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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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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米尔轻轻一按就瘪下去那么一大块,那个瘪下去的深度太深了,足以说明这怪物的头部皮肉下面没有支撑那块皮肉的东西,只要卡米尔继续按下去,它前后的皮肉就能贴在一起,这玩意没有颅骨和大脑吗?
不是骂人的话,而是真正生理意义上的,没有脑子,那个部位只是空空的一层皮肉,就像纸糊的一样,是个只有一层皮肉的空壳。
如果是这样的话,很难想象卡米尔在锤爆怪物后脑勺的那一拳究竟花了多大力气。恐怕他每次出拳都是这个力度。
可是,我的手是和怪物的头部亲身接触过的,我还记得,那个触感不像是没有支撑物,我见过如果人没有颅骨受到击打会如何的模拟图,只需要一拳,人的面部肌肉就会扭曲飞出去,我在击打那个怪物的时候那个手感显然没有这么软,显然是有支撑物的。
卡米尔按的位置是在头顶。
而雷狮贯穿这怪物头颅的画面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在我的认知里,我认为他贯穿了怪物的“颅骨”,现在想起来,他贯穿的位置应该是这个皮肉的空壳。
也许是从嘴部偏上的位置那里开始往上,皮肉之下是空壳,开始没有骨骼支撑。
那岂不是就像一个橡胶头套里塞一个大号的假牙一样?滑稽又瘆人。
没有大脑要如何呼吸?还是说那怪物不用呼吸?
那它又是依靠什么来进行思考的?一般情况下思考必须得有大脑似乎是地球上普通人的常识,但这里违背常识的事情实在太多,想象天马行空一些也没什么了,毕竟先秦时期的人还坚信着人们用心脏进行思考,所以我一瞬间有些怀疑:难道外星生物不用脑子进行思考吗?
我看看怪物的空壳大脑,又忍不住睁圆了眼睛看向卡米尔的头,一个念头竟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他呢?他是用脑子进行思考吗?他有脑子吗?
一个人要是刚养成时不时把注意力放在某人身上的习惯的话,短时间内他也难做到注意力收放自如,多半是先不由自主地把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一下,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收回来。
卡米尔也是如此,他对人的目光很敏感,立刻就感受到了我不加遮掩的目光,抬头看向了我,目光居然闪了闪,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意思,下意识地想要说点什么,他的脸上一瞬间划过一种类似欲言又止的表情,但又立刻消失,变回原来的古井不波,仿佛刚刚的样子只是幻觉,或许是觉得和我解释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用,这种事情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的想法是什么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人活着有时候得在压抑中见缝插针地给自己找点出口,我登时用一种恍然大悟的眼神看着他,仿佛想明白什么了的样子。
“有刀吗?”卡米尔突然扭过头来问我。
他这人本来就能让我产生惊悚之感,这话又来的有点突然,我愣了足足半分钟才反应过来他在向我要的是什么。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顿觉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我颇是警觉地看着他,和他再度开始大眼瞪小眼,第一反应就是我有来路他有去路,我自己玩脱了,这小子嫌弃我烦要用刀把我的头干掉,这么一想,我顿觉他的眼神凶神恶煞了不少,紧接着我又想到他要是想把我干掉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
第二反应就是他和我想的一样,想要看看我们地球人有没有大脑,以此推断可不可能有生物不用大脑思考。
但立刻我就否定了这种想法,既然如此,他怎么不直接切那个怪物的脑子?
哦,他想要我的刀去切那个怪物的头。在绕了两个山路十八弯之后,我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件事。
我木着一张脸盯着他开始在背包里翻找刀具,之前我在校门口的一家餐厅帮忙打下手,老板出事卷钱跑了以后,我把厨房的那套刀具连带一部分食材都给拿走了,除此之外还有几把不同长度的小裁纸刀,就在我找到这些以后下意识地想问他要多长的刀的时候,他先来了一句,“你在想什么?”
