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慕安妮

14、014

　　有人曾经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可原谅的人，只有不可原谅的事。
　　秦樾认为不对。
　　因为不可原谅的人会一直做让人不可原谅的事。
　　他被蒙住双眼捆绑在木质椅子上，除了沉重急促的呼吸，周围没有任何声响，气味。
　　记忆里的窒息感比他的意识先一步反映到他的身体上，不可抑制的身体抖动。
　　*
　　周余在另一栋楼顶找到昏迷的宋新月时，手机上被人投放了一段视频。
　　打开就是一个人被蒙住眼睛，身体被捆绑在椅子上置身在一个空荡的房间里。
　　“七个小时。”
　　周余看着手机上收到的陌生短信，狠狠的锤了一下地。
　　当年秦樾从被绑架到后来被救出时间就是七个小时，这七个小时不是柯风的撕票时间，是秦樾的心理崩溃期限。
　　他擅长的永远不是杀人，而是让别人自已杀了自己。
　　他想起柯风曾说过的话，我们只有受着欲望的驱使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擅长的就是挖掘人心底的欲望，一旦你被他看透，游戏就结束了。
　　“秦樾”
　　他咀嚼着这两个字。
　　“柯风，这就是你找到的答案。”
　　晨间的凉风带着轻如呢喃的声音飘散在在南镇的每一个角落。
　　*
　　秦樾听到开门的动静时，整个人从半昏沉的状态里骤然清醒过来。
　　身体像一张绷紧的弓。
　　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
　　那人两只脚受力不一样，一个轻，一个重。差别很细微，他还是听出来。
　　谈判桌上比的就是谁先露怯，另一方就拥有更多的砝码。
　　这一点，秦樾知道，柯风也知道。
　　柯风没有说话，他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遥控器，打开了影视墙上的播放文件。
　　秦樾眼前一亮，他感觉有一把刀贴着他的眼皮从上往下，卡擦一声，将遮眼的布剪断了。
　　投影在墙上的视频，像是老旧的桌布，皱皱巴巴，被风吹的摇摇晃晃。
　　直到一个长发穿着裙子的十来岁的孩子走进来，坐在视频中样那条长长的凳子上。
　　秦樾一眼看过去，在脑海里无数次午夜梦回里那张模糊又青涩的脸瞬间有了具体的五官。
　　内心深处有个一直被浓雾遮掩的地方突然被拨开。
　　这张脸完全就是十年后的池游。
　　这个念头刚一确认，视频里的画面就似有所感般的开始倍速播放。
　　每次播放定帧的画面都是一个人走进屋子里坐在凳子上，那个人从穿着裙子的孱弱少年到一身黑衣的阴郁青年。
　　视频最终定格青年直视镜头的画面。
　　*
　　许燕从江城的某一处私立医院里醒来，盛夏正午的阳光透过飘着透明白纱的窗户照进来。
　　她看着窗外的蔷薇花墙，电线枝头上三两只互相依偎的小鸟。
　　直到突兀的铃声响起，她才猛然回神。
　　“你这个贱人，吃里扒外的东西别让我找到你。”许燕惊慌着将手机朝着窗户砸了过去。
　　玻璃没有碎，她也没有在梦中。
　　电话里马二的声音宛如魔音绕梁在她昏沉的脑袋里来回荡。
　　苏哲推门的时候，许燕正对着地上的手机发呆。
　　“先生让我提醒你，马先生已经出来了。”苏哲背着双手，身姿挺拔的立在门口，声音不冷不热的说。
　　“我的母亲还好吗？”许燕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平稳。
　　“她在警局指认你葬身火海之后就离开回到了老家。你弟弟刚在南城买了房子，你母亲没有和他们一起，一个人在南镇老家。”
　　许燕扬眉，风和日丽的天气总有些让人心绪平和的魔力。
　　“先生交代的事我会办好，请先生放心。”许燕说完从病房里走出去。
　　苏哲在她走出门口时，在她身后说，“不要滥用这张脸。”
　　走廊一旁，葱葱郁郁的夏木映在玻璃上，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身姿消瘦的女人的穿过一片又一片浓绿。
　　苏哲看着她的身影久久没有动。
　　许燕刚才回头的那一霎那，让他愣在原地。
　　那双眼睛。
　　和记忆里那双他曾惊鸿一瞥过的眼睛尤其的相似。
　　宛如女装时期的池玉。
　　他突然意识到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
　　许燕是先生要报复苏眠的工具。
　　当年苏眠嫉妒发疯伤害池玉，以为没有池玉，先生的目光就会落在她身上，却不知这是一切不幸的开始。
　　池玉死后，苏眠果真如愿以偿的和先生在一起，最后却也只是逼疯了自己。没有人能忍受一个人一直做替身。
　　即使开始的时候是她自愿。
