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夜何晏晏》银子vena

2、我在太学门口吃糕点

　　这可真怨不得云知月临阵怯场，退堂鼓打的响。太学院门口报名的长队，弯弯绕绕，有如盘龙排山倒海之势，捋直了估计能绕整个宫城三圈有余。
　　在他们前面站着的一位稀发郎君看到二人如此吃惊，便告诉他们，有许多人在晨钟未响时，就拖着自家的娃来排队了。
　　云知月这才发觉，原来自家孩子的教育问题是每朝每代每个家长的心头重石，古有孟母三迁，今有洛阳三圈啊。
　　“请问郎君，这太学院入学报名，为时几日？”云老头儿临时抱佛脚。
　　这时，那位稀发郎君前面的一位浓眉郎君也加入了群聊“这个官家的布告中倒是并未提及，所以我等才会有今日这番举动。”可能也是觉得队伍太长，前途漫漫，令人堪忧，不禁感慨“着实是怕哪日太学院突然停止了招生，错过此回，不知下次又到等到何年何月。”
　　稀发郎君也皱起眉川“此言甚是，况且洛阳商户多如牛毛，太学院不可能让所有报名的人都入学，还会对每位报名入学者再进行一番筛选和评级，所以耗时颇长。”
　　“那这如何是好？”太学院这招生办的人工作效率也忒低了些，他们聊天的这会儿功夫，队伍根本连动都没动。云知月实在没有那个耐心等下去，抬头望向云老头儿“阿翁，要不我们明日再来？”

　　“阿翁？莫非足下乃郎君之子？”本以为眼前二人是祖孙的浓眉郎君惊讶地看向云知月，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失礼，又朝云老头儿行作揖礼“方才交谈那么久，还不知郎君尊诲，实在多有冒犯。”
　　“无妨，仆姓云，此乃家女而非家子。”云老头儿也回礼道，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误会，多见少怪。
　　本朝女郎皆爱绯丽异常的女装，云知月不喜，鲜有穿之，加上今日因为他起得晚，时间紧张，云老头儿更是随意地帮她扎了个简单的男童髻，还有她那一身玄色的男装，被人误会也是正常。
　　“云公莫要玩笑，既是女郎，为何会来报名入太学？”浓眉郎君平日里极少失礼，不想今日两次看走了眼。
　　虽然洛阳城民风开放，如今男女有别的观念不似之前那般根深蒂固，女子也可以经常在外抛头露面。但太学自开院以来便从未有女子入学的先例，所以今日来的商户带的都是自家的儿郎。不是他言辞太不尊重二人，他们的行为实在是令人费解。

　　春意新绿，清明暖阳。太学院门口的垂柳随轻风拂动，撩拨着一众学子炽热的求学之心。云知月眯眼打量了一圈，确实没有瞅见哪位家长带着女郎来报名的。
　　她直觉自己被人嫌弃了，但好歹两世为人，她的好胜心不允许自己在一个古代人面前丢脸。
　　云老头儿一时高兴没想到太学入学对性别这方面还有要求，她却早有顾虑，在来之前就想好了措辞，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咱不能打没有准备的仗不是，在这个世界待了那么久，平日里不做点儿功课怎么行？以后如果面对未知的风险，如何衡量？况且本朝便有一个鲜明的案例摆在那儿让她有迹可循。

　　“官家颁布诏令时规定说女郎不能入学了吗？”云知月反问。
　　“这……未曾”浓眉讪讪答。

　　“郎君高见，当今甄夫人待字时曾云，“闻古者贤女，未有不学前世成败，以为己诫。不知书，何由见之？”，家君自小便教育我开卷有益，为知书故，所以入学，有何不可？”
　　“……”浓眉一时石化，哑口无言，说不过伶牙俐齿的云知月。
　　“小女拙言，让郎君们见笑了。”云老头儿见状赶忙缓和气氛，又转移话题，“看今日这情形，日落之前怕是也等不到什么结果，我们就先告辞了。”
　　拉上云知月就走，脑子里哪里还有什么报名不报名的，跑路才是要紧。

　　待回家后，用暮食时，云老头儿的眼睛时不时地瞟向自家那个语出惊人的七岁女娃，但又怕被发现，偷偷摸摸的样子看笑了云知月。
　　云知月放下手中的筷子“老头儿你有话就问，怎么今日如此扭捏。”
　　“今日甄夫人的那段话，你是从哪得知的？”云老头儿也放下碗筷，正色道。
　　“我说自己天资聪颖，无师自通，你信吗？”
　　“……”
　　“不信就对了，我是过目不忘，博闻强识。”
　　“…………”
　　“唉！书到用时方恨少，我还嫌今日自己的表现不够精彩呢。”
　　“………………”
　　云知月不是早慧，她是一朵奇葩。云老头儿突然觉得自己这七年也看走了眼。

　　老父亲最后的倔强，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经此一遭，云知月不用云老头儿规劝，自己就下定了要去太学读书的决心，不然以后因为肚子里没有墨水儿，和别人吵架的时候词穷了多丢份儿。
　　翌日，熹微的晨光堪堪洒落在地面，四下还寂静无声，云知月就打开了房门去催促她那个嗜睡，爱赖床的老父亲。
　　父女俩吸取昨日的教训，赶到太学时，人影寥寥，二人总算排到了“龙头”。
　　可太学院的人还没开始上班，云知月于是掏出怀里用牛皮纸包着的碧云糕，先分给云老头儿几块儿，然后自己旁若无人地咀嚼起来。为了排队起的太早没吃饭，现在也没啥条件，这个就权当是晨食了。
　　这糕点是西市最有名的拾乐坊近日最受吃客们欢迎的单品，别看拾乐坊的起名水平不咋地，听着也不像正经做饭的地方，但他们家后厨所出，却是实实在在的精品。云知月自从来到洛阳城后就不停地发掘美食，这几日她的快乐源泉就是能够在午食后吃上几块拾乐坊的糕点，当作下午茶，解解馋虫。

　　没吃饭就赶来的不止云知月她们父女二人，此时队伍的龙头部位渐渐开始骚动起来，对她的埋怨声此起彼伏，我们大清早地赶来是看你表演吃播的吗？能看不能吃，太折磨人了。
　　一个比云知月矮一头的清秀小郎君的大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手中剩下的为数不多的糕点，吞咽着口水，他身旁的大郎君也用幽幽的眼神剜了一眼云知月，伸手摸了摸自家娃娃的头以示安慰。
　　云知月莫名，然后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上前两步“请郎君和小郎君晨安，今日阿翁与我早起，便带了些糕点当作晨食。想必郎君们也未进食，阿翁说过，娃娃们不吃晨食是会变笨的。小郎君如若不嫌弃的话，不妨收下这些糕点？”
　　她问的是孩子，却看向家长，真挚的眼神儿仿佛真的怕娃娃会变笨，让大郎君无法反驳她的好意。
　　大眼小郎君见自家阿翁没有否决，才欣然接过糕点“谢谢阿兄！”
　　“……”甜甜的笑容融化了云知月的一颗姨母心，你叫我哥我也认。
　　云知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与昨日如出一辙，别无二致的着装，又叹了口气，懒得再解释。

作者有话说

　　碧云糕……
吃了绝对会变聪明，小郎君。
云知月不禁感慨一番“果然每一家成功的酒楼后面都有一位会起名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