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水推舟》涟音

5、我来找你负责

　　回到西宁的时候是下午五点，这次先下车的是秦东。他和每个人都友好地道了别，最后目光在夏婉脸上停留了两秒钟，微笑了一下，关上了车门。
　　看着那个最终也没答应自己的女孩离他远去。
　　他没有在西宁过夜，连夜坐飞机回了家。
　　下了飞机后开了机，先看到的就是夏婉的消息。
　　抱歉，我们互删吧。
　　秦东笑了笑，没有在意，转而点开了微博，看了看登机前关注的新博主。
　　博主发了一张照片，是一片蔚蓝的天空，定位在西宁。
　　他又换到通讯录的界面，拨出了一个电话。
　　“小西，你明天带着对象回来吧，我回来了。”
　　是时候该把这一团乱麻捋清楚了。

　　晚上他亲自下厨，给父母做了几个菜，平息二老因为他临时偷跑燃起的怒火。当母亲提起上次相亲的姑娘时，秦东开了口，“妈，您别操心了。我最近正追着一个姑娘呢，暂时先别给我介绍人了。”
　　一听他有中意的姑娘，母亲立马开始了追问，“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有照片吗？”
　　秦东哭笑不得，“比我小三岁，搞摄影的，照片没有，定下了我给您看照片。”
　　母亲一脸欣喜，“哎、哎、行。”
　　秦东琢磨了一会儿，斟酌地开了口，“爸、妈，让小西回来吧。”
　　饭桌上一时间沉默了。
　　秦东像平时聊天一样语气尽量平淡，“他都5年没回家了。您真的不担心吗？我上次见他胳膊上有一道很长的疤，听小段说，是两年前出车祸受的伤。”
　　秦母手上的筷子紧了紧。
　　“我最近一直在联系小西，他说他一直在小段的公司工作，业绩提高了不少，还给自己买了车。他那次回来，就是想和你们好好谈谈。”
　　“他改不了那恶心的毛病，就别想回来。”秦母咬着牙，声音微颤。
　　秦东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话语里多了几分沉重，“妈，难道非得小西一辈子不回来，死在外面，您才肯心软吗？”
　　“小东！”秦父呵斥，“怎么和你妈妈说话呢？”
　　秦东放下筷子，直视着父母，神色严肃，“爸，您别什么都向着我妈。这么多年了，他要是能改早就改了，不至于五年不回家，出车祸快死了也不和家里说一声。他到底是你们的亲生儿子，以后真的出了事儿，后悔的是你们自己。”
　　“你们觉得他一个人五年漂泊，没人管没人要，真的没恨过我们吗？”
　　秦东站起身来，转身回了房间。
　　他不能再说了。
　　他怕他控制不住对父母发火，那是可笑又可悲的。
　　因为他没资格冲父母发火。因为他也是秦西离家出走的帮凶。
　　如果当年他没有选择沉默，稍微劝一劝父母，或者秦西离开后更用心地去找一找他，帮衬帮衬，秦西也不会五年后才在恋人的劝说下回家。
　　他突然很想念夏婉。如果是夏婉，一定会做的比他更好，起码不会冲年逾五十的父母大声说话。
　　夏婉……
　　他打开微信，看着那个再也不会说话的头像，默默放下了手机。

　　第二天，他照常去上班，和领导提出了想去邻省分公司的想法。那边之前就想从这头要几个人，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领导说需要和总部上报一下，下周给他回复。
　　中午的时候秦西和小段到了，他亲自开车去车站接他们，路上看着两人打情骂俏，心里居然有一丝羡慕。
　　三个人就在秦西公司附近的一家饭馆随便吃了点，席间小段一口一个哥，叫的秦东老脸都要挂不住了。
　　他和小段商量了一下，明天中午一起回家，有秦东在，二老不好发火。秦西全程吃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反倒像个局外人。
　　秦东这辈子都记得那个中午。
　　敲门的是秦西，开门的是他们倔强的母亲。
　　母亲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秦西抱了个满怀，瞬间呆在了原地。
　　“妈，我回来了。”
　　秦母站着不动，半晌后声音都哽咽了，“你个不孝子……你还知道回来啊……”
　　然后抱紧了自己五年都没好好说过话的儿子，两个人哭成了一团。
　　秦东站在门外，小声问小段，“你教小西的？他可不是会哭的人。”
　　男人眨了眨眼，“我当初就是这么对付我妈的。”
　　秦东竖起了大拇指。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吃完饭秦母拉着秦西进了那间五年没动的卧室，秦西跪在母亲身前认认真真地道了歉，又把自己五年来的经历都讲了讲，秦母心疼地直揉心口，再也说不出不让孩子进家门的狠话。
　　小段则坐在客厅，和秦父促膝长谈了一下午，后来小段低头给秦父点烟，秦父没拒绝。
　　秦东知道，就算以后还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但眼下这关总算是过了，秦家以后还是两个儿子，小儿子指不定比大儿子更受待见。
　　半个月后，他把手头的工作交接完，正式调离了原岗位，订机票飞去了邻省。

