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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接近阿兰若 ...

  •   凤九一觉睡到太阳过午,腹中空空,饥饿难耐。正逢茶茶领苏陌叶的口谕推门而入,邀她去船头吃烤鱼,凤九趿着双呱嗒板儿,欣然至之。关门时遥遥一望,房中床几桌椅,皆陈列有序,昨夜息泽搬到她床前坐的那个小绣凳,亦稳稳搁在床脚,她喝过的糖水杯也杳然踪影,像是昨夜她并没有半途醒来,与息泽一番话也不过一场虚梦。
      行至船头,打眼望去,苏陌叶捏着柄鱼叉,灰头土脸地站在一个破炉子旁,与她两两相望。
      陌少风流,擅细炭烹茶,大约自以为烤鱼烹茶都是一般的炭火事,难不住他,殊不知一则炉间事,一则灶间时,径庭大别。
      凤九一肚子馋虫在瞧见陌少造出来的这个烂摊子时,陡然化成天边浮云,这一篇话传得中听,请她来吃烤鱼,看这个情境,却实则是请她来救场,烤鱼给他吃罢。
      陌少指了指身旁一个红木盒子,虽则灰头土脸,笑得倒是风度翩翩:“晓得你没有吃什么就急匆匆赶来,特地给你备了碗粥。”
      凤九欣慰陌少还存了半点良知,不客气地坐下喝粥。这个粥,是碗甜粥,软糯可口,但不知为何,总觉得粥入喉,舌头处留着一股淡淡的血腥,略去这一星半点血腥,味道倒还颇可圈点。
      苏陌叶瞧她将一碗粥喝尽,手一指又到脚边的木桶,仍含着风度翩翩的笑:“粥喝完了便来指教我烤鱼,这个鱼得来不易,息泽神君特地交代,要做成烤的给你吃才有效用,可叹我文武双唯独烤鱼有些……”
      听到息泽二字,凤九后一口粥硬生生呛在喉咙里,陌少赶紧递水,灌入口中,仍是昨夜一般的甜糖水。凤九和着糖水艰难将粥咽下去,满头雾水地看向苏陌叶:“这个鱼也是息泽神君拿来的?我昨夜就觉着他有些不对,像是撞了邪,看来果然撞得很厉害啊,到今日还没有缓过来。不过,这个鱼他竟不拿给御厨反而交给你打理,你几时却同他有了这种深情厚谊?”
      苏陌叶难得一愣:“昨夜息泽他将你抱回船上后,什么都没有同你说吗?”
      凤九比他愣得甚,呆呆地捧着糖水:“昨夜我情绪不佳,在杏园哭......呃,哭得睡着后,不是你将我背回船上的吗?”
      苏陌叶从容将鱼叉递给她:“这个,还真不是。”
      “你说息泽将我弄上船说过什么没有,我想了半天,他说的好像都是废话我也没有记,他难道同你说了什么吗?”凤九问道。
      苏陌叶想了想,颇有深意地笑了笑,道:“什么也没有。”

      行舟数日,众人皆感无趣,上君想让沉晔寻法解闷,沉晔占出今夜将会天布繁星,晚间风流。上君闻听立时燃起兴致,令礼官把船顶专造来取乐的风台收拾,欲在风台之上摆场夜宴。
      白凤九原本对于宴席毫无兴趣,但这几日她两条腿仅得房中船头两个地方打转,两只眼仅得茶茶陌少两个人身上来回,早已闷得发慌,是以破天荒奔了个大早赴宴。
      待上君携着君后及两个公主端着架子掐着点儿迈上风台时,凤九已在座中吃了两盏茶,吞了三碟子甜糕,剥了一地的核桃花生瓜子皮。
      嫦棣目光扫过来看见她,眼中现出一抹狠色并一抹讥诮之色,她淡定地往嘴里头塞进半块糕,佯装没有瞧见她。
      嫦棣今日打扮不俗,抱了张琴,一身白衣迎着河风飘飘,倒是妆点出一副好体面。但,再盛大的宴会终究是个宴会,怎能劳动公主抚琴,凤九始初不解,杖着耳朵尖听几个坐得远的臣子掩口低语,方听出一点玄机。
      原来息泽神君对音律,亦颇有一些心得。一个小臣子神色间还颇有暧昧,道嫦棣公主同息泽神君,从志趣上看,其实还颇为般配。
      不过,直到开宴,对音律颇有一些心得的息泽神君都不见踪影,徒留嫦棣板脸抱琴坐在琴台上坐成一块试琴石,令凤九有些幸灾乐祸,亦有些同情,却不料息泽神君是个香饽饽,不只嫦棣一人惦记,连君后都有一声问候。
      嫦棣赶忙开口表示自己担心姐姐橘诺伤势,特请息泽前往始空山摘取护心草,然而嫦棣这一番话说得在座众人各生心思,只是白凤九毫不在意,逐个回怼。
      相里阙怕是被二人吵得烦心,当场呵止,再将话头转至药师身上。药师听闻三位公主均有体寒之症,索性寻来蓟柏果做成药粥献上,上君正颔首间,木梯上却传来一阵沉稳脚步,另一个声音恰如其时地传进席中:“蓟柏果?阿兰若她近吃不了这个。”
      凤九回头一瞧,木梯上头露出来半身的,那黑衣的端肃清冷相貌,可不是几日未见的、方才还在话桌上被提得香饽饽也似的息泽神君?
