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慕安妮

3、池玉

　　十年前，深秋，午后放学。
　　秦樾：“易尧，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在叫？”
　　易尧回头看了他一眼，以为他又想到什么调皮捣蛋的鬼点子。有些好笑的催促他，“我什么也没听到，今天不准乱跑，要赶紧回家写作业。”
　　他话落音，半天没听到秦樾回音。
　　一眼扫过去发现秦樾正撅着屁股想往通向公园的花墙里钻。
　　易尧没有办法，赶紧提醒他，“你小心，别把自己碰伤了。”
　　今天来接秦樾的司机临时请假了，秦樾家的管家就打电话来拜托他放学的时候照看秦樾。
　　秦樾比他小两岁，性格调皮捣蛋的厉害，整天爬树掏鸟，下水捉鱼的，没人看着不行。
　　易尧正准备揪着他出来，还没到身边就看着秦樾好像突然被什么推了一把，整个人后仰着摔出来。
　　秦樾顾不上疼，怒气冲冲的爬起来，也顾不上手上，脸上被划的伤口。
　　硬是一只手从里面拖小狗似的，从里面拖出来一个穿着裙子的小女孩。
　　暂且说小女孩吧，因为她很明显的穿了一条不太长的白色碎花裙子。头发因为躲在花墙的缝隙里弄的乱乱的。一双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敌意与秦樾对峙。
　　小女孩太瘦了，瘦到十岁的秦樾一把就把她拎出来，拽着她的衣服拎起来质问她，“你为什么踹我？”
　　所以本来就不太长，在拉扯间小女孩的底裤都堪堪遮眼不住。
　　易尧想大声呵斥秦樾，不可以对小女孩这样。
　　但他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出声。
　　小女孩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青青紫紫的淤痕，有新的，有旧的，也有新旧叠加，青紫交错的。
　　“小樾，放手。”
　　易尧说着赶紧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小女孩披上。
　　秦樾猛的一松手，被吓的猛地推后半步，差点坐在地上。
　　他急忙给易尧说，“不是我弄的。我都没碰到她。”
　　即使被小女孩当胸踹了一脚，秦樾也只是生气的抓了她的衣服。
　　小女孩像是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疼，将自己蜷缩在易尧的宽大的校服里细细密密的哭起来，像只奄奄一息的猫。
　　有时候一眼的遇见，就注定了一个人一生的结局。
　　*
　　杨逸凡被电话吵醒时，正是凌晨两点半。
　　他看一眼来电显示，可不就是那个冤种老表秦樾。
　　“你有病吧，秦樾。”
　　秦樾默了片刻，罕见的决定大度一回。
　　“地点我发给你了，这里发生了一场凶杀案。”秦樾目光紧盯着对面七楼，他刚看到有人按着一个女人的头往玻璃上撞。
　　杨逸凡瞬间清醒。
　　“我马上去，不是你为什么深更半夜会撞见凶杀案，你在做什么？”
　　秦樾挂了电话，他一直盯着的那辆车突然发动，调头从他车旁开过去。
　　他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七楼，果断开车跟了上去。他疾驰而去的一瞬间，不远处的前面响起了逆行救护车的声音。
　　秦樾眉头一紧，猛地靠边停车。
　　他看了一眼时间，离他打120救护车刚过去五分钟，正常的根本不可能这么快。
　　他从后视镜里看着救护车冲进他刚出来的小区，眼底一片沉郁。
　　杨逸凡赶到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秦樾正一脸苦大仇深的靠在车旁吸烟。
　　他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樾跟着他一起往里走。
　　“那个男人寸头，身高比女人高半头，不不，要比半头高。”因为他是央视，有视觉偏差。他似乎在逼问女人什么事，女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男人恼羞成怒将她往玻璃上撞。
　　秦樾快速的将自己看到的场景同杨逸凡描述了一遍。
　　那个女人叫许燕，120到的时候现场只有重伤昏迷的女人和一个已经断气的男人，男人胸腔上插着一把利刃。
　　处理完现场，已经凌晨五点了。因为死去的男人与秦樾描述的行凶男人外形不一致，杨逸凡又忙着找现场另外一个男人出现的痕迹。
　　秦樾帮不上忙，就在警察局旁边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馆里，思考事情，想着想着就靠在质地柔软的沙发上睡着了。
　　他在梦里不安的皱着眉。