　　夏婉今天刚转正，心情很好，下午就换了一身长裙准备去杂志社。
　　小区门口趴着一只野猫，是很常见的花猫，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和保卫室门口的大爷面对面一起晒太阳。
　　夏婉弯下腰掏出手机，咔嚓拍了一张照片，懒猫的耳朵抖了抖，连眼镜都没有睁开，似乎是早已习惯了相机快门的声音。
　　她直起身来，和保安大爷打了声招呼，出小区去坐公交车。
　　杂志社在这个城市的最西边，坐公交需要20分钟，地段极好，站在总编的办公室还能看见这座城市的母亲河。这块地是前几年新开发的，很多大公司都搬到了这里，名副其实的写字楼商圈。
　　今天正好有座，夏婉坐在公交上刷了刷微博头条，刷完后自己也发了一条微博，没有文字，只有刚刚那张懒猫图。
　　然后顺手翻了翻自己的粉丝列表，她的微博粉丝有一万多，基本都是摄影爱好者。又顺手点进其中一个粉丝的头像，手指倏地顿住。
　　那个头像是本人的粉丝五个小时前刚发了一条微博，也是只有一张图，图上是一张飞机票，终点正是她现在所在的城市。
　　夏婉盯着那张图看了半天，似乎指望从里面看出什么人来。
　　公交熟悉的报站声想起，夏婉这才发现已经到到站了，连忙站起来往后门走，一边走一边让师傅等等。
　　下了车，她低头一看，嗯？！她什么时候点了赞？！
　　夏婉关了手机屏幕，慢慢地往杂志社的方向走，心绪难辨。
　　她离开西宁前删了秦东的微信，因为她真的没法面对他。她很怕秦东关注她的生活，名不正言不顺接受着一个人的关注和喜欢，那种尴尬和烦乱并不会亚于分手。
　　她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既然已经拒绝，就再不联系，不给彼此添麻烦。
　　她也是一周前才发现秦东关注了自己的微博，因为他点赞了其中的几条。看似随手，却很均匀地一天赞一条，分明是想吸引自己的注意，却又很巧妙地没有引起她的反感。
　　秦东这个人，太狡猾了。
　　手机微信的提示音响了，估计是同组的同事催她，她指纹解了锁，点开微信，没有新消息，反倒是通讯录那里有一个小红点。
　　夏婉大拇指在手机屏幕停留了很久才按下，熟悉的头像跳出。
　　验证消息写着一句话。
　　夏婉，抬头看马路对面。
　　夏婉睁大了眼睛，立刻转头看向马路对面。
　　一个身穿白色衬衣的男人正站在对面，他手里拿着手机，冲夏婉扬了扬，嘴角的笑容依旧是那样清爽，带着一丝揶揄。
　　夏婉握着手机，站在原地，看着他穿过车流来到自己面前，然后低声开口。
　　“夏婉，我来找你负责。”
　　午间的微风吹起了白色的长裙，带着微湿的河水气息，这个城市炎热的夏天，就要过去了。
　　END

作者有话说

　　后记
原先这个故事其实只有两个情节，一个就是我打算套西北之旅的背景，一个就是夏婉给秦东扔安全套的那段。
我真的很喜欢夏婉，喜欢她的那句“身体比名声更重要”，喜欢她的那句“既然做了婊子就没必要立牌坊”，现实中，我们没法像夏婉一样不在意闲言碎语，更没法轻易承认自己的错误和迷失。
夏婉是偏激了，是做了违背自己心志的事，但她最终选择了面对，并且理智冷静地准备撤离。我内心里其实是想成为夏婉这样的姑娘，无畏无惧，独立有主见。
当然夏婉的性格中也融入了一些我自己的性格，比如既然拒绝就不再联系，比如一旦知道前男友出轨立刻转身绝不留恋。
不过这个故事里，我最喜欢的是秦东这个角色。这是一个比较理想化的人物。
他能体察别人细微的心情，待人礼貌细心，他能站在年长者的角度劝诫夏婉，也能站在异性的角度替夏婉着想，还足够专一和执着。
如果现实里有这样的男生，哪个女孩子不会心动呢？
可惜现实中的大多数男性是这样的，会因为女朋友不是处女而心怀芥蒂，会因为女孩子开车说段子就认为不正经可以随意调戏，也根本体会不到生育对女孩子的压力。
我一直试图在自己的文字中去体现“男女平等”，或者说是“相爱平等”，不管是小说还是文章。我认为一段恋爱关系中，两个人应该是平等的，付出和回报也应当达到一个相对平等，一味的迁就或强势，迟早是要崩塌的。
小说某种观念的体现要比短短的2000字文章更难，因为它需要剧情去一步步引导，像我这种笔力不佳的人，很难在抓住读者眼睛的同时体现好主题，我会继续努力。
我喜欢2000字文章的写法，因为我可以条理清楚地论述自己的观点，快速简洁。我也喜欢写小说，因为在小说里，我可以塑造那些我向往却做不到的人，让他们替我完成心愿。
感觉像是一个在揭开现实，一个在逃避现实。
但我想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我们既需要揭开现实，让我们清楚现实的残酷，激励我们努力拼搏。但我们也需要偶尔逃避现实，毕竟我们不能一直紧绷着弦，些许的喘息和放松应该被允许。
我昨天发朋友圈说，我大概也是少有的奇葩号主，写过言情写过耽美现在居然在做公众号，真正的跨圈号主，没定位也没地位。
其实不论是写小说还是写文章，我都是一名创作者，我和其他创作者一样，支持原创抵制抄袭，想要用自己的文字给读者以美好。
这是每一位创作者的初心，不论网文写手还是公众号主。
我还有一部小说没机会写完，因为我写不好它，有生之年自己有没有机会看到结局，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不论是小说或是公号文章，我一定会坚持它们中的其中一个。
《一晌贪欢》是我时隔三年再次写完的故事，写于2020年这个无法出门的春天。
愿所有的女孩都能像夏婉一样独立强大，遇到比秦东更好的真命天子；也希望更多的男生能理解女性的难处，尊重和保护好自己身边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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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涟音
2020年3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