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恶女回忆录》橙汁汽水

4、Times Square

　　第一个周很快就过去了，周五晚上系里安排了第一次networking（交际），地点是40多街的一家保龄球俱乐部。

　　这家俱乐部离时代广场很近，我想着结束后可以往时代广场走一走，来美国快半个月了，我还没有去过时代广场。

　　我不是很习惯国外的这种社交文化，不过这是找工作必须的，系里会请各大公司的高管和已经找到工作的学长学姐，给我们新生创造一个交流的机会，拓展人脉，争取一个内推或是面试的机会。

　　中国的留学生一般很害羞，他们不懂得该如何跟一个陌生人聊天，聊到开口要工作机会的程度。

　　不像印度人，天生就懂得把自己吹的天花乱坠，开口就要这个要那个，尽管自己才是最不靠谱的那个，每一次小组作业跟印度人组队，我就知道要完，他们就知道画大饼，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的那部分肯定会完成，等到询问进度或是开组会的时候支支吾吾，或是干脆不见踪影。

　　虽然我也不会聊天，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找到一个在基金公司做研究员的学长，学着他们外国人的方式客套。

　　其实聊起来也还好，无非是在看对话要结束的时候，适当地抛出下一个问题，让谈话不冷场。

　　这些成功在美国找到工作的学长学姐，我们称他们为“上岸的人”，是我们的榜样，是我们争相追逐的目标。

　　不过下一批咸鱼里，谁能在明年的秋招中经受住层层选拔和残酷竞争，成为成功上岸的锦鲤，我们这群咸鱼谁也不知道。

　　聊完之后，大家逐渐聚集到保龄球场，这个俱乐部其实不只有保龄球，还有乒乓球，桌球，桌式足球等一些供人娱乐的设施。

　　我发现外国人会玩乒乓球的有很多，乒乓球台很常见，可惜身为一个中国人，我一点也不会打乒乓球。

　　于是我来到保龄球场，这是我第一次打保龄球，我以为保龄球很重很重，但抬起来发现它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沉，用三个指头插进球上面的孔洞，瞄准球瓶，保持重心，把球丢出去，以击倒球瓶数的多少来计分。

　　保龄球的球道很滑，球很容易滑出轨道，一个球瓶也打不到。

　　我第一次击倒了六个球瓶，外国同学夸张地给我喝彩鼓掌，如果从小生活在这种赞美文化盛行的国度，不论是谁都会逐渐变得开朗自信的。

　　在一个卡座里，我看到了Jeffery。

　　Jeffery是我的大学同班同学，我们在大学毕业后，不约而同地申上了同一所美国学校，不过我们在不同的专业，他学金融数学，我学商业分析。

　　我朝他打了个招呼，他笑着对我点了点头，又开始跟同卡座的人聊天，我瞥了一眼，他那个卡座，有很多漂亮的中国女生。

　　我其实一直都对Jeffery有好感，不过我们只是朋友，或者说，他把我当作朋友。

　　Jeffery长得很帅，也很聪明，他的皮肤白皙，典型北京小爷的气派。

　　我一度认为，他是我认识的聪明的人里长得最好看的，长得最好看的男生里最聪明的一个。
　　可惜大学四年，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等到networking快结束的时候，我站在俱乐部门口故意磨磨蹭蹭，我想看看能不能等到他一起走。

　　没多久，Jeffery跟他的室友一起从里面走了出来。

　　“喂！要一起回去吗这里离时代广场不远，要不要走到42街再换地铁。”我建议道。
　　“可以啊，现在时代广场应该还有一些店开着。”

　　他答应了，虽然同行的还有他的室友，但我很开心，心里的那头小鹿开始蠢蠢欲动。

　　我们沿着主街往时代广场走，一路聊着房租，美剧，电影，工作。

　　“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Jeffery问我。

　　他的声音很好听，音带低沉，但是语调却很欢快，我很喜欢有少年气的男生。

　　“就还好啊，不过我的室友是个来自阿拉伯地区的女生，她每天都是凌晨三四点起床，有些吵。”

　　“那是挺烦人的。”

　　“你呢？你的专业课好玩吗”

　　“很难，”Jeffery皱着眉头跟我说，“我选了机器学习，听说对找工作很有帮助。”

　　“我也看到那门课了，之前还犹豫要不要选呢。”

　　我心里暗暗记下，回去之后就把这门课选上。

　　走着聊着就到了时代广场，即使现在已经十一点了，这里依然有很多人，大部分都是外国的游客。

　　巨大的霓虹灯和显示屏闪烁着，变幻着各种品牌广告，我的眼感到有些刺痛，这些黑夜里发着五彩光芒的广告牌并没有让我觉得有多么科技先进，我首先想到的是光污染。

　　裸着上身涂着美国国旗彩绘的金发美女，和扮成蝙蝠侠，钢铁侠，美国队长等超级英雄的街头艺人走来走去，拉着游客拍照。

　　这种街头艺人黑的很，拍一张合照开口就要二十美元作小费，专门骗不了解情况的外国游客。
　　我们来到一处观景台，可以俯瞰整个时代广场。

　　“我们拍张照吧。”Jeffery说道。

　　“好呀好呀。”

　　我很想问问他要不要两个人一起照一张，但话问不出口，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对他有好感，大概人在面对喜欢的人时，总是自卑的吧。

　　“看镜头。”

　　手机屏幕上，我看到自己挨着Jeffery的肩膀，我离他很近。

　　近到可以听到他呼吸的声音。
　　近到可以感受他胸膛的起伏。

　　“Cheers！”

　　这是我跟他的第一张合照，有可能也是唯一的一张合照。

　　不过我今天过得很开心。

　　天上下起了雨，我们都没有带伞，于是快步向地铁口跑去。

　　呼啦啦地，一群风一样的少年。

　　下雨天，纽约地铁的尿骚味更重了，地面上的雨水沿着排风口缓缓流下，流到铁轨上。

　　这个地铁站的流浪艺人是最多的，一个黑人演奏着萨克斯乐曲《昨日重现》，伴随着列车开过来发出的隆隆声，再加上等待地铁的乘客的说话声，婴儿哭闹的声音，一时间我听不清Jeffery在跟我说什么。

　　我看他冲我笑着，嘴唇在动。

　　“你说什么？”我大声朝他喊道，我的声音淹没在周围的噪音里。

　　Jeffery摇了摇头，他没有重复他刚刚说的话。

　　列车到了，我们蜂拥而上，我跟Jeffery被人流挤到相距很远的地方。

　　纽约的地铁列车驾驶员上辈子都是赛车选手，列车在每一个拐弯处发出巨大的声响，列车上的人被晃得七晕八素。

　　我时不时偷偷瞄一眼Jeffery的侧脸，他并没有看向我。

　　真好，还可以再这样望着他两年。

　　你说，这是不是就是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