看来某卡姓外星生物的思维在追着我的思维跑过山路十八弯的时候掉了队,被甩到了某个不知名的山沟沟里,终于意识到了凭借自己的力量想要追上我的思维是件不可能的事,我可能认识这怪物也可能不认识,现在的骚动可能是因我而起的也可能不是,与其思考每一种可能做假设,拼命追上我的思维琢磨我在想什么,还不如直接问我,看我的反应。选择最快的解决方式正是卡米尔的聪明所在,于是他反客为主,终于动了动他那金贵的嘴皮子打了一记直球 。
意识到我把他逼出话之后,我顿时感觉有点得意,心情好了不少。
我低头看了眼怪物,又看了眼他,目光在他俩之间徘徊了几次,就像是在做什么对比一样,最后看了看卡米尔回答到,“没什么”。
我觉得他大概能get到我的浅层意思乃至深层意思。
我在琢磨怪物,可能顺便还琢磨一下他,还把他俩做了个简单对比,然后我意识到:貌似潜意识里我一直把他俩视为同一个物种来着,就是一个长的像人一个长的吓人。
按照宇宙观点来看,地球人有些思维确实根深蒂固还带点偏见,分类也是分为“地球人”和“外星人”,“外星人”再分门别类出来一堆,按照这个分类方式,这怪物和ET就是物种不同,卡米尔和这个怪物也是物种不同,ET和这怪物和卡米尔本质上没啥区别,都是外星人。
想到这我多少有点心虚,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想实属有些不厚道。
但我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准卡米尔和我想的一样,他可能还觉得我和那个怪物在本质上是一样的,都被划分到未知物种里面。
嘶,我又瞅瞅怪物,我觉得这事他干的出来,然后我就被我自己的想法恶心够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觉得我应该住脑,这叫及时止损,我俩谁都罪不至此,何必如此为难,谁看谁都不像人。
于是我选择用找刀具来分散注意力。
传统造型的菜刀肯定不方便,我这儿还没有手术刀,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刀,我刚想开口问他要什么刀,嘴巴好像是某种开关,打开了什么按钮,一个想法突然跳了出来———
我好像……不能让卡米尔知道,我有很多凶器这件事……
这个想法从我的大脑中跳过,后面还拴着一条长长的尾巴:这家伙不会是在目睹了我的锤子斧子扳手之类的道具之后还要继续探我的底吧?
可是他之前没有缴了我的凶器呀。
他似乎觉得缴了一个弱小的地球生物身上的武器是一件很没有必要的事?不对,不是,这事雷狮好像能干出来,估计我要是真有拿武器挑衅他威严的能力,我猜他大概会跃跃欲试。
至于卡米尔……卡米尔……我猜,可能是我一开始自报家门,自暴家底展示工具箱的行为让他放下了些许警惕,心怀叵测的人不会自暴武器,起码我展露出来的东西不会产生杀伤力,就算我真的心怀叵测,这堆东西大概率也是个烟雾弹,没有实质性作用,但他又留了个心眼怕我是反其道而行之,或是烟雾弹之后留有后手,还不如再往外套套,最后来个收缴一条龙服务,于是出现了这种局面和这句话。
事到如今,如果我真的瞒报了刀具的数量,日后被他发现数量和我的报告有所出入则是间接说明了我留有后手心怀叵测,那才是真正麻烦的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可不管你是不是出于安全考虑才给自己留的后手,况且若是真到了某种特殊情况,这些屠刀也不是没有砍向他们的可能。
于是在卡米尔的注视下,我选择默默地、一把一把地掏出了自己所有的刀具,就连拆快递用的小刀和和替换用的刀片都掏了出来,型号逐渐减小,我用手掌把这些东西摊开在地上一字排开,考虑到可能会有血花四溅的场景,我还翻出了之前在游乐园卖剩下的一次性雨衣和一袋口罩,想了想,我又给他掏了一副橡胶手套,是我之前在生物实验室顺出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随着我掏出刀片的动作,我觉得卡米尔的目光似乎渐渐犀利了起来。
“您随便挑,相中哪个拿哪个”我没理他,干活干久了,又站了半天,我腿有点酸疼,我干脆往地上盘腿一坐,边说边相当大气地挥挥手,一副相当的豪横架势,然后我把手探进包里,又从包里单手拎出一块磨刀石,我的手心感受着那东西粗糙的质感,然后,我“啪”的一声,把磨刀石往地上一拍,一边活动了几下因这个剧烈动作而酸痛的肩膀一边说道,“不行我再给您磨磨。”
随后我意识到,我刚才急着把话语输出出去,说话时的腔调乃至行为中一不小心带上了原来当街溜子时候的气质。
这可能是史上最豪横地缴械投降。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观察卡米尔的反应,发现他的动作诡异地停了一下,然后就像习以为常一样,淡定地无视了我,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真的开始观察起了地上摆开的东西,就像一个低头在地摊上对着货物挑挑拣拣的顾客。
我弓着后背,一只手拄在腿上,观察着卡米尔的动作,手电筒的照射下,只见他专注地看着地上的刀具,额前黑色的发丝软软地垂下来,稍微有点挡视线,透过发丝,遮遮掩掩地还能看见他蓝色的双眼,我忍住了想抬手帮他撩起额前的发丝的冲动,别开目光,我稍稍直起腰,依稀还能看见他的发尾,如果不是围巾遮挡的严实,我想我还能看见一小截白色的脖颈。
此情此景让我心情复杂,以至于刻在我DNA里的某些隐藏的冲生理性动开始躁动起来,疲惫了一天的大脑仅剩思考当前事情的功能,已经失去了预判的能力,现在通过思考来约束话语的能力也在逐渐丧失,我咽了一口口水,却没有把涌到喉咙处的话语给压下去———
“相中哪个了?三块钱一个,五块钱俩,十块钱仨。”
话出口之后,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世界的货币可能和地球货币不一样,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考虑了汇率问题,“哎,卡哥,你们这儿的货币是什么?”
