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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沉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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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不知何时,白凤九再度醒来已成阿兰若,虽无记忆,但有片段梦境,梦中似变幼女,身处蛇阵大哭,四下无人际,唯独一名俊朗少年走来。此少年自称表哥沉晔,他先咬破手指以血相喂疗伤,随后细心照顾数月,赐予姓名,施法将其刻在手臂,阿兰若对他依恋非常,奈何沉晔需得闭关长修,临行前叮嘱种种,自此再未相见。
白凤九偶尔灵台不清,但毕竟智商还在,既能不动声色从侍女茶茶口中套取有用信息,也能把这陌生角色扮演的惟妙惟肖,除去关乎“蛇”的习惯,几日下来倒也过的舒心洒脱。
然而白凤九却不知,沉晔现下还在神官长府邸守护所造梦境,苦苦思念。
神官长府邸之中,沉晔真身苦守阿兰若之梦,透灵境翻看二人回忆,思及往昔,情凄意切,后悔没能尽早向阿兰若表白心迹,令其枉死梵音谷。幸好听得其师父息泽挽劝,为阿兰若再造梦境,寻息两百余年,以结魄灯搜集阿兰若元神,如今终待良机,故而准备动身入界,护她重生。
息泽位居岐南,是神官长,身份自是尊贵,此时恰好橘诺比试马术摔伤,君后诏其下山疗伤,东岳寻访多处无果,借此机会传施修正术,将比翼鸟族记忆更换,从而顶替了息泽,更加方便寻找白凤九元神。
与此同时,白凤九全无所闻,每日据侍婢提说及自行揣测,适应公主诸般习性,高枕而安,乐得自在,只是除了一件,关乎一条蛇。
在宫里无忧无虑了几天,没承想几日后,两个青衣小侍却抬着条碗口粗的青蟒到她的面前,规规矩矩地请示她:“殿下近日没有召见青殿,青殿已怒得吞了三头牛,奴们想着青殿思念殿下,特带青殿来见见殿下。“今日天风和日暖,不知殿下要不要带青殿出去散一散步?”
当是时,凤九瞧着三丈多长在她跟前咝咝吐着芯子的青殿,脑袋一晕,咕咚一声,就从椅子上栽了下去。
阿兰若因幼时被她娘亲丢进蛇窝里头养大,对蛇蚁一类,很是亲近。
听说这个青殿,就是她小时候救的一条小青蛇,当成亲弟弟养着,取个名字叫阿青。宫里头上到伺候上君的上侍,下到打理杂务的小奴仆,一应地尊称这条长虫一声青殿。
白凤九惧蛇,更别说亲近,倘若突然转变性格,唯恐落人口舌,现今之计,唯有想一对策,思索三日,第三日午时,灵光一闪,大开蛇宴,连吃十日,说不准这个法子可以用用。
又三日后,王都老字号酒楼醉里仙二层,靠里的一个肃静包间中,凤九望着一桌的蛇宴,端坐静默。
桌子上杯叠杯盘叠盘,什么清炒蛇蛋、椒盐蛇条、生焖蛇肉、炖蛇汤,十来道菜从蛇儿子到蛇老子,一个都不落下。
离桌子几步远立了道屏风,屏风后头搁了个呕盆。
凤九静默半日,颤抖地提起筷子,一筷一口,一吞一呕,几十筷子下去,胆汁几欲呕出来方才罢休。自觉后几轮至少提筷子时手不抖了,也算个长进,凡事不可操之过急,需循序渐进,留明日再战。惨白着脸推门而出,深一脚浅一脚移向楼口打道回府。
方才一道蛇羹,平心而论倒是鲜美。若是将青殿做成蛇羹,青殿那般宏巨的身量,不晓得能做多少盆。脑中蓦然浮现出青殿吐芯长咝的威风面容,一股蛇腥味自胃中直翻到喉咙口,凤九脸色一变,捂嘴大步向包间冲。
因转身太过急切,未留神身后徐行了位白衣少女,冲撞之下白衣女子“呀”一声,顺着楼阶直跌而下。
凤九傻眼一望,一位正欲上楼的玄衣青年千钧时刻抬手一揽,恰好将跌落的白衣女子接入怀中。
凤九心中赞叹,好一个英雄救美。但英雄的面目都没看清,胃中又是一阵翻腾,赶紧撒开脚丫子朝包间中的呕盆疾奔。
扶着呕盆呕了半日,方顺过气来。再推门时,步子都是飘的。恍惚地飘到楼梯口欲下楼,迎面却撞上一道冷肃的目光。
沉晔正从门外进来,恰好与白凤九迎面相撞,再见昔日爱人,惊喜万分,脱口叫出名字,哪曾想眼前阿兰若已身似魂非,根本毫无反应,并匆匆数语后告别,冒雨遁逃。
