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我承认我蓄谋已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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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石油小镇，一路往敦煌行进的路上，夏婉也想了很多。
她承认她的确太幼稚，因为被前男友劈腿就伤心难过到自暴自弃，居然做出主动邀请陌生男人一夜情这种蠢事。
她讨厌的不是秦东，她讨厌的是想靠别人忘记前任的卑鄙的自己，和那个做出了蠢事却没胆子坦然面对的懦弱的自己。
秦东已经足够绅士了，三次询问了她的意见，是她自己一意孤行死要面子，明明心里抵触得要死，却还是咬牙接受了他的拥抱，事后仍旧幼稚地逃避秦东的关心。
要什么面子呢？做了婊子就没必要立牌坊，虽然她内心里并不愿意承认前几天琢磨着把秦东拐上床的那个蠢女人是自己，但事实是她确实那么做了，然后又深深地唾弃自己。
她想起秦东上车前和她说的那句话，他说，夏婉，走错路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还能迷途知返，就足够幸运。
夏婉向副驾驶看去，冷不防正对上后视镜的那双眼睛。
秦东不知道这样看了她多久。
夏婉突然感觉心跳加速，就像那天晚上黑暗里他拥抱她的那一刻。
太可耻了。夏婉觉得。
她从来不相信一个人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忘掉前任这种提起来又让人伤心又让人咬牙的存在，所以她对前男友没和她分利落就纠缠上别人的行为打心里不屑，但她现在确确实实地对另一个男人动了心，甚至远在他们发生那次可笑的419之前。
也许是因为他太上镜了吧。
夏婉用摄影师的专业思维给自己无法解释的心情找了一个借口。
他们一路上不停歇，除了在快进敦煌市区时停下来和一对老夫妻买了几斤李子——西北的水果糖分很高，深得游客喜欢，下午四点他们就到了市区，住进了提前订好的民宿。
那对小情侣闲不住，小姑娘拉着男朋友就去瞎逛，只留下夏婉和秦东两个忙里偷闲的社畜，不爱像大学生那样闹腾，余下的时间居然只能用来睡觉。
秦东站在房间窗前给弟弟秦西打了一个电话。距离他第二次离家出走已经半个月了，虽然已经是成年人了管不住也没必要管，但他作为哥哥，总还是得知道这混小子现在和私奔的恋人在哪儿过活。
“再过一个礼拜你回来一趟吧，带上你对象一起，不用回家，等我联系你就行。我有话和你们说。”
他难得摆出一个哥哥的姿态，一副当家人的郑重语气和秦西说话。
那边秦西应了一声，先挂了。
秦东盯着手机屏幕，老半天才按了一下关机键，看着屏幕一瞬间暗了下去。
其实他不是多想管秦西。秦西只比他小三岁，但比他还犟，很有自己的主意。当年他大三就辍学离家，因为父亲一句断绝关系，就真的狠心五年没联系过家里，父母虽然心里挂心，但对这个儿子也是失望至极。
他知道秦西不回家也可以过得很好，他一个人也可以把父母照顾的很好。将来父母再老一些，他们总有一方要低头，那时候一切都水到渠成，不会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大动肝火。
但他突然想靠自己把这个十几年后水到渠成的事提前几年。
或许是因为今天和夏婉说的那些话，他突然想起，秦西和夏婉同岁，夏婉硕士毕业尚且因为六年感情破裂一时鬼迷心窍，秦西五年来更不知道一个人走错了多少次。
可他作为哥哥却从来没像和夏婉说话那样和秦西聊聊人生和生活。
他实在不是一个好哥哥，更不是什么好男人。
一觉睡到六点半，秦东睁开眼，打开微信给夏婉发了消息。
“醒了吗？咱俩去吃点饭？”
夏婉很快回复，“好，稍等。”
秦东忍不住勾起唇角。
他实在喜欢夏婉这个直接的性子，别扭归别扭，但想开了就很坦然，不需要别人花什么心思去哄，不作不矫情，这年头不作的女孩实在太少了。她的那位前男友未免太不知足。
