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慕安妮

5、母亲

　　死的男人叫阿齐，重伤的女人许燕是个特殊行业从业者。
　　犯罪嫌疑人试图在他家寻找某一样东西，因为阿齐的不配合直接杀死了阿齐。后来又逼问许燕造成她重度脑震荡。
　　警方还发现，阿齐曾经匿名勒索过马二。
　　*
　　“秦樾，你是以什么身份问我的这个问题？”
　　以亲人身份的话，杨逸凡并不想多说。毕竟在确认周余对秦樾没有恶意之后，有关案件的信息，他就没有必要知道了。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不会再过问了。但如果你们找到了那个人，一定要让我见他一面。”秦樾声音越说越低，最后揉进无边的暮色里。
　　他记得马二那句话：他一直都在你身边。
　　奇异的，秦樾并不害怕周余。他反而担心杨逸凡在他身边布下的天罗地网会让周余不敢出现在他面前。
　　这么多年，他一直相信不知身在某处的周余一定还活着。起码要活到他找到他的那一刻。
　　*
　　没有关门的客卧里传来扑通一声，秦樾闻声也只是转了转头。
　　他拿着木勺一下一下的搅拌着粥，空气里翻出弥漫着五谷杂粮的香气。
　　周余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打不死的小强，就算他自己想死，老天也会有各种理由拦下他走向死亡的脚步，让他慢一点，再慢一点，好像慢一点会什么奇迹似的。
　　他从陌生而空落落的房间里醒来时，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留有高烧的余温。但身体已经好很多，没有那种痉挛的疼痛了。
　　他以为自己只是简单的浑身乏力，没想到双脚一沾地，膝盖就酥软的无法支撑他的身体，扑通一声砸在地上。
　　哦，他后知后觉的开始回忆到底是怎么造成现在这种状况的。
　　他瘫坐在地上，每回想一分，面色变惨白一分。
　　他怔怔的看着自己拉过秦樾的手，狠狠的拿另一只手朝着腕骨砍上去。大概是因为生病的原因，除了骨头震动，他竟感受不到疼了。
　　“我这里不收留残废。”
　　秦樾站在门口，神色淡淡的看着试图想要自残的人。
　　“不用，我现在就离开了。”他说话的声音不大，而且有些含糊不清，秦樾勉强领悟了他的意思。
　　周余只余光瞄了一眼秦樾，便飞快的收回视线不再与他对视。
　　秦樾或许记不清他的脸，毕竟十年了。
　　他如今要将自己做饵，引条大鱼出来。不适合待在这里。
　　“你出了门，死在外边会对我造成困扰。”秦樾说完转身回厨房，盛了一碗自己熬的粥，慢条斯理的开始吃饭。
　　周余看着自己四肢无力不听使唤的身子，咬了咬牙扶着床站起来。
　　他简单的洗漱过后，站在门口还没有出门，听到了门口秦樾打着电话走过的声音。
　　“杨逸凡，我不是你要监控的犯人。”秦樾的声音透着淡漠与不满。
　　周余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目前自己的处境，对于一个早就失踪十年的人来，引起警察的注意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事。
　　眼底的脆弱随着夜色的侵袭，一寸寸褪去，他又重新给自己裹上自私狡猾的保护色。
　　至少现在，他还不能进入到警方的视线。
　　周余给你自己盛了一碗粥坐在餐桌前，像小猫吃饭一样，吃的很慢，仿佛吃饭只是一个机械性动作，而他的神思则不知道游荡到了哪里。
　　秦樾打完电话，在阳台处转身，他就看到散发着橘色光芒的吊灯下，男人一口一口的喝着粥，目光却随意的落在不知名处。
　　因为周余的心不在焉，一碗粥足足让他喝了二十分钟。
　　秦樾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出言催促他快点。
　　周余意识到秦樾一直在看他，侧头朝着阳台看过去。
　　两个人互相沉默着打量。
　　那人身高体长，靠在阳台上，几乎与身后一望无际的夜色融为一体。
　　夜色能掩盖夜色，危险也能掩盖危险。
　　周余扯了扯嘴角，将所有的情绪都掩埋起来，让自己的脆弱与无助暴露在这个人的面前。
　　“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秦樾突然开口。大概是最近疏于打理，周余微卷的头发比着一般男生有些长了。他侧头看过来的时候，一缕刘海半遮着刘海。秦樾突然想起来在墓碑上看到的那张照片。
