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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洞房花烛夜未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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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汇着浓密的缁蓝慢慢铺开,长空中满月当空稀星点点。淡淡月华透过轩窗撒在明艳的喜服上,床上的人儿也发散出红色的光晕,苏杭的织锦当真精美至极。雕花的龙凤烛台上吐着鲜红的泪,发出人间最温暖的烛火。清风徐来,罗帐微动,新娘端坐的娇躯没有丝毫松懈,静静地任凭幽幽烛光映着通身重缎,长长地红头盖,床、桌、椅、窗棂……整个的洞房沉浸在这红色的梦里。
头盖下一双羽扇般灵动的双眸,在暗夜里掩盖不住内心的波涛。素白的手指勾连着衣摆上红色的丝绦,不经意间泄露出微颤的心绪。
他会是谁?当如何应对?迷惘,期许,恐惧,心波涌动,愁郁深了。
“嘭——”房门被重重打开,惊起雀声阵阵。身着喜服的宫天翼硬生推开反手关上。
“都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们伺候。”宫天翼扬声道。
“是。”门外两名侍女应声离去。
蜡烛还在流着殷红的泪珠儿,他颀长的身躯一步步迈向床前,单手一挥新人的红盖头缓缓滑落。一张清丽的容颜映入宫天翼眼帘,那流转的眼波中带着震惊、欣喜、失落、愁索在双目交汇时脸额微敛又复沉静。那宽大的喜服中一个纤细的身子娇小轻柔。霞帔下那姣颜如辰时花瓣上欲滴的露珠高洁晶莹,双眸溢上清灵的水雾,娇俏的鼻下轻巧的朱唇似鲜嫩的红樱桃让人不忍摘食,蛾眉上淡淡的清愁若天上仙子偶坠人间,不染半点凡俗。迷离的烛火映衬下好似痴慕的梦一场。让人不敢近身,生怕一动便碎了那不实的美梦。
“他!怎会是他!”一幕幕过往在眼前闪现,心内百味翻滚忍不住泪水涌上眼角,赶忙低头怕是在多看一眼就止不住心中酸楚的泪。刚刚双眸相对,她的心都要碎了!他不记得我?他该是不记得我这个自作多情的乞儿吧!越是如此想,心里越是苦楚,硬下心来咽下泪,不让惊慌外泄。再一思量,义父的诸多计策岂非将眼前这诸多美好尽毁!当真如何是好!他,我定要护全,义父那——
那日醒来,自己在一个幽暗的房间里,本以为死亡,渐渐看清自己还没死,但浑身的伤痛比死还难忍,苦不可言。思绪间闪过坠船瞬间自己就已神魂不清,只记得有人在喊着小怜儿,是他吧!心内一阵酸楚。只要他那一声关切就已足够,虽死无憾!他该会没事的。未及细思眼前一人浑身上下光彩闪耀,那人伸手抹去自己眼角的珠泪,叫了侍女为自己梳洗。身上中那一箭早被取出。身边又出现一个脸色灰暗身着灰袍的男子为自己医治伤痛。原来那华服美人就是花嫁使上官‘姐姐’,那灰人是冥狱鬼医狼印。一个是外热内冷,一个是外冷内热!在狼印的诡异医术下肌肤已完好如初,穿上了从未见过的华服,吃上美味佳肴。以前乞讨时也见过很多人,可从未遇见这里那样奇怪的人事和精美的楼宇。如坠梦幻,三个月,足以让小怜儿脱胎换骨,凭借着早通世事的聪慧,一教便会一指就明。再加上心智的真纯,在三月的浇灌下迅速成长,迸发出无限光彩。自始至终本心未改,华服美食未忘当日风餐露宿的乞讨生活和人世艰辛,而对只有两面之缘的他,那相丝未断。自己身在何处?一个世外桃源,如此的美好人间难有,桃柳依依山明水清,玲珑的楼阁钩钩连连,不知名的鸟羽嬉戏飞舞,清淡的风吹过湖面却化不开小怜儿眉间的愁索,仿佛着郁色本就植根在她心中,眼中流波也微泛着涟漪。