东岳经详细把脉,发觉橘诺已有身孕,甚至腹胎应是元神最好宿体,奈何橘诺有伤在身,施法探查只会加重后果,如今只剩一成法力,无法当即带走元神,索性便以调养身体为由留下,等候时机。君后不知真相,反倒十分感激,立刻派人布置出上得宫殿,将其安顿。
这一夜,天上布雨的水君像是瞌睡过头了忘记将雨收住,根水泼天,倾得阔绰。凤九倚着栏杆想心事。她回忆曾经听闻的传说,阿兰若和沉晔,的确像是瓜葛得挺严重。但他们之间究竟有过什么瓜葛,她还真不了解。
白日里一遭,亏得她有急智像是糊弄了过去,但倘若沉晔果真是阿兰若的知音......乖乖,一回生二回熟,多见他几回,难不被他认出自己是个冒牌货。再则,今日大庭广众下,她给沉晔一个大大的钉子碰,不管他心中是否存了疑惑,说不得,次日就会到她殿中来打探一二,届时......她一个激灵,赶紧唤了贴身伺候的小宫婢茶茶过来,皱着眉头吩咐:“若神官邸那边的沉晔大人过来打探我今日去了何处,吩咐下去,就说我一整日都在宫里头。”
茶茶呆了半天,突然紧张地道:“沉晔大人同殿下素来没有交情,今次竟要来打听殿下的事,莫非......莫非是殿下又惹了什么祸事不成......”说到祸事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凤九忽略掉茶茶的哆嗦,讶道:“你说,我同沉晔没有交情?”这就怪了,她回忆白日里,醉里仙中沉晔瞧她那一副神情,那不像是没有交情的神情。
茶茶愣愣地思索片刻,脸色阴郁地道:“殿下这个问法,难道是说小时候的交情吗?”愤然道:“殿下小时候念着沉晔大人是表哥,主动去贺过他的生辰,他却听从大公主和三公主的挑拨,说殿下脏得很,将殿下的贺礼数扔了,那之后,殿下不是再没去过他的生辰,再也没有同他往来过吗?”
茶茶眼眶泛红地道:“殿下仁厚,如今觉得那样也算交情,可茶茶觉得,沉晔大人他担不起殿下的交情。”
虽然茶茶说的真实无妄,但白凤九却认为沉晔神色并非如此交情,她反复思索半响无果,眼看晨曦即将微现,索性安心睡去,等到翌日醒来被告知梳妆打扮,即将去见云游归来的师父——苏陌叶。
凤九痛苦难当状捂住额头,痛苦中佯作喜悦状道:“师父回来了自然是天大的喜事,但想来昨夜没睡好,此时被晨风激得头疼,你先将师父他老人家好生安顿,我回头再与他老人家请安谢罪。”
茶茶是个忠仆,乍听凤九口中头疼二字,已急得乱转,拔腿就要去延请药师。
院中却蓦然传来一声轻笑,凤九抬目越遥望,一支碧色的洞箫堪堪拂开一株翠柳,现出一片白色的衣角。
凤九顺着这片衣角朝上瞧,白衣青年唇角含笑:“月余未见,见了为师却闹头疼,不知是个什么毛病,不如为师同你诊治诊治。”
为师二字从青年口中出来时,凤九了一愣。眼前这个俊美的白衣公子,竟然是阿兰若的师父?还是手把手将阿兰若拉扯教养大的师父?凤九觉得自己的信仰受到了伤害。
白衣青年三两步已到她跟前,见她着不动,眼风朝茶茶扫了一扫。
忠仆茶茶立刻见一见礼,乐呵呵自去了。凤九力持镇定地抬手:“师父上座……”脑门上冒了一排汗地斟茶孝敬他,另斟了一杯给自己压惊。
白衣青年含笑若有所思地看她两眼,把她给他斟的茶倒了,拿出自己的茶水给凤九:“尝尝,是否熟悉。”
“嗯,”凤九尝过一口道:“确实有点熟悉。”
白衣青年打量她,良久道:“凤九殿下别来恙。”又道,“我是苏陌叶。”
凤九一口茶喷到了他的脸上。
苏陌叶何人,乃西海水君二皇子是也。此君以纨绔闻名八荒四海,与连宋君这个风流神君惺惺惜惺惺。
苏陌叶擅制茶,凤九从前亦常去西海顺他一二,同他有那么些交情。但仅凭这个交情,就让苏陌叶特意闯进阿兰若之梦来救她,她印象中,此君并非如此大义之人。且因凤九失忆之故,自然认不出一向熟悉的苏陌叶,但对方如何就一眼看出了宿在阿兰若壳子里的是她,也令她吃惊。
其实苏陌叶早在昨日醉里仙里便已见过白凤九,只因当时她匆忙离开,还未打过照面,如今苏陌叶突然现身,除了考校课业以外,更随手拿出美酒相赠,这才彻底道明来意,这次却受连宋委托入梦带回白凤九及东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