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A极了[女A男O]》纪南枝

7、第 7 章

　　人是一个神奇的物种。有人的地方就有攀比，继而划分层次。

　　D区本来就有“劣区”的称呼。江如初来到这里以后，也感觉到了D区的相对落后，却没有想到，她所见到的，或许已经是这个地区最为美好平和的一面。
　　在落后的D区里，仍然有生活更加艰难的“贫民区”的存在。

　　处于城市边缘的居民区里，小路并不算宽阔。江如初与谢西顾相隔不远，勉强算是并肩走着，他们身前不远处，韩彻带着一只黑眼圈在给他们领路。

　　江如初下班以后被院长叫去聊了一阵子，出来的时候时间就不算太早了，又折腾了这一通。到现在，天色已全然暗沉下来，黑漆漆的混沌一片，仿佛隐藏着能够吞噬一切的野兽。

　　走着走着，无意识中，江如初与谢西顾之间的距离就缩短了些。
　　这只是江如初下意识的动作。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她就是想要离人近一些。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从很久以前，她就不喜欢夜晚的黑暗。
　　即便是在整夜都灯火通明的A区，她也会尽量在天黑之前回到家里，然后便不会出门了。黑夜使她心慌，只有在家里才有安全感。直到后来她年纪渐长，性别分化，已经能够压制心中的慌乱，却始终对于夜晚出行有着本能的排斥。家里人说，这是因为小时候那次意外的后遗症。
　　江如初不置可否。毕竟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而今天，也是她来到D区以后，第一次在天黑以后，还没有回家。

　　事情要从半个小时之前说起。

　　“你们能帮帮我们吗？”这话是韩彻——那个小劫匪头头说的。
　　直觉告诉江如初，这或许又是一桩麻烦。要是她自己，多半会利落的拒绝，可是当时，身边还有一个谢西顾。她早就说过，她是个颜控。在美人面前，难免会想要保存三两分多余的面子。

　　而这几分多余的面子带来的，果然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谢西顾不过上前问了两句，他们就得到了一个平淡且悲惨的故事。
　　一个有着酒鬼父亲和病弱母亲的可怜孩子的故事。

　　然后，江如初迎合了谢西顾隐藏的期待，同意不计较这次的打劫事件，并且来到了这里。
　　毕竟，刚刚受了人家的保护，她若是连这点期待都无法满足，就显得过于不近人情，没有礼貌。
　　她虽然性子懒散，但是该有的礼数却一样不缺。
　　而且，或许因为谢西顾给她的感觉有些特别，她似乎不太愿意在他显得过于冷淡漠然。

　　江如初不动声色的，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瞟谢西顾的侧脸。
　　可能是这个男人今天展示出来的武力太强，能够给人一种非常坚定的安全感。所以她现在同他一起走在并不明亮的黑暗里，心中却并没有什么负面情绪。
　　这种情况，江如初自己都有些意外。从前在A区的时候，也只有在江逾年身边的时候，对于夜晚的排斥才会消退一些。现在这个状态，是怎么回事？

　　刹那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可是当她沉下心认真感受的时候，却又完全捕捉不到了。

　　“怎么了？”
　　江如初闻声抬头，撞进谢西顾深邃的目光里。
　　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谢西顾的眼睛是很标准的瑞凤眼，眼尾有轻微的上翘，却并不显得轻佻。他的瞳仁并不是纯粹的黑，偶尔流光闪过，便能从中捕捉到一二分墨绿的色彩。论坛上曾有人说，特警队谢副队长的眼睛过于凌厉，直视久了会让人觉得心虚。可是在这样有些晦暗的光线下，他们又离得这样近，不知怎么，江如初竟觉得这双眼睛里的情绪关切而又柔软。

　　多半是错觉。
　　她下意识地认为不会有人对一个才有两面之缘的人露出这样的情绪来。可是心里却又有个声音隐隐约约的告诉她：这个人的确是在关心你的。

　　江如初感到有些古怪。
　　她摇了摇头，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没什么。”
　　谢西顾似乎也察觉到些什么，没有再说话。

　　韩彻对于附近的地形很熟悉，带着他们两个左拐右拐，穿过几条暗巷，才来到他口中的“家”。

　　道路两旁堆叠着各种各样的垃圾，散发着难闻的异味。
　　而小路尽头，是一幢紧挨着一幢的，灰扑扑的居民楼。这些居民楼都是很老的款式，楼梯建在外面，可能是用的材料并不好，经历过不知道多长时间的风吹雨打以后，显露出不太好看的青黑色。每当有人踩上去，整个楼梯就会发出陈旧的吱嘎声，传得整栋楼都能听见。

　　尽管有心理准备，江如初还是有些惊讶。
　　这个地方，简直破败到了惊人的程度，甚至都不像是新纪元以后的产物。或许比起出现在现实生活中，它出现在关于新纪元以前的怀旧电影里会更加合适。
　　走到这里，她已经相信，韩彻的话多半是真的了。

　　三个人上了楼，韩彻拿了钥匙开门，顺手按开了灯光的开关。
　　有些暗的橘色灯光洒满不大的空间，韩彻回头望一眼谢西顾他们，率先走了进去。

　　按照之前韩彻所说的，他父亲好酒好赌，不知道沾惹了什么人，在韩彻六岁那年，从家里拿了钱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韩彻的母亲韩秀一手把他拉扯大。可是她身体本来就不算好，这些年又积劳成疾，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

