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临安

91、谁胜谁负天知晓6

　　莫九重，莫九重。

　　“小五，我要你在此起誓，自今日此不得动用任何兵器，若违誓约，自绝于先祖灵前！”

　　素来慈爱的父亲狠戾的命令还在耳边，自己决绝的誓约也日日难忘。

　　“我萧凡，今日在此立誓，终身不用兵器，若违此誓，还命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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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王刺，莫九重，离天宫，萧显。平生寡淡，生平所恨不过几样，这一霎，因阿宁的话语，忽然全部回到脑中。

　　萧凡久久沉默。

　　“我不能昏睡，一旦失去意识，也许我再也醒不来，”莫笑芙轻轻靠在他怀里，“不过小小手术，算不得甚，你别小看了我。”

　　“片刻都不睡，你还能支持多久？”

　　“几天吧。”

　　“好，五天，”他说了一个数字，而后紧了紧抱着她的手，“尽你全力，坚持五天，我会在五天内找到此人，让‘她’自愿离开！”

　　莫笑芙惊愕地看着他。

　　“霍殊！”萧凡放开她，“请汪大夫进来，马上开始手术。”

　　“五哥，你……”还未说话，已被他一把抱起，到早已准备好的术室里，“五哥！”她一把抓住他要离开的袖子。

　　“你放心，”他轻声安抚她，“我等手术结束后再走。”

　　“你疯了？你怎么找他？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在何处，就算找到……”

　　“我也杀不了他？”萧凡神情软一些，“我自有法子，你治伤要紧。旁的莫说了，你要积蓄体力。”

　　莫笑芙坚持不让点昏睡穴。汪大夫简直震惊：“你想清醒着接受手术？”她点头应是。这回连白慧林都惊讶，放低了声音，却是向着萧凡的方向：“她现在的情况，受不得剧痛。”

　　萧凡只看着莫笑芙，她面上神情坚定，显然绝不妥协，沉默半晌，他说：“用麻醉，剂量减半。”声音虽低，却已是决策之意，白慧林听了出来，收口不再说。但那老大夫却不大了解，再三再四强调：“一半的剂量并不能完全阻断痛觉，前后两个伤口并上植皮术至少需要六个时辰，结束前麻醉就全退了，你非要痛死不可！”

　　“这就痛死了？老大夫，少费点气力，”莫笑芙对汪大夫龇了龇牙，“六个时辰的手术呢，您年纪大了才该当心。”

　　汪大夫被呛得愣住，此人昨夜有求于己，就满脸好神容，如今就无求于己了不成？脾气暴躁的老大夫气得够呛，也不再劝，一摆手，示意闲人退下，就要开始了。

　　这个房间内的火炭烧得所有人暖融融的。白慧林被扶到外间，萧凡在她再三请求下，也出去了，此时房中只有汪大夫和他几名上了年纪的女弟子在来回走动，准备动刀。

　　莫笑芙裹着毯子，平躺在术台上，她衣物已褪，背后的伤口正对着台子镂空的孔洞。麻醉汤药喝了已有些时候，全身的感觉都变得钝钝的，连那两个一直痛着的伤口也渐渐没了痛觉，她就那么偏头看着屏风外，半扇窗子外站着个人影，似是侧对着窗子站着。

　　第一刀切入肉中时，莫笑芙皱了皱眉头。汪大夫观察着她的神情，晓得麻醉不仅时效不足，恐怕程度也是不够的，可这女子只是皱了皱眉头，和他见过的所有病患皆不同，一时心中升起敬佩来。

　　两个创口，前面伤口在右侧浮肋正下方两指处，背后伤口在腰椎向右三指处，这两处伤口实际上都需要植皮掩盖，因右腹伤深，恐暴露腹腔，而腰后伤口则必须覆皮。

　　半个时辰后，汪大夫眼睫上已有细细的汗珠出现，女助手及时擦去，她同时也需要关注患者的情况，正是此时，莫笑芙忽然开口问她：“外面下雪了？”

　　女助手吃惊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看着窗子，确是很认真地问这个问题。想到麻醉不足的病患的确需要转移注意力，她便仔细看看，答：“下了。”

　　“雪大吗？”

　　“还好。”

　　“大夫，”她忽然转头看来，“你拿件毛裘给窗外的人好吗？”

　　彼时她右腹伤口已全面开创，腐肉被剔除下来，半个腰间鲜血淋淋。女大夫震惊地看着她，问：“你，你不疼吗？”

　　“怎么不疼？”莫笑芙竟然笑了，容色惨白，连动唇都难，她却道，“请快些，外头实在冷。他肺伤未好，受不得寒。”

　　同是女子，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惊愕过后，女大夫声音顿柔，问她：“我让他到隔间坐着等，可好？”

　　莫笑芙轻轻点头，心里却想：他可不会乖乖听你的。

　　女大夫掀帘出去，窗外传来小声的谈话，那人只是摇头。这个窗子离术台最近，窗户纸只挡了些视线，里外的响动是全能听见的，她不愿他看她鲜血淋淋的模样，他自然也不愿坐等他人将情形来报。

　　半晌，那女大夫又回来了，道：“他不愿进屋，我只好给他拿了毛裘，你别担心他了，我让弟子搬了火炭放在窗下。”

　　莫笑芙于是轻轻笑了，说：“谢谢。”

　　汪大夫在剔除她背后腐斑时，脸色惨白，满头皆汗。他的弟子道：“师父，让我来吧。”老大夫一口拒绝：“你不行。”女弟子便将一颗参丹放入他口中。

　　莫笑芙嘴里就含着三颗这样的参丹，麻醉开始有退的迹象，不止腹前背后剧痛，连大腿之上，滚轴取皮刀贴着皮肉，拉锯着将皮片取下的感觉也愈发清晰。她呼吸渐重，满头满脸的冷汗丝毫不逊于正在执刀的老大夫，全副心神却都还放在窗外——那人似已察觉她药劲已过，身影更向窗子靠近。他大概打算若她撑不住，就进来点她穴道。

　　而这副样子，却如何能让他看见？

　　细心的女大夫立即发现了她的动作，忙问：“你要什么？”

　　莫笑芙抬手指向一旁放满了器具的台子。她要了一卷绷带，咬在嘴里，而后闭上眼睛，慢慢调整呼吸，若非额上汗水越来越多，看上去就如睡着了般。和当年断肢相比，如今算得个甚，她这般想着，嘴角便勾了丝笑。

　　窗外的人始终在那里，她始终没有发出一声痛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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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得不多，这几天真累，哎，下回多更点儿，最后说一句：小凡要发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