　　在周余愿意示弱，展露脆弱的时候，他和池玉的气质是很像的。
　　“母，亲？”
　　周余在口舌之间来回咀嚼这两个字。
　　*
　　杨逸凡听到手下报告说秦樾带着一个男人回家时，一种怪异感冒上心头。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秦樾说话还是以前那种漫不经心，什么都不关心的语调。
　　即使他问了他带回去的人，秦樾也只是声音高了一点的提醒，他不是他监控的犯人。
　　但是如果是淡漠厌世型人格的秦樾，他绝不会做这种事。另一个人格或许会做。
　　那个充满英雄主义，嫉恶如仇的人格好像是随机出现的，阿齐死亡的夜晚出现在监控里，和单手扛着那个男人出现在医院里。
　　“董医生，秦樾的第二人格最近出现的比较频繁，我希望你能有时间和他打个电话聊聊。”
　　电话的另一端，董医生听他说完秦樾的情况之后，沉思了良久。
　　“杨先生，或许这是一次彻底治愈秦樾的机会。当初经历的那件事导致他自我封闭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他找到的重新与这个世界建立良好关系的方法就是必须借助另一个人格。如今应该是有什么原因，让他重回到了当年事情发生之前的场景。所以这也可能是他的一场自我救赎。”
　　电话结束之后，杨逸凡最终还是没有将这件事告知他远在另一个城市的舅妈。他到底还是希望秦樾最终能自己从当年的那件事里走出来。
　　他转而发消息给一个没有备注的手机号。
　　“帮我查一个人，今天中心医院下午一个叫秦樾带去医院的那个人的信息。”
　　杨逸凡挂了电话，才缓慢的松了口气，顶着熊猫眼窝在椅子里。
　　他最近忙的几乎两天两夜没有合眼。
　　一次扫黄打非，牵扯出十年前的绑架案，又从十年前的绑架案牵出了一个失踪了近十年的人，而这个人又和阿齐被杀案勾连在一起。阿齐又与盘踞在江城的人口贩卖组织有关系。
　　现在他真的是焦头烂额。
　　杨逸凡私心的不想秦樾过多的牵扯进来。但种种迹象表明，那个失踪十年的周余回到了江城，而且极有可能是奔着秦樾来的。
　　所以周余到底是抱着一种什么心态，一直隐藏在秦樾身边。
　　杨逸凡如此想着，陷入睡眠。
　　*
　　盛夏，雨后的夜，迎面而来的风夹杂着丝丝凉意。
　　大概是因为睡前喝了一碗粥，让他习惯空乏的胃变得温暖起来了。他今夜难的睡的安稳轻松许多。
　　感受到凉意，他本能的翻身将自己更小的蜷缩在一起。
　　手机落地的声音让他猛然惊醒一瞬间从慵懒的小猫变成警惕又小心翼翼狮子。
　　有那么一瞬间他惊诧于自己竟然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在秦樾的旁边睡着了。尽管他们之间还隔着一堵墙。
　　幽暗的房间里，只有掉在地上的手机，显示有未读信息的小绿灯一下一下的闪烁着，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窗户昨天没有关紧，窗帘被风吹起一角。
　　他赤脚站在散发着木香的地板上，他透过窗帘吹起的间隙，一眼就望到了那栋隐藏在三楼大厦中间的天台。
　　原来从这个角度看那里是这样的呀。
　　像茫茫群星中微不可察的一粒灰尘，除了灰尘本身，根本没有在意。
　　他站在窗台良久，久到身上从被窝里带出来的余温消失殆尽。
　　才拿起手机给发消息的人回了个好字。他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半。
　　那份被设置的固定发送的邮件此刻应该已经躺在了杨逸凡的邮箱里。
　　*
　　冯文早上到警局的时候，天际刚露出一抹晨色。杨逸凡靠在躺椅上，双腿交叉搭在办公桌以上睡觉。
　　他将买来的早餐放在桌子上，看到杨逸凡面前电脑的右下角一直闪烁着消息。
　　他盯着屏幕上警徽的背景图，直到听到楼下传来停车的声音，才抬手将杨逸凡推醒。
　　“杨队，你最喜欢的小杨生煎。”
　　冯文看着杨逸凡收回腿，逐渐恢复清醒，便将刚从医院得到的消息给他说了。
　　“许燕醒了。”
　　杨逸凡正往脸上扑水的动作一顿，扭头去看冯文。
　　“什么时候醒的？她说什么了吗？”
　　他随意的洗漱了一下，一边吃着小杨生煎一边往门外走。
　　“一个小时前，护士查房的时候发现的。她说阿齐是被她失手杀死的。声称当时家里出了她和那个阿齐，没有其他人。”
　　杨逸凡猛地一停，表情诧异的看向冯文。
　　“和医院沟通，提审许燕。”
　　杨逸凡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