　　韩彻没上完学就开始贴补家里，可他能赚来的钱毕竟有限，根本负担不起韩秀的药费。
　　这次韩秀病的重，除了去医院没有别的法子。他实在是没有钱，才不得已想到了抢劫的。也幸亏没有造成实质损失，而且江如初也同意不追究，否则，他连带着其他十七个人就该去监狱里待着了。

　　江如初去里间看了韩秀。

　　韩秀还在昏睡中，他们进来折腾出的声响并不算小，却没能把她吵醒。韩秀的气色很不好，脸上带着比实际年龄还要深重的皱纹，隐约显露出曾经所承受的生活的压力与岁月的磋磨。

　　新人类要比曾经的人类更加长寿，不同地区的平均年龄在120岁到140岁不等。
　　韩秀只有四十几岁，不过才走过人生的三分之一而已，却被病痛折磨的过早的显露出老态。

　　江如初安静地检查了她床头摆放的药剂，有的是半满的，有的已经空了瓶。
　　她叹了口气。
　　谢西顾和韩彻都注视着她。
　　“去明珠医院吧。”

　　江如初是体制里的医生，要比常人更加了解医院里的流程。加上这个时间医院里人并不算多，所以住院手续很快就办好了，谢西顾帮韩彻垫付了医疗费。
　　韩彻很感激。还带着淤青的眼圈忍不住的泛红，看起来又可怜又好笑。

　　其实江如初原本也有帮忙垫付的意思，毕竟她钱多。但是别人并不知道她是个极其富有的小富婆，谢西顾又比较坚持，所以最后她便随了谢西顾的意。

　　江如初原本的态度很是懒散，因为她讨厌麻烦。
　　可是自从见到韩秀以后，她反倒是积极了很多。这种积极来源于本能。
　　她自认不是什么心软的人，在街边遇到乞丐，她也懒得从终端划钱。可是当特定身份出现，她却没有办法忍心。
　　她是医生，求助者是病人。作为医生的本能与良知，让她没有办法看见一个病人无助的缠绵病榻而坐视不理。

　　贫穷不该是病人的原罪。

　　医生可以有治不好的病症，却不能够任由一个有治愈希望的病人因为其他原因无助地等待死亡。
　　对于江如初的性格来说，这种信念可能有些矛盾。
　　又或许，人类本身就是一个混合的神奇的矛盾体。

　　等到完全处理好韩彻的事情，已经快要到晚上十点钟。
　　韩秀的检查结果已经拿到，常年的超负荷劳动拖垮了她的身子，而她服用的药物，是黑市卖的便宜货，多项指标不合格的劣质品。
　　再加上长期忧虑以及不适合修养的生活环境，最终导致了身体机能早衰。

　　这种病在A区几乎找不见了，可是听刚刚那个住院部的值班医生的意思，这在D区似乎算不上什么稀奇的病症。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江如初罕见的有些沉默。
　　她突然发现，眼前的世界同她概念里的世界，其实有着很大的差距。

　　江家是A区屈指可数的大家族，事情自然是不少。她年纪辈分都小，性子佛，一直都受着家里的宠爱。更别说她还有江逾年和祁牧一起为她遮风挡雨，但凡是龌龊黑暗的东西，都是送不到她面前来的。
　　她一路走得顺畅，学位到手以后进了医疗部，每天除了研究还是研究，就连大家族里勾心斗角的事情都不多见。
　　或许她遇到的最为坎坷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信息素过敏症，以及不得不面对的腐败信息素味道。

　　也不是不知道，D区落后、贫穷，有许多人生活的困难。可之前都是从书上看到几个零星的词汇，仅仅有个概念而已。
　　A区人大多富裕，又怎么会把精贵的时间和精力放在遥远的D区人身上。换句话说，这里的人的死活，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真的就没有关系吗？

　　江家人聪慧，而江如初又佛系通透，性子随意洒脱。
　　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因为别人的事情在心中掀起这么大的波澜。

　　江如初和谢西顾的音速车都停在明珠医院的停车场，两个人一起去取车。

　　谢西顾忽然道，“江医生车里有水吗？”
　　江如初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懵逼的摇头。
　　于是谢西顾从自己的车里拿出了一瓶饮料给她。

　　D区除了没什么味道的营养剂，餐饮行业并不发达，也没有几种好喝的饮料。谢西顾拿给她的饮料，她在超市里没有见过，可能是出任务的时候采买的。
　　她原本不太想要别人的东西，可是当脑海里的思绪沉淀下来，她发现，自己的确需要靠吞咽活动来安抚一下有些躁动的精神。

　　江如初没再客气，接过来喝了一口。
　　……欸？
　　一瞬间，她的表情有点微妙。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无意识地又多喝了两口。

　　江如初嗜甜如命，但是这个小秘密只有江家人知道。毕竟一个Alpha，像Omega一样崇尚甜食，并不太值得宣扬。
　　手里的这瓶饮料，味道清甜，恰到好处地迎合了她对甜度的追求。

　　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是一杯果茶。更准确点说，是一杯蜜桃乌龙茶。

　　而江如初的信息素，正是乌龙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