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医》月上梅梢

15、第十五章

　　话音刚落，就见下首坐得江晓宇哈哈笑道：“不怪你不怪你，你可以现在就说。我来的时候，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说是山海记的陈老板拉了一大车东西去医署，后来又到了医女馆，拜谢救命之恩什么的。我说老陈，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呢？”

　　陈超这才明白，为什么眼前三位会叫他过来，原来竟是早上的事情给了他这个机缘，当下连忙精神抖擞道：“说起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一次，还真让我遇见了一个女孩儿，见识当真不俗。”

　　“是吗？长得如何？”

　　巫沉凌眼睛一亮，叶东风看了他一眼，笑着摇摇头。

　　“长得也是个美人坯子。”陈超站起身，眉飞色舞道：“镇日里不知道，原来那医女馆中，竟藏着不少美人，我说的这位沈姑娘固然是上乘之姿，就是那两位金姑娘齐姑娘，也端的是花容月貌。”

　　“好啊，说什么谢恩，你这分明是去医女馆看美人了。怎么？该不会昨儿被人家救了，心中就打上什么主意，也想来一出一树梨花压海棠的佳话？”

　　陈超立刻垮了脸，故作委屈道：“巫公子，这话实实是冤枉小人了。别说我没那个心思，就是有，也得被人家打出来。那个沈姑娘，绝不是贪图钱财之辈。再说，我怎么就一树梨花压海棠了？您看，我这一头黑发里，可没几根白头发。”

　　巫沉凌和江晓宇都哈哈大笑，独有叶东风面色沉静，啜了一口茶，他放下茶杯，淡然问道：“那位沈姑娘，就是你说的见识不俗的女孩儿？”

　　“是。”陈超点点头，那边江晓宇已经急着问：“快说说，怎么个不俗法儿？”

　　陈超便端正了面色，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然后认真道：“小的当时本是想要她认清那些女孩子的真面目，明白世间人心难测，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实实料不到那沈姑娘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细思细想，世间人事，莫不如此，我自认为走南闯北半辈子，见识不凡，可和她一比，倒真令我汗颜羞愧。”

　　“是不错啊。”江晓宇点点头，喃喃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一个人都有他的难处，有时候知道是非对错又如何？架不住身不由己。”

　　他看向叶东风，点头赞道：“这样年纪的女孩儿，能有这般见识，还真令人刮目相看，倒惹得我心里好奇，不如哪天瞅个空子，咱们也过去看看这位沈姑娘？”

　　“那是医女馆，救死扶伤的地方，你把那里当成什么了？”

　　叶东风白了江晓宇一眼，然后笑着对陈超道：“难怪你对她赞赏有加，小小年纪，有这个见识，确实不俗。”

　　“可不是。”陈超叹了口气：“唉！不瞒公子说，这些道理小的也都懂，可懂是一回事，真正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我早些年，若能真正明白这道理，知道人都有恶的一面，不去总想着试探揣测，也许，有些事就可以避免。可惜啊，到我明白时，已经不可挽回。那沈姑娘看着才多大？她怎么就能把人性给琢磨的这样透彻？”

　　“你可别说了，你再说，连东风都要好奇了，到时候我们三个去医女馆，你想想那会是个什么场面？”

　　巫沉凌也忍不住笑了。叶东风冷哼一声：“我就像你说的这样不堪？”

　　“不敢不敢，你叶公子在人前自然是光风霁月，光彩照人。只是在我们这些损友面前，你就不要端着架子了，当谁没见识过你的淘气似得。”

　　“好啊好啊，沉凌今天这是揭老底来了。东风，你还不将他撵出去？中午那些海参鲍鱼，可就都便宜了我。”

　　江晓宇抚掌大笑，叶东风好悬没被茶水呛了，没好气将茶杯一顿：“行了，堂堂巡抚的公子，也不嫌丢人现眼，都给我住口。”

　　他们三个在这里斗嘴，陈超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低眉敛目，一句话也不敢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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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我回来了。”

　　推开自家街门，沈初荷如一只鸟儿般飞奔到屋里，一边大声叫着：“娘，娘，看我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你还知道回来。”

　　翟三娘从里屋出来，面上虽带着嗔怪之色，然而看到女儿的一瞬间，眼泪就涌了出来，一把抱住沈初荷，抚着她的脸哽咽道：“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犟，我都说过多少回，上外面讨生活，哪有那么容易？你偏偏不听。看看，老天，这是吃了多少苦头？”