　　感觉有人正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他努力的想睁眼，想看清楚站在自己的人，但不管怎么努力，他都没办法睁眼。
　　*
　　秦樾是被杨逸凡的手下一个叫冯文的小警察喊醒的。
　　杨逸凡打电话给他，让他找秦樾做一份详细的报告。
　　因为他杨逸凡从这个死去的男人身上发现了拐卖团的重大线索。
　　死去的男人叫阿齐。生前不仅是一家网购平台的程序员，还是一个匿名论坛的维护人员。
　　作为一个程序员他的财产大部分不来自于网购平台的收入，匿名论坛的维护收入是他网购平台的十倍。
　　警察觉得他资金往来异常，查下去发现匿名论坛就是买卖人口用来对接暗号的论坛。
　　“秦先生，杨队说等他忙完就联系你，让你务必二十四小时开机。”
　　冯文走的时候特意嘱咐说。
　　秦樾一夜都没休息好，情绪低气压的很，敷衍的点了点头。
　　完全没去看自己已经变红的手机电量。
　　他沉浸在那个男人在逼问女人什么呢？周余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这两个问题让他头大。
　　他给杨逸凡说他是追着周余过来的，但是他手机里接收到的那条陌生信息，却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的没有一点痕迹。
　　那张刻着易尧名字的手表图片，秦小樾。对，易尧不是喊他小樾，就是喊他秦小樾。所以那个发信息的人一定是周余。
　　只是他最近总会有记忆混乱又模糊的时候，他不记得是在什么时间看到的那条消息，也不记得发给他消息的号码。
　　但他心里笃定，不管什么情况下，他都不会删除那条短信。
　　除非那条信息被人设置了阅后即焚。
　　他一直盯着的那辆车里的人一直没有下车，只是停在楼下，几分钟之后离开了。但是那个人真的是周余嘛？还是周余在利用他故意制造他不在场的证明。
　　周余又一次耍弄他的事情，让秦樾有些烦躁的一拳砸在洗手间的玻璃上。
　　鲜红的血映红了眼底，秦樾抬眼，神色已不复平常。
　　“周余”秦樾咬牙切齿。
　　*
　　杨逸凡随手翻过秦樾的笔录，这和监控里看到的画面是一致的，秦樾确实是跟着一辆黑色的车进了小区，然后在小区停留了将近十分钟。从秦樾的行车记录仪里面也能证明他一直跟着的那辆车在那十分钟里没有人出来。
　　但是有个问题，秦樾到底为什么确定车上的人是周余。
　　修长的食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桌面，最后他还是给电话里那个舅妈发给他的电话打了过去。
　　“董医生，我是秦樾的表哥，杨逸凡，有点事情想给你咨询一下。”
　　杨逸凡站在办公室的窗户面前，盛夏正午的日光透过葱葱郁郁的树木，在地上留下黑白分明的斑驳。
　　“也就是说与当年那件事有关的人再次出现，秦樾的第二人格可能会被再次激发。”
　　他调取了秦樾从家里出来的监控画面，那样的秦樾绝不是他前两天看到的秦樾。
　　他在途径监控的时候特意抬头看了一眼，挑衅意味十足，眼神狠厉，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
　　周余坐在楼顶的出租屋里，面前是一碗冒着热气的大骨汤方便面。
　　头顶的风扇悠呀悠的转着，泡面前面是一个二手的笔记本电脑。
　　此刻电脑上的画面正是秦樾在监控里抬头的一瞬间。
　　周余低头吃了一口泡面，等待着灼热滚烫的食物滑进食道，带来灼伤感。
　　才慢悠悠的舒了一口气。
　　他从一个黑色的钱包里拿出一个优盘还有被他用绒布袋子小心装好的手表。
　　他随意的将优盘放在电脑键盘上，两眼沉沉的盯着那块表。
　　因为四肢太过纤细的原因，表链在手腕间空荡荡的挂着，稍一低手就会掉下来的样子。
　　最后他还是不舍的将手链放进了布袋里。
　　周余将泡面吃完，才又重新坐回电脑旁边。电脑闪烁的幽幽蓝光打在他过分苍白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沉郁又脆弱。
　　他退出当前画面，将优盘插进去。
　　那个阿齐也是给自己多留个心眼的人，以自保。
　　只是可惜，因为马二被抓，那个组织草木皆兵要清理一些他们认为不可靠的人。所以就算只是一些最初始，翻不起大浪的数据信息，那些人也不许他存在了。
　　周余盯着信息片刻，在搜索栏上打出一个人的名字。
　　如果周大海还活着，看到这两个字一定会骂他怪物，骂他不该存活在这个世上。
　　池玉
　　搜索栏跳出来一张模糊的图片。
　　图片看起来是一个五官清秀，扎着长头发的瘦弱女人。
　　但是如果你仔细的端详着，还是能从这张模糊的图片上看到一些端倪。
　　这个扎着长头发的人是个穿女装的男人。
　　他的身材太单薄了，还有他喉间不甚明显但依然有的喉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