐着，像一副名为《两个椅子上的男人》的画。窗外的阳光悄然膨胀，房间里的温度达到一天最高。

　　“金妮的死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煤气爆炸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金妮的死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

　　“金妮的死不是你的错。”

　　“我他妈知道！你闭嘴！”

　　“金妮的死不是你的错。”费尔奇连语调和音量都不变。

　　“别说了！”

　　金妮的死不是你的错。金妮的死不是你的错。金妮的死不是你的错。”

　　哈利想尴尬地一笑而过，结果哇得哭出了声。

　　费尔奇心满意足地停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

　　哈利的哭声很响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孩，他好久没这么痛快地哭一场了。

　　费尔奇等了几分钟，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

　　他又等了几分钟，抽出第二张递给他。

　　哈利的哭声减小，取而代之的是打嗝般的抽泣。

　　“金妮的死不是你的错。”费尔奇拍了拍他的肩同时递去最后一张。

　　“我懂了，谢谢你。”这张纸哈利只用了一半，“她是我以前的学生。”

　　“吃饭时间到了，另外，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

　　赫敏端着饭进来，哈利吻了她的脸。

　　“爸爸，我今天上学的时候收到了这个！”小女儿莉莉在门外说。

　　哈利在房间里分析一个案例，这是他第一次做咨询。

　　费尔奇最终说服了他，他们一起开了个心理咨询室。他最初是负责联系病人，后来费尔奇让他去考证，他成为了二级咨询师。

　　“爸爸现在没空。”

　　莉莉是个充满奇思妙想的孩子，和詹姆阿不思那种“脚踏实地的聪明”不同。

　　“你最好看一眼。”赫敏的声音传来。

　　“请进，女士们！”哈利打开了门，在带孩子方面他格外尊重赫敏的看法。

　　莉莉塞给他一份信，“就是这个！不可思议！”

　　柔软的羊皮纸，墨绿色的字。

　　林斯顿街31号二楼第一个教室的靠窗第四个座位莉莉波特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