　　此时此刻的许燕只要出现在苏眠面前，就是彻底击溃苏眠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飞奔着跑出去，也只能在门口看到许燕坐在车里朝他露出早已知晓一切的笑容。
　　先生从来都没有忘记那件事，也没有放下过那个人。所有人都是他报复的工具。
　　他大梦初醒般的疯狂给云在疗养院里的苏眠打电话。
　　不出例外，结果都是无人接听。
　　*
　　冯文突然接收到一份匿名文件，里面是一段视频。
　　冯婷婷身上穿着她最后一次生日时的衣服，眼上蒙着眼罩，被一个蒙住脸，穿着燕尾服的男人领上被灯光照亮的舞台上。
　　舞台的中央是一个成年男子一人高的玻璃柜，里面灌满了猩红的液体，一条粗壮的蟒蛇游动着肥硕的躯体。
　　女人被人领着走上铁架楼梯，站在玻璃柜的上，她蒙着的眼睛看不见就在她的脚的旁边，巨蟒探出脑袋，危险的竖瞳顶着头顶的猎物。
　　视频戛然而止，冯文双眼通红的看着静止的黑色画面。
　　冯婷婷从来都没有被拯救出来过，她一直都深陷在泥沼。
　　冯文的电话在此刻响起。
　　陌生来电。
　　一道经过变声期处理的古怪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当年威胁你姐姐，导致他自杀的人叫柯伟。七个小时内，找到这个人，无论用什么方法撬开他的嘴。”
　　冯文强迫自己在暴走边沿的情绪冷静下来，他几乎把自己的后槽牙都要咬断了。
　　“你是谁？你哪来的这些东西。”
　　周余目光看着那张被他卷起来放在画筒的海报，表情淡漠。
　　说出来的话也没什么情绪。
　　“我是谁，现在不重要。
　　七个小时。
　　如果你没有找到柯伟，或者没有撬开他的嘴，那你姐姐只能称为一缕死不瞑目的怨魂了。”
　　周余挂断了电话，看着屋子里的东西，最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将点着火的打火机扔进了装满废画的画筒。
　　*
　　他背着一个简洁的黑色背包，像他住进来的时候那样，头也不回的离开天台。
　　从那天他带秦樾上来的那一刻起，这里就不应该再存在了。
　　秦樾说的没错，一个人可以没有未来，但他一定会有过去。想要一个人消失，那他所有的过去也要一起陪葬。
　　*
　　冯文从警局往外冲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杨逸凡。
　　“小文，你去哪里？”
　　杨逸凡伸手拉住与他擦肩而过的。
　　冯文被强迫停下来，锐利的眼神被眼镜挡住，看起来有点呆鹅。
　　“怎么突然变傻了，发什么呆？”杨逸凡抬手敲了一下他脑门。
　　“杨队，你知道柯伟吗？”
　　杨逸凡面色一便，略带审视的看着眼前的人。
　　一时没有开口。
　　冯文积压的情绪在察觉到什么之后，顺便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顾一切的推着杨逸凡将他怼到了墙上。
　　两人动静有点大。
　　周围的同事看过来。
　　都一头雾水的看着向来对杨逸凡尊敬的冯文如此大不敬的发疯。
　　“你知道是不是？一直都知道他和我姐姐的事有关系。但你一直瞒着我。是怕丢你的乌纱帽吗？杨队。”
　　冯文猩红的眼底一片幽深。
　　“冯文，闹够了吗？”
　　杨逸凡被他突然的动作弄的愣了一会，反应过来以后，一只手就将人推开了。
　　杨逸凡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最终开口。
　　“还不是时候。”
　　冯文扭头就往外走。
　　杨逸凡脾气也上来了，让他站住。
　　冯文回头，满目的愤怒转化成一股倔强。
　　“杨队，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没时间了。”冯文想起来那通匿名电话。
　　他有种敏锐的直觉。
　　如果这次他不能找出真相，那真相就会被永远的埋进地里。
　　杨逸凡不知道冯文突然查到了什么，表情凝重的看着他。
　　“牢记你的身份。”
　　杨逸凡看着冯文离开，最后嘟囔了一句就，挥手赶走了看热闹的人。
　　当年的冯婷婷的事虽说没有到震惊全国的范围，但在江城也是引起了极大的社会影响，警示了一批不分青红皂白就想当偶像进入娱乐圈，又或者痴迷追星的广大粉丝。
　　但那件事永远不只是警示那么简单。所有光的背后都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他一直都在跟进当年伪装成星探的拐卖案，试图将背后的势力暴露出来。
　　但冯婷婷的自杀直接断了当时所有的调查。那些人用她的死，让所有的事情都封存在了永不见天日的黑夜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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