他一边腹诽着，一边换好衣服出门。十分钟后夏婉也出来了，看得出来高反的症状已经消失，心情也不错，整个人比前几天精神多了，对着秦东也有了难得的笑容，让秦东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你想吃什么？我看这附近似乎只有烧烤。”
走在敦煌夜市，秦东左看右看，居然找不到适合夏婉吃的食物。
“再走走吧，这里有些吵。”
秦东摆手拒绝了一位拉客的小哥，不置可否。
确实是有些吵，这条夜市和其他城市专宰游客的小吃街没什么区别，各种工艺品、纪念品、特色小吃都有。最具特色的羊肉烧烤店最多，导致也没了什么特色，路边都是大声吆喝揽客的热情小哥大姐，一个个连珠炮似的好像进了他家店就能免单。
他们走过了夜市一条街，七拐八绕地进了一条不知名的小巷。两边是昏黄的路灯，过往也没什么行人，像极了他大学时牵着女朋友的手在学校里闲逛。
这种氛围下不说点什么似乎有点对不起天时地利的配合，但秦东没想到，是夏婉先开的口。
“你怎么想到出来旅行的，看你的样子并不像多喜欢旅行。”
秦东促狭一笑，“我要说我是为了躲相亲才出来的你信吗？”
夏婉脚步顿了一下，仍旧低着头，“很正常，28了，是到了相亲结婚的时候。”
“如果只是想让我成家立业，我不反对，但他们更多的是怕我和我弟弟一样走错路。”
夏婉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一时的失言让秦东有些尴尬。夏婉比他小都知道不拿自己的事麻烦陌生人，不套话都不肯承认自己的难过，他这么大人了，居然会用这种怨怼的语气谈及自己的家事。
太逊了。
秦东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次语气平和了许多，“我弟弟是同性恋，五年前离家出走了。”
他边走边说，下意识去看夏婉的反应。
如他所料，夏婉没什么异常反应。一个能说出“身体比名声更重要”的女孩，想来也不会对不同于常人的性向有什么歧视。
“当时我刚刚大学毕业不久，他还在上大学。他和邻居家的发小告白，被拒绝后两人绝交了。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我弟弟很犟，我爸妈问起闹翻的原因，他就把自己的性向说了。”
秦东下意识地想抽烟，摸了摸裤兜发现自己没带，只好作罢。
“我妈快气疯了，打过骂过，但他就是不松口。我妈身体不好，我爸一向随着我妈，就警告我弟弟如果不打算改就断绝关系。我弟弟第二天就离家出走了，学校也没去，往日的同学朋友都没联系，就这么失踪了五年。”
“前几天他回来，带了一个恋人见我爸妈，我妈被气病了，他知道自己留下也是惹他们生气，就又走了。我爸妈生怕我被弟弟传染，逼着我要我今年之内结婚。我实在受不了了，就请假跑出来了。”
夏婉一直没说话，听他说完了，才点头“嗯”了一声。
秦东看着她，“你觉得呢？我该怎么办？”
夏婉怪异地看着他，“你是成年人了，你得自己做决定。问我做什么？”
白天教训完“成年人”夏婉的“成年人”秦东一时无言，“你真记仇。”
夏婉眉毛一扬，没有反驳。
“自始至终，你都没有说自己，也就是说，在这件事中，你选择了旁观。对吗？”
秦东摸了摸鼻子，“夏小姐真是一针见血。”
“既然有缘分做一家人，就应该共渡难关。我以为你不算好人，但起码正直，现在看来，似乎还有些淡薄冷漠。”
秦东笑得一脸愉悦，“我要是真的正直热心，那天晚上就应该拼死抵抗，劝你迷途知返，然后对你敬而远之。”
而不是趁虚而入顺水推舟，过后还死皮赖脸意图拉近关系。
夏婉皱眉，“别提那件事了。”
秦东敛了笑容，突然停下了脚步。
夏婉走了几步看他没跟上，回头看他。
“夏婉，你得明白，只要我不想，你一个女孩子是没法逼我做什么的。”
夏婉点头，“我也说了，我认同你的观点，一夜情不过是一个蓄谋已久，一个顺水推舟。”
秦东愣了愣，半晌后才反应过来，“等等，你蓄谋已久多久了。”
他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夏婉摊了摊手，“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吧。”
“……”被一个姑娘惦记□□好几天，他应该感到荣幸吗？
秦东揉了揉额角，放弃了探讨这件事，“既然这样，你没有想过，把这场一夜情变成理所当然的一个契机吗？”