半月前冥狱之主冥王大人收她为义女。黑色的团龙袍红黄的编缀让高大伟岸的冥狱之主殷龙逄更显王者雄姿。为报冥狱重生之恩仇,小怜儿决意替冥狱完成任务嫁给冥狱仇敌天一庄少主,至于往后如何义父也未多言,只说这天一庄从此于江湖再无立锥之地。
也不知二娘怎样,那日落水后便和外界失了联络,虽然二娘狠绝,但却是她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呀!怎能硬下心来不管,现已身不由己,虽说被冥王待如己出,只是名义上出嫁,以冥狱的威望量那天一庄也不敢放肆,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况冥狱全力而出。
在天狱宫的日子恐怕是小怜儿一生也不会忘记,为了让她康复,义父连夜赶往天山,累死一匹千里良驹,于积雪山顶等待三个日夜,为摘取百年一开的雪莲与争抢着苦斗,终将雪莲完好带回给自己服用,不仅如此,一个三百岁的冥狱长老将其百年修为传入自己体内,于长白山天池温泉中沐浴十日化解冰火两重天,使得经脉尽通脱胎换骨百毒不侵,身轻如燕,气随意动轻功绝世。事后义父断言世上内息第一仅此而已,只恐短期无法修习繁杂的武功套路,实战不足,遇事不可逞强以退为进便可。
不过训练时着实骇人,百丈青山一跃而上,心念一动便飞身树梢,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见定是要惊吓不知是神是鬼!平素的小怜儿依旧弱不禁风,不到无奈定不会轻显神功,冥狱中人各个武艺超凡自会护全自家少主。自小身世凄苦别受世情的小怜儿对义父的再造重生之恩自是忠心感激,为了义父头可断血可流做出这点小小的牺牲又算什么!自己又怎会在意世人的偏薄。
一路走来本已心中打定,不想会是如此震撼。
看见新娘的一刹那宫天翼心弦颤动,那双眼眸怎会似曾相识?瞬间挥去岐念,不可能,两人天壤之别,虽不愿承认但那小乞儿的性命怕是早就——想到此处心中一痛。这魔女怕是诱敌之计,可怎么也无法将眼前美貌若仙的人和冥狱杀手相论!心中冷若冰霜。
“别以为嫁到天一庄折损了宫家的名誉便可将此纳入你冥狱掌中,你如今人在我手中,别想耍手段。”俊脸上不带一丝温度。言罢本欲转身离去,可刚到门前又停下脚步。这场游戏怎能让她一人做主角戏,也罢!一手拽下外衣举步翻身上床,也不理会新娘,径自拉上金丝细绣的大红鸳鸯被,转身朝向床内。
红流苏的鸳鸯帷帐还高高挂起,只剩两行碧玉有鱼璎珞穗微微颤动和着幽晃的烛火映上人儿摇摇欲坠的心儿,帷帐下小怜儿还静静坐着,两行清泪划过精致的脸庞。如今能够相见以属万难,自己又还在奢望什么!黄晕的烛火漾在那一室红色间,仿佛两人跃动的心苗,除了这心跳还剩下什么?
烛台的红泪流尽了,窗棂已照上辰时的白素,鸟儿不知鸣叫了多久,而房内二人均彻夜未眠。洞房内一应礼仪全免却难免心上暗筑的那道高墙。
宫天翼翻身起床,与小怜儿并肩而坐,斜过头看着还满身厚重嫁衣的她,浓眉微皱,这人难道不累,真是妖孽才有的行径,一夜未改坐姿吗!于是伸手摘下她厚重的凤冠,手刚落下半空心下暗惊,这是怎么了,改冷眼相向呀!
天一庄一夜来的紧张气息在这清淡的早晨一泻千里,每人都长长的松了气,也许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