然后我的脑海内才后知后觉地浮现出了对自己行为本质的概括:以下道具要付费才能解锁。
仔细想想,此时的我好像也不光是受到眼前场景刺激被动发动技能,主观意识上想看卡米尔的反应的心理我想我不可能没有,万一要是套出这个世界货币的信息,也算误打误撞地涨了知识。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第一个卡米尔遇到的被缴械还要价的人。
卡米尔似乎挑中了一把刀,他在那里停留的时间比较长,我一看,他停在我的剔骨刀前面了,然后他把那把刀拿起,举在面前观察,“我不记得哪里有给机器人发工资的习惯。”
说这话的时候刀背正好对着我,我正思考时,他把又把刀转了一圈,把刀刃对准了我。
我砸吧砸吧嘴,不知道刀背有什么好观察的,我觉得我低估这小子了,又或许让人低估他是他一直沉默寡言在我这种话唠狗面前显得有些吃瘪的真正目的,他这绝对是赤裸裸地威胁,威胁我闭嘴,因此我收起自己嚣张地坐姿,别开目光,乖乖抱住自己,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向身后的木箱靠拢,同时脑子里再次蹦出了一个想法:会不会现在我吸的每一口氧气都是我的工资,这么一想,我的老板真是慷慨啊……
真经济划算啊,他奶奶的,我要是被开除了就连氧气都没了,犹太人都没你会做生意。
等等,这不会是卡米尔的潜台词吧。
这么一想,我觉得也不是不无可能,于是我委屈巴巴地张开嘴深呼吸了几口气,反正这是我工资,多吸一口赚一口。
吸完之后我又长出一口气,然后我更委屈了,觉得他们不光剥削我的劳动力还要我的二氧化碳。
然后我又觉得呼吸乃是人的自然生理现象,要是嫌人家剥削,我大可以只吸不呼。
于是我又猛吸了一口气,憋住了气,准备不呼出来。
三十秒过后,感觉自己差点憋过去我“呸”的一声张开了嘴,开始疯狂吸入新鲜空气。
Oh, fresh air, I need it.
不知道我这算不算提高吸入空气的质量,算是变相给自己涨了工资。
这么一想我就觉得自己赚了,想想还有点小高兴。
吸气,憋气,呼气,呸。重复几个回合之后我顿时觉得自己赚了不少。
等我终于调整好了心态,乐颠颠地抬头看向卡米尔的时候,我发现他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我。
没错,虽然很快,只有短短几秒,但是凭借面瘫对表情独有的敏感,我还是看到了,那!个像!看!傻!子!一!样!的!表!情!
他连“你在干什么”都不问了,直接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我。
我的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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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米尔:第一次看到自娱自乐的水平高到玩呼吸还能玩的这么开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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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不是不是,你这个人怎么回事,瞧不起谁呢这是,为一口氧气打工的人也是打工仔好不好。这句话卡在我喉咙里呼之欲出,下一秒就立刻被我咽了回去。
刚才沉迷提高工资质量而无法自拔,我竟然没注意到这厮已经不问自取用雨衣手套口罩全副武装,把刀捅进了怪物的头里,虽然只斜斜地没入了一个极浅的刀尖,他现在应该是中途停下又听到我这边发出的声音才会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或者顺序反过来也不是不可能。
口罩加围巾,他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要不是我之前没时间掏这些东西来把自己捂严实了,也不至于这么担惊受怕了,啧,便宜这小子了。
只是,那把刀的锋利程度我知道,卡米尔的手劲我也……差不多知道,毕竟那是能徒手锤爆机器人,锤残帕洛斯,锤碎怪物后脑勺的存在。真是战果累累。怎么会一下只没入那么浅的一个刀尖?
