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世逍遥》不肆

4、第 4 章

　　风卷残云浪淘沙，一抹残红斜挂天边。落日的余晖慷慨笼罩整个鬼王谷，却难以深入其中，仅余存一些侥幸日光下澈，影布谷底，映的那些了无生机的尸骨凸显暗调光泽，惹人生寒。

　　锦城很靠北，几乎是北境外最北方的城镇，地图上看这两处之间的距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又因为中间隔了鬼王谷而天差地别。锦城是去往北境的最后一道补给站，活着穿过谷，自然也就不会计较物资匮乏，能顺畅地呼出口气就是人命胜天了，所以离开锦城到鬼王谷之间的路程，可不谓难之又难。

　　楼远一行五人天蒙蒙亮便动身，一路上紧赶慢赶，却也只堪堪在太阳落山前几时抵达谷口。
　　鬼王谷是以一种极其突兀地方式出现在众人眼前。就像是一座山被人从中竖砍一半留下，再掏空山体，仅留两侧护体，偏偏这山高大陡峭，而远观竟瞧不出一丝端倪，只有人近至谷口才会恍然间被它震撼。

　　肖三不是第一次走北境，在看到这突然出现的谷口时仍一阵心悸，“想想我该是命大，走北境这么多年，身边兄弟死的不剩几个了，我却还安稳活着，想来是命硬了。”
　　魏索是他们中的领队，见最后一点余晖也要西沉，安排大家在谷口铺盖休息，落日后绝不进谷。

　　王八拿着干粮凑到肖三跟前，他以前是走江北口的，第一次接北境的单子，对鬼王谷的一切都很好奇：“肖哥，咱为什么不进谷，这天还不太黑啊？”

　　“白天都不一定走的出去，晚上进谷岂不是骨头渣子都不剩了？”肖三喝了一大口水，突然想到什么，猛地看向他：“王八，你是第一次来北境？”

　　不止肖三，这边的楼远和小池子脸色都不太好，第一次来北境，组队的人还这么少，上杆子去送人头。
　　“魏索，你怎么挑的人？这他妈还带着一个拖油瓶，你让老子们去送死吗？”
　　魏索稳稳地端着水壶喝着，闻声手腕一转，一颗石子打到肖三身侧，一条黑蛇被石子钉在岩壁。
　　“有精力去讨论这些，不如多惦记着点自己的小命。”
　　肖三脸色很难看：“黑翘蛇，我们燃着火堆，怎么还会凑进来。”

　　小池子啃着干粮，他从开始燃火堆的时候就避开肖三，这会儿打铺盖更是拽着楼远离他很远，“肖三，你身上带着什么东西自己不清楚吗？”
　　楼远皱眉，他早就发现小池子从王府开始就有意无意地避开肖三不与他多接触，一开始只当他是毛病多了一些，冷不丁听他这番话，却像是从开始就知晓了些什么。

　　“这是什么！谁在我身上放了血香囊？！”
　　肖三惨白着张脸，他的布包里被人放进了染血的香囊，若不是他刚刚仔细闻了闻，根本发现不了。黑翘蛇喜血，鬼王谷里这种蛇最多，被咬上一口即刻便会丧命。

　　“是谁！你们谁要害我！小池子是不是你，就是你说我身上有这鬼东西，我杀了你！”
　　肖三抓起玄铁匕首就要向他刺过来，魏索一颗钢珠从袖□□出，将他的匕首打飞落地。

　　“别乱咬人，如果不是因为方才这位王兄弟说他是第一次走北境，你觉得我会提醒你身上不干净吗？”小池子还是那个姿势啃着干粮饼子，语气平淡，飘在风里却有点冷意，“我要杀你，这会儿你早就在阎王殿了。”

　　魏索方才那颗钢珠是冲着他手腕去的，肖三情急下硬生生拐了角度才没叫那钢珠打在手腕骨上：“你说什么？”
　　王八反应过来，脸色难看，他看向魏索：“你是故意的？你早就想好了最后接到货的人就三个是吗？”

