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人之偏爱，尽余生之慷慨》欧阳夏菡

1、第一章 花飞花谢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溪儿...你要乖，妈妈只...是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你不要哭鼻子哦，你这个心脏它生病了...很脆弱的，你要好好照顾它，妈妈希望...你可以做自己的梦，走自己的路，爱自己所爱的人，不要让它受伤”病床上的女人脸色惨白，嘴唇微微颤动着，干瘪的身子在被褥下几乎没有起伏如同纸片人般。

　　这个被病气包围的便是顾母。顾母一反常态的说了许多话，她虚弱的抬手抚上顾溪的胸口“溪儿，妈妈对不起你啊......”说罢便垂下了手，合上了满载愧疚的眼。

　　“妈妈！”一旁的心电监护仪上的图案由起伏的曲线变成了一条笔直的线并发出一阵“嘀~嘀~嘀”的声响。顾溪看着医生和护士涌进了病房，他们对顾母一阵抢救，然后都对顾溪露出怜悯的眼神，这个让顾溪感到十分熟悉的眼神。

　　在她被醉酒的父亲殴打辱骂发泄时邻居们也是这样看她的，在她为自己的一日三餐而在街道上捡废品挣钱时，路上的行人也是这样看她的。“好奇怪，妈妈只是暂时离开，他们为什么要这样看我呢？”年幼的顾溪不明白。

　　大家看着在病床前，脸上脏兮兮的，不知是不是因为匆忙赶来而使汗一滴一滴从脸颊上落下,打在干涸,有些苍白的嘴唇上，衣服也因摔了跟头的缘故,显得有些破烂的小女孩，即使这样也让人无法忽视她眼中的清澈，她呆呆的站在那，面容姣好的她，犹如误坠人间的天使般莫名让人心疼。

　　小小的顾溪在妈妈离开后，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不同，只是从去病房探望母亲，改成了在医院门口看着天空，等等妈妈回来。
　　顾溪变得更加沉默了，她知道有母亲在时，她多少还可以有点孩子气，因为有人疼她、爱她、珍惜她。可离开了母亲，就像花插在花瓶里，虽然有色有香，但却失去了根，心里总是空空的。

　　父亲在知道妈妈离开后，更爱喝酒了，清醒的时间越发的少，而顾溪被挨打的时间也慢慢变长。直到有一天，父亲突然抱住了顾溪“溪儿，爸爸太难受了，你帮爸爸个忙好吗？”时隔几年的拥抱让顾溪晃了神，她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回抱着父亲，她的头靠在父亲肩膀点了点头。

　　很快顾溪就被父亲带到了一个她从没来到过的地方，这里有很多的小朋友，他们吵着闹着笑着，诠释着他们年龄阶段的快乐。

　　父亲把顾溪留在了这里后便说“溪儿，你在这等会我，我去和院长说会话，一会就来接你回家，你要乖乖的”说罢便转身离开，留下她一人接受着周围孩子的打量，他们对着顾溪边指划边窃窃私语，但顾溪没有理会，她安静的如同洋娃娃般坐在门口台阶上，看着天空等妈妈也在等爸爸。

　　顾溪从太阳高挂等到了月色笼罩大地，微凉的晚风透过她单薄的衣服吹得她有点战栗，突然她听到了渐行渐进的脚步声，她如同兔子般敏捷的站了起来，可惜等来的却是一个自称是院长的人，而他父亲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院长摸了摸眼前这个可怜的小姑娘的头：“是顾溪吧，我是院长，你爸爸把你交给了我，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们现在回家吧”

　　“我还有家吗？”顾溪喃喃自语，她眼眶红了一圈，双