夏婉沉默了几秒钟，摇了摇头，“没有。”
她看着秦东脸上显而易见的失落，深吸了一口气，用自认为足够成熟理智的语气道，“秦东，你说你不是好人，我说过我也不是。我承认我对你动了心，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我为我的不怀好意和一时冲动向你道歉，因为我的确利用了你。但既然你当时没有拒绝，现在你没有什么资格来向求真心。”
“你有你的家事要处理，我有我的情伤要忘记，我们旅行结束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轨迹，这是最好的结局。”
秦东下意识地去摸烟盒，手刚碰到裤子就放了下来，叹了一口气。
“夏婉，你的理智和现实让我自愧不如。”
他向前走了几步，对上夏婉冷淡的目光，“但我不会轻易放弃。”
“夏婉，我已经28了，我不是20出头会轻易被诱惑的毛头小子，更不会为了可以克制的欲望答应什么扯淡的一夜情。”
“从你拦住我不让我走的那一秒开始，我就想追你。”
“我从来没把那天晚上当一夜情。”
夏婉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秦东到底看上她哪儿了。
论长相，她还没有小姑娘水灵；论性格，她这样直言直语的性格并不讨巧；论世故，她不过是一个刚毕业的社会新人，十个夏婉都比不过秦东那张嘴。
……总不会是看上她的身材吧，她一个一米六还有点小肚腩的身材也没什么好看的啊。
她坐在车上，瞄了瞄副驾驶的秦东。
今天秦东收敛了不少，总算不再直勾勾地通过后视镜盯着夏婉了，但夏婉却开始忍不住关注前面的男人。
她认真回想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他们是从西宁开始大环线的，但三拨人在西宁的酒店不在一处，秦东是最后上车的。
那个男人远远看到车就招了招手，他没什么行李，只有背上一个登山包，看上去不像是去一周的长途旅行，倒像是周末出门远足。
他上了车，先和小马哥自我介绍，立刻回头向后面的他们打招呼，嘴角的笑容是青年人特有的清爽和融洽，不带一丝青涩和冒犯，“你们好，我是秦东。”
夏婉将目光转向窗外，就快到莫高窟了。
这次他们四个人没再分头行动，游览景区的时间有限，分开行动反而不方便，熟悉的人凑在一起看文物还可以互相讨论一下。
夏婉在得知景区不允许拍照时，内心十分遗憾。但她知道这是为了保护数千年的文物，于是干脆把相机收进了包里背着，拿着手机偶尔拍拍外面的景物。
到了中间的一栋高楼时，她想仰头拍张全景，但背上的包实在有点重，压的她都没法抬头。
肩上突然一轻，夏婉回头，果然是秦东。他正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拎起她背包的带子，让她的肩膀得到了片刻歇息。
她迅速地抬头拍完照片，站直身子，“谢谢，你可以放开了。”
秦东没放开，反而皱了皱眉，“你包这么重？你放下来我帮你背着吧。”
夏婉看着他皮笑肉不笑，“不用了，不合适。”
秦东看她奇怪的表情心里有了计较，挑了挑眉，“夏婉，你不会觉得只有男女朋友才能互背包吧。”
夏婉表情僵了僵，“没有。”
事实上她就是这样想的。
夏婉是个感情上极度自律洁癖的人，她和前男友交往的六年，很少和异性单独相处，甚至连以前的异性朋友聊天都少了很多。她固执地认为只有相爱的两个人才能牵手、拥抱和□□。
……所以她到底哪根筋抽住了要和面前这个难缠的男人发生关系？
自掘坟墓。
夏婉自暴自弃地把包脱下来扔给秦东，然后迅速地挤到队伍前面，用背影表达了自己眼不见心不烦的诉求。
秦东抱着夏婉的包，嘴角诡异地抽搐着，想笑又不敢笑。
夏婉真的很有趣。他原本以为夏婉是个不好靠近的冰山，真正靠近了才发现根本就是个色厉内荏的纯情小可爱。
他已经喜欢上调笑她看她说不出话来的感觉了，真是个恶劣的习惯。
身旁小姑娘看着他贼兮兮地笑着，他微微一笑，背起包，跟上了导游。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我承认我蓄谋已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