　　走客接单规矩，商队接单人马最少三人，不上限，少于三人交易作废。

　　肖三红了双眼，狠狠地盯着魏索：“是你放的。如果不是发现王八第一次走北境，刚才我就死了。可惜你知道了他没有经验，三个人带着他会拖累你们，所以才出手让我留下，”肖三弯腰捡起地上的玄铁匕首，“这匕首倒是精品，你说，它最后会划过谁的脖子？”

　　魏索瞥了他一眼，并不把这种威胁放眼里，在他看来这趟单子到最后只能剩下三个人，与其在鬼王谷里被折磨死，倒不如开始就上路，还能落个全尸。

　　火堆噼里啪啦地烧着，鬼王谷前的风渐渐弱了下来，夜晚凉意侵人，天高月远，文人总说月光如纱如雾朦胧着心，这样是狭隘了。鬼王谷收不到月光，更感受不到那股子温情，这里月光如刀影如剑气，刺的刻骨生寒。

　　没人再说话。
　　小池子吃掉最后一口干饼子，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水，闷头睡去。楼远在他旁边默不作声，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小池子心情很不好，连着刚刚那一番话也像是强压火气。

　　“你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很久前这句话像是楼远的人身写照，父死业压身，唐爷那一辈的老人总是这样训斥他。
　　这世间百态，看不过去眼的浩繁如星，那些个明珠蒙了尘你若是一颗颗的擦净爱护，最后连你自己都会沾上一身桎梏。你最没有资格生气，看看周围，千机门就剩你了，还管别人做什么。

　　旁边有点动静，小池子翻了个身，面朝着他。
　　“留神。”
　　楼远看着他说完又转回去，思绪逐渐回笼，半晌，他才冲着那背影低声：“多管闲事。”

　　夜浓，凉意渗人，小池子是被兵器碰撞的声音惊醒的。

　　冷兵器的交战近在耳边，小池子头皮发麻，迅速翻身跳起，反手向偷袭的方向射去数枚钢珠。

　　没有意料中击中肉身的闷响，小池子立刻做出反应，转身的瞬间又是数枚钢针射向同一方向，却在看到来人时堪堪收了动作。

　　“楼远？！你做了什么？！”

　　小池子紧皱着眉，来人是楼远，也正是他截住了方才的数枚钢珠。

　　“你做了什么？”

　　楼远一言不发，只看向他：“走吗？”

　　“你他妈的，”小池子在看到他那被喷上鲜血的外衣时就已经明白了，只是事态匆忙，只好抄起他与楼远的包袱与楼远一同快速上马冲进鬼王谷内。

　　传闻都说，光天化日下进入鬼王谷一定要与有经验的走客搭伙，一定要保证补给保证人数，这样才会有活着出谷的机会。不是没有人尝试过走夜路，只是从未走完过全程。

　　夜正浓，凉意渗人，小池子与楼远两人进了谷。

　　为什么要策马狂奔，小池子不懂，但他知道，身后有东西在不停追赶他们。楼远带路，连火把都没燃，竟然在一团漆黑的谷中走了半柱香的时间。

　　“这里停。”

　　二人终于停下，小池子沉默着下了马跟在楼远身后。错身光影间，他看到了一团微弱燃烧的火堆，旁边瘫倒着一个血人。

　　“你守夜。”

　　楼远似乎是过于疲倦，只对小池子撂下句话便斜倚在岩石边阖了眼。

　　火堆将燃尽，小小的火星在做最后的挣扎，一个接一个的迸发裂开。小池子在火堆旁坐下，随手丢进几根干木，重新救活了这团黑夜中的火。

　　血人躺在地上，小池子看了看他，发现这人身上的血几乎全部来自外部喷射，身上没什么伤口。反观楼远，身上的血渍除了衣袖处的来自外部，几块痕迹较深的都是受了伤。

　　“救我，救我！”

　　小池子面无表情地听着血人的梦魇，早就猜到了，这人是肖三。

　　不过，凭什么？

　　若是楼远此时看到小池子的表情，说不准会后悔一时冲动救了小池子。

　　“谷口到这里，你带路，半柱香”小池子轻笑出声，也不介意那人是否在听：“提前进谷，扫清了条路，救了我们？”

　　“哦不对，应该是为了救肖三，不得已提前进了谷，带着毫无战斗力的破包袱一人杀了条血路，后来终于撑不住，决定把被你下了安神草的朋友叫醒，来帮你出谷，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