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 着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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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芳音，以后别再来找我了。”邓泽一字一顿地说着，生怕眼前这个一脸娇羞的少女听不见或是听漏了，“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终会害了你我。”
“啊...”杨芳音一脸疑惑，邓泽往日里明明对大家都那么友好，怎么此刻却变得这样冷漠，“一定是我哥哥下手太重了，邓泽，你...在说气话对不对？”
她说的那样小心，语气轻柔地像羽毛似的，脸上的红晕也褪了大半。
“不是，你也知道那误会是什么，我不想多惹事，”邓泽别过头去，生怕自己眼底的不忍出卖了自己，继续冷冷地说道，“我承认我很自私，但这么做对你我都好。我就当...没你这个朋友。”
“邓泽！凳子！”杨芳音眼见得邓泽走得越来越快，自己的两条腿却是像灌了铅似的，沉沉的不听使唤，心里一如幼时望着深锁的院门那样惆怅。
“臭凳子！走那么快...”她怔怔地望向邓泽消失的方向，眼圈竟是比之身旁的桃花还要红了些。
话音方落，身侧的树丛发出沙沙的响声。来人外罩一件杏色褙子，内里搭着雪白的抹胸绔，虽上了些年纪，但从神韵间便可看出是名大家闺秀。
此时那人正一手拨开纷繁枝桠，一面微微颔首从桃树后缓步走了出来。
“侄女，你这是受什么委屈了？”杨严秋已然走到了杨芳音身后，一边顺着侄女的辫子一边细语着。
杨芳音先是一暖，随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犹疑地回头，先前仿若定住的脚也不自觉地退了几步。
“秋姑姑，我不能告诉你。”她鼓着腮帮子，却是一脸“撑死也不说”的大义凛然。
秋姑姑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平日里不是常拿礼仪规矩教导我要离邓泽远点吗？若是她知道了邓泽意欲与我决裂，高兴都来不及，怎会来安慰我？
杨芳音的脑瓜总是在没必要的地方转得极快。
... ...
另一边，邓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暗自心想：“有了这回，杨芳音总不至于再来找我了。毕竟她也是杨家的小姐，多少该好点面子。”
邓泽其实并不是不想和她做朋友，但是一想到和她的友谊可能变质，甚至可能惹来本不必要的麻烦，致使自己和养母没办法在芳华村立足...邓泽就明白了，这是绝对不能结交的人。
没错...养母。
就是不远处那个躺在竹椅上品茶看日落的女子——邓芸。
邓泽自六岁在野外被邓芸捡到后，就随她来了此地。说来也奇怪，邓泽对于自己的身世竟是一点也回想不起来。
六岁前的记忆就好像一扇紧闭的窗，偶尔能感知到对面吹来的微风，时而冷得砭骨，时而暖得心醉，让人好奇，却始终无法窥探另一端的色彩。
“芸妈！我回来了！”邓泽特意清了清嗓子，颇为爽朗地喊道。
女子闻声偏过头来，莞尔说着“回来了？快去洗洗，瞧你这一身汗，做什么去了？”
虽然是叫着她“芸妈”，可是这女子脸上分毫没有岁月的痕迹，若是换了这身农家妇女装束，不，即便是穿着这粗布衣裳，论身段，也绝不输那些妙龄大户小姐。
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邓泽和邓芸是姐弟俩呢。而那些知道的，总是拿着奇怪的眼光扫视他们，偶尔也会有些闲言碎语，说是邓芸不检点，恐怕是这么早就生了孩子不好意思讲，才自称养母。