　　“没有，一点苦头都没吃。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医女馆那些事，对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看，我还拿回了一串工钱呢。”

　　沈初荷从衣襟里将那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拿出来，要以此证明自己决定做医女是一个多么正确英明的决定。

　　“这么多钱，是你做医女得的？”却不料翟三娘面上忽然变色，沉声道：“你当我是好哄骗的？你做医女，一个月能有一二百钱就不错了，这一串钱是从哪里得来？还不给我老实说？”

　　沈初荷本想瞒着，却不料母上大人目光如炬，无奈之下，只得简单将陈超的事讲了。

　　不过和金枝齐容的争斗自然要隐去，说完又笑嘻嘻道：“这不过是女儿我本着医者仁心的道理，无意间救助了一个人，谁成想那人来头这么大呢。所以为了奖赏我，两位医女做主，就给我发了一串钱过年。”

　　翟三娘这才松了口气，点头道：“救人是应当应分的。只是那醉汉怎么好端端会跑到医女馆去？可见那馆里也不像你说的这样风平浪静。”

　　“没有没有，小争执会有一点，但无关大局。”

　　沈初荷心想：母亲今日怎么这般英明？该不会听到什么风声了吧？

　　好在翟三娘也没有再追究下去，只是叹道：“知女莫若母，我知道，你自小就有主意，我若是不让你做医女，说不定你会做出什么事来。罢了，若不是你这样性情，这些年我也没这么省心，如今不过是该来的总要来。只要你不惹出事端，娘也不说你什么了。”

　　“娘，女儿的性情你还不知道？我能惹出什么事端？”

　　沈初荷拉着翟三娘往外走，一边道：“那个大富商还拉了一车东西来向我道谢，不过我都分给姐妹们了，都是苦出身，索性分出去，让大家伙都能好好过个年。所以我也只拿回了几样，这会儿都堆在院子里，娘您快看，有米有面有肉，公鸡咱们自家有，我就没要。”

　　“好好好，我的小荷真是出息了，家里多少年没有这样进项，就是你外公在的时候，过年村人们也会送东西，可也比不上这个丰盛。”

　　翟三娘看着院子里堆积的几个口袋，也是高兴非常，然后又疑惑道：“什么样的富商，出手竟这般大方？那之后，他有没有再去你们医女馆？他……没缠着你，或者送你别的东西吧？”

　　“娘你想到哪儿去了？那位陈老板，一半是为了谢我，一半是为了追求他喜欢的女人。”

　　沈初荷帮着翟三娘将东西往屋里搬，接着说道：“听说他特别特别有钱，然后还认识县城里一位通天的大人物，不知道多少人巴结他呢。”

　　这些事都是日后林雪和花香打听到的，之所以金枝豁出脸皮，一定要冒领她的功劳，也是当日看那人出手豪阔，想着为家里多拉拢一位大人物。

　　“通天的大人物？能来青山县？”

　　翟三娘只觉好笑，就见沈初荷挠挠头，嘻嘻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听人都叫他叶公子，然后身世来历也神秘的很……咦？娘你怎么了？”

　　“叶公子？你听清楚了？真的是叶公子？”

　　翟三娘急切地问，见女儿点头，她想了想，方沉声道：“别说，如果是他的话，还真有可能，只是……他那样尊贵的人物，即便是踪迹不定，也不至于要在青山县过年吧。”

　　沈初荷眼睛一亮，虽然她并不算是个热心的吃瓜群众，此时也敏锐嗅到了瓜的香气，忍不住抓着母亲袖子娇笑道：“娘，这位叶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看你把他说的，总不成他竟是个皇亲国戚吧？”

　　“他就是皇亲国戚啊。”

　　翟三娘点点头，将最后两袋米面提在手里，沈初荷也忙帮忙，母女俩一边往屋里走，翟三娘便笑道：“这位叶公子，可是个大大有名的人物。他母亲是当朝公主，可惜生他时难产死了。后来他父亲再娶，没几年他便离开京城，四处游山玩水，没想到如今竟然来到咱们青山县。”

　　“什么意思？公主之子，就因为公主死了，便要被后娘迫害？”沈初荷一脸惊讶，心想大夏国力不是挺强的吗？怎么皇权竟落魄到这个地步？

　　“怎么可能？”

　　进到屋里将东西放下，翟三娘便白了女儿一眼：“小孩子家，你以为京城是咱们这乡下地方，孩子会受后娘的气？人家的娘可是公主，当今皇帝唯一的妹妹，心尖上的宝贝，哪个后娘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迫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