当时雷狮可是一刀捅穿了那家伙的脑袋,难道是卡米尔的身子出了问题?
我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随后又意识到,雷狮当时可是按着怪物有头骨的力气下的刀,而卡米尔可能是按着怪物只有一层皮和肉来下的刀,又怕破坏里面的结构,力度自然要差一些。
这样说这个怪物的皮,很厚很硬实?
不对,我当时刺脖子的时候,没用太大的力气就刺穿了它的脖子。
这样说来,厚的只有怪物的头部的皮?
难怪卡米尔不停地观察那个怪物,原来是刚刚头部打起来手感不对,也许雷狮那一刀的时候雷狮就感觉出了不对,他又告诉了卡米尔这件事也说不定。
越是防卫的好的地方,里面的东西价值可能就越高,怪物的头部肯定有东西。
卡米尔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修长的手指握紧刀柄,动作有些生疏,但是试探了几下之后就利落了起来,泛着冷光的锋芒和他的眼神有些相似,刀刃向肉里探进摸索,与肉皮摩擦发出的声音让我头皮发麻,血液顺着切口汩汩地往外淌,看的我头皮和眼睛发麻发疼,不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四肢冰凉僵成了石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卡米尔对怪物做的开颅手术。
随着卡米尔的动作,谜底大概是揭晓了。
那怪物的皮肉似乎比普通的皮肉更硬更结实一些,听声音就能听出来,想必这也是没有颅骨却能撑住空空的头颅的原因,但是弹性较之其他皮肉而言也要差一些,质感就像一块半风干的口香糖,卡米尔切的时候稍微多费了些力气,他从里面掏出了一个……颜色诡异的……浅粉色与紫色交织的东西,一半碎成了浆糊状物体,碎的就像后脑勺上被卡米尔打碎的眼珠子一样,这应该也是被卡米尔打碎的,模样难以细致描述,硬要说的话,就像一团有弹性的肉,而且很小,只有杏核大小,还长着很多根透明的,紫色的小软管,看起来和那团肉应该是同种质地。
虽然我短短一天内已经和不少尸体打过交道,但我仍旧受不了这种动态画面,我看着有点反胃,就不想再看了,任由卡米尔一个人在那边观察这东西。
真是奇怪,那怪物脑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空间都是空的?按理来讲,就算没有脑子也该有点别的东西,一般无用的东西都会随着进化而消失掉,所以说这东西到底是怎么进化的?
先是思维,然后是头部,我的身体终于夺回了部分的控制权,我把头一歪,移开了视线,身上湿漉漉的,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跟我没关系。我这样对自己说着,我猛吸了几口气来缓解心情,可我又总觉得空气中似乎若有若无的一阵子血腥味,猛吸几口气反而觉得更难受了,这到底是生物学家的活还是别的什么学家的活,他卡米尔的活和我没关系。
我的工作只是………
我壮胆把头扭回去去,发现卡米尔手里还捏着那个东西,那东西还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血,他眼睛环视四周,似乎想找个什么东西来把手里的东西装一下。
好吧,这点眼力见还是要有的 。
我想起电视剧里医生们在做完手术后,会把切下来的部分放在手术托盘里。
我没有手术托盘,那……普通盘子也行吧?
于是我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盘子,本想走过去递给卡米尔,结果我发现自己腿软了,站不起来,于是我干脆把拿着盘子的手朝着卡米尔伸了过去。
卡米尔没往盘子里放,而是拎着东西眼神中略有迟疑地盯着盘子。
他没放我也不敢动,我俩就那样僵在那里。
我端的胳膊生疼,他才开了口,他接下来说的话直接给我一个平地惊雷,让我有那么一瞬间想把盘掼在他脸上 奈何我仅存的智商不允许,我本来就不多的胆量也不支持。
他问我:“你想吃?”
我回想起我问雷狮要不要把怪物烤了吃的画面,结合此情此景,我顿时觉得我曾经的所作所为非人哉,此时此刻竟然有了一种跨时空的同病相怜感。
报复,绝对是报复。
“卡哥,我觉得有一件事你要明确一下,”我非常严肃地说,“我们地球人一般不吃外星人,这是误会,天大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