是以整个村都对他们不待见，更是有明明路过邓芸门前就能打到水，非得兜个三条巷子的人。
“嘿嘿，好，还是芸妈最疼我。”邓泽脸上洋溢着幸福，嘴角咧得大大的。
然而这光芒四射的笑容却刺伤了某个偷偷站在古樟树上的人。
“笑得真蠢。”这男子沉声啐道。他穿着夜行衣，有着繁密树叶的荫蔽，树下人来人往也是无人察觉。
前些日子，映梦湖照出此处有人梦见了阴司的场景，而且似乎是前世梦。
他追查至此，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看上去又呆又蠢的农家少年郎。
难道这映梦湖主也老糊涂了？指点错了方位不成？
还未等他在心里问完，他突然察觉到周围有一丝灵力波动，有一股很熟悉的感觉，生生扰乱了他方才的所有疑虑。
他即刻闪下树梢，轻巧落地后便悄悄遁去身形，往灵力波动的地方赶去。
他目力自与凡人不同，很快便望到了地底的散发灵力之物。那是一颗洁白的，透着微光的深海珍珠。当真是没有一点瑕疵，难怪被好好地藏在这地下。
不过这珍珠的主人便是这间房子的主人么？如若不是，那又是村里的谁呢？如若是，那是邓芸的还是邓泽的？
方才消散的疑虑已去，新的疑虑又涌上心头。
他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正在洗澡的邓泽却是一惊，朝黑衣人所站的地方惊讶地张望了几番。黑衣人暗叫不好，莫非这傻子真不一般？
在黑衣人要施为一番时，对方却又回过头去继续洗澡了。
于是索性收了手，心想自己真是多虑了，怎么会有凡人能识破自己的遁形呢？随即头也不回地再度闪身，回了樟树林。
“我靠...我刚刚是不是看到鬼了，怎么一团黑漆漆的？可是好像是个人形？”邓泽不断往身上浇着温热的水，木桶里装满的桃花花瓣随着水波起起伏伏，刮蹭在羊脂玉般的肌肤上，“还好有这花瓣，他也瞧不见什么。”
“咳咳...我在想什么，我又不是女子？怕他作甚？”邓泽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奇怪想法弄得有些心糟，抬手抽了条粗布巾便出浴了。
可那人身上却透着什么力量，让他感到熟悉又陌生。
这好像也预示着什么...似乎只要参破了这背后的秘密，邓泽的命运将会迎来极大的转变。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可能会是无异于山崩地裂的灭顶之灾吧。
邓泽擦干了身子，随即自嘲地笑笑，“我在想什么，说得我好像不是普通人似的。”
“洗好啦？”邓芸门也没敲地就进来了。
”
就进来了。
就进来了？？？？
“芸妈你你你...你怎么又不敲门？？我还没穿衣服呢？”邓泽的脸颊红彤彤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方才花瓣被水泡得脱色染上了呢。
“诶，你这话说得就见外了哦，我好伤心。”芸妈转身去理着首饰盒，擦了擦那珍藏多年的玉簪。
芸妈嘴上从不会饶过自己，但实际也是顾及自己这个养子的心思的。邓泽晓得这一点，赶快抓起衣服胡乱穿了起来。
“你看我这天天去纺织司务工，指尖都勒红了，这要不是我辛苦些，咱们就还得住那破茅草屋，”芸妈料想他应该穿好衣物了，于是回头缓缓道，“换言之，你的命是我给的，身子还不能给我看看了？是我，包养了你啊。”
“什...什么包养！！”邓泽一惊，手上那个结却是怎么也打不好，反倒是...散了...
散了！！
于是刚好不容易挂上这年轻身躯的白布袍子整片滑落，露出白皙的、初显英气的少年人的胸膛。
这回轮到芸妈脸红了，她唰地一下回过头去，嘴上照例不依不饶：“线条不错，长大不知要祸害多少黄花闺女了。”
没错...方才进门时的母慈子孝，和那个看日落的女子都是假象，这才是这对养母子的日常相处方式。
也难怪有人觉得他俩是姐弟了。
... ...