      满座的视线都往声源处瞧。青山群隐,河风渺渺。
      东岳手里头搭着一条披风,见得出有赶路的风尘仆仆,脸上却丝毫急切,一派淡定,一派从容,风台上站稳,淡淡与上君、君后见了个礼,不紧不慢到凤九的身旁,将一个汤盅放到案上,手中的披风兜头罩下来:“河风大,出来时也不晓得披件衣裳?”
      不及凤九脑袋从披风里钻出来,东岳已顺势坐下,将她面前的茶杯拎起来,凑到唇边一饮而尽。周围有几声若有似的倒抽气声。
      凤九艰难地从披风里头钻出来,方才分析嫦棣的沉静然不见,一眼定格在东岳嘴角边的杯子上,脑袋一轰,伸出一只手阻道:“住手,那是我的杯子!”
      东岳转头,脸上流露出不解:“你的不就是我的,有什么分别?”
      凤九脑袋又是轰的一声,避开旁人目光,捂住半边脸恳切道:“喂,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东岳顿了片刻,问:“你以前很了解我?”埋头将从汤盅里倒出的一碗热汤递给她,“来,这个喝了。”
      凤九觉得这句话很耳熟,但是又不记得在哪里听到过,但见东岳把热汤放自己面前许久,一副期待地看着自己,凑到鼻端一闻,赞叹道,“你竟然还会下厨哦,了不得了不得,我欣赏会下厨的人了,改日咱们切磋切磋。”
      东岳手里的杯子晃了一下,脸上却神色不改地道:“嗯,我......下厨,看着茶茶做的。”
      因并非什么正宴,气氛并不拘束,罗帷后头传出乐姬拨的三两声丝竹,座上诸君各有攀谈,倒不显得凤九他们这一桌几句言语的突兀。
      只是,先前嫦棣铺垫了那么一出,世人皆有颗八卦的心,诸位臣子虽你一句“上次借贤兄的那本注疏,见贤兄文稿上头朱字的批注,可谓字字珠玑令愚弟好不敬佩”,我一句“愚兄一些乡野见识岂能同贤弟相比,不敢认得几个字便自负有学问,倒叫贤弟笑话”,面上瞧着像是小谈小酌得热闹,实则眼风都兑起来,耳朵都竖起来,向着岳凤二人这一桌。
      东岳不远千里赶回来赴宴,上君自然要拎着空闲关怀两句,看在息泽的面子上,亦难得关怀阿兰若两句,道:“方才息泽说你近日用不得蓟柏果,却是为何?”
      为何?凤九当然不晓得。瞧了一眼息泽,试探着向上君道:“可能......因为蓟柏果是好东西,橘诺病着,应该多吃点儿,所以我吃不得?嗨,其实我......”
      她本意是剖白自己有一颗善让之心,个把果子给不给吃其实不放在心中,却连个话头都还没挑起来就被息泽生生截断:“她正用着护魂草,护魂草与蓟柏果药理相冲,她受不住。”
      凤九心道你向着橘诺便向着橘诺罢,我又没有说什么,编哪门子瞎话,心中计较着,没留神脱口而出道:“我没记得我在服护魂草啊?”
      东岳瞅了她一眼,抬了抬下巴:“你碗里的不就是?”
      凤九看向碗中,愣愣道:“这难道不是一碗放了姜的鱼汤?”
      东岳瞟了一眼她用勺子舀出的两片姜,道:“护魂草生在极阴之地,腥气甚重……”话还没说完,精通厨艺的凤九已是满面开悟地明了:“哦,所以这道菜你是先用鱼的腥味来挡着护魂草的腥味,再用姜片来去掉鱼的腥味?不失为一个有见地的想法,但还有一个做法我方才想起来也可以同你探讨探讨。这个草虽然腥吧,用羊肉的膻味我觉着也该压得住它……”
      闻言,东岳满面赞同地道:“下次咱们可以试试。”
      一旁服侍的茶茶终于忍不住插话:“二位殿下,但其实这不是一道菜……”
      风台在他们一派闲说中渐渐静下来,橘诺嫦棣两位公主面色铁青,座下的臣子们低头互换着眼色,良久,倒是面露玩味的上君打破沉默,向息泽道:“这么说,那护魂草,你不是取给橘诺的?”
      凤九头一大,倒是忘了这一茬。
      东岳瞅了一眼橘诺,目光重转回主座,面上神色却极为莫名地道:“若不是为了阿兰若,始空山路途遥远山势又险峻,我为何要去跑一趟?”想了一想,又道,“君后确邀我诊看过一段大公主的病情,依我看大公主已没有什么,须我诊看了,倒是阿兰若,不看着我不大放心。”
      凤九一口茶呛在喉咙里:“你……胡说的吧?你前一段明明跟我挺生分的,你……真吃错药了?”
      “那是因为我难得下山来,你却不来找我,”末了,东岳看了一眼苏陌叶,说:“我来寻你时,你又整日同你师父在一起,还不理我,我自然是吃醋了。”
      苏陌叶反应,赶紧摊手道:“神君可不能冤枉我……”
      凤九却是目瞪口呆得没有话说。
      另一边君后自然表现出浓浓不满,会错意也就罢了,这在人前丢脸,橘诺和嫦棣对凤九更加不满。但是这并不影响东岳,并不加掩饰地散发爱妻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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