“所以，你还认为，邓泽与你有回旋的余地么？”杨严秋近乎是贴着杨芳音的耳朵，亲切地问着。
可是杨芳音听在心里，却没有一丝温暖，满满的是威胁。她也是被禁足过三年的小姐，并非一般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家碧玉可比。
她的心智，在那些几不闻人声的岁月里早就磨得尖利。
而邓泽是她出门的日子以来，唯一能带给她美好和温柔的人。
因而情窦初开也让她内心深处少女的心思萌动，乱了方寸。
不成想，如今倒是被身旁这个看似温柔的女人利用，掌了先机。
“姑妈，你刚才说的，音儿心里会好好记着的。”杨芳音眨着眼睛，仍是泫然欲泣的模样，惹人心软。
杨严秋见是目的达到了，不管杨芳音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她与邓泽之间是绝不可能了。
于是她又端着春风般柔和的嗓音，说：“那就好，我的乖侄女就是明事理，不像别家小姐那样蛮横刁钻，以后定能嫁与个好儿郎。”
“没想到邓泽这么温柔的人，也会有一天因为我家的压力拒绝我呀。”杨芳音牵着她秋姑姑的手，暗自思忖，“哎也是啊，正是他太温柔了，这番重压教他如何扛得住。也罢，他说的也有理，不再见面才是对双方都好。”
杨芳音心底的酸涩被很快藏了起来，她很熟练，很清楚面对自己的“求不得”该怎么做。
... ...
“什...什么？你让我我我...去学女红？？”邓泽震惊到口吃，而芸妈那满脸的严肃却在告诉他这一切是真的，还是万万逃不掉的。
“是啊，不是你说要帮我赚钱，一起支撑这个家的吗？”芸妈认真地反问。
“我...”邓泽陷入了沉思。
说起来，这万方境也是玄妙。因为某位上古农神意外发现了让农田自己长食物的术法，韶界的农夫已经失业好几百年了，现在根本没什么人还记得农夫这个职业。
如果有人要是在韶界偷别人家里的菜，那多半只是有点偷盗癖。为什么？因为农田里的菜是完全可再生，且是一等一的品质。而且还几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根本没那个必要去偷。
不过可惜的是，并没有纺织神飞升，是以这么千年来，仙人没有能变衣服的术法。仙人也是人飞升上去的，多少保留了人的习性，出了那个性不羁星匪神不爱穿衣服外，都是很注重穿着的。而这纺织业也由一般的民营，上升到了如今纺织司的地位。
女子的社会地位呢，也因此有提高。身为桃华镇纺织司的副使，邓芸的月俸自然不低。只是这位置也是邓芸苦练纺织多年才得到的。如今，她的“芸绣”也可以说是小小的闻名于世了。
邓芸本来前些日子可以升为正使，可那上头不知听了什么谣言，愣是觉得她年纪轻轻就有了孩子，品行不端，不足以胜任，于是压到现在，彻底没了响。
邓芸不爽了，便要拿自己的好儿子开涮，想着把自己的儿子安排进去，这样儿子的月俸差不多也就补上升成正使涨的俸禄了。
“娘，你的儿子胸怀大志，闯荡四方，少说也得做个木匠粉刷匠什么的，对嘛！”邓泽眨眨眼睛，拐着弯儿地撒娇。
“乖啊，听妈的，来纺织司不会有错的。还可以去镇里见见大世面哩！”语重心长的芸妈缓缓道。
“可是...”邓泽恨不得拿毛笔大大地在身上写满拒绝。
“这样，娘不要你终身做，就做以个月，等娘把舆论处理完，荣升正使，你就下岗。”芸妈捂住邓泽的嘴，以不容置喙的口吻说，“而且，只要你答应了，我就允许你一人独自去镇上玩两天。你不是渴望这种话本上写的自由好久了吗？你不是想体会一下自立的感觉吗？”
邓泽说实话，心动了。
“你包食宿费？”邓泽松了口，半信半疑地问着眼前这个坑了他好几次的养母。
“当然。”邓芸大气回答。
“成交！”邓泽爽气地和邓芸刚刚捂过他嘴的手掌一击掌，便急匆匆收拾行囊去了。
“后日上工，那近两日你可以先独自去镇上玩，我不管你。但先说好了，花天酒地不可行，你还没到年纪。”芸妈正色道。
邓泽心里也知道那些烟花风尘地自己不可取，他本身在看话本时，就对那些浓妆艳抹的不感兴趣。于是赶忙回道：“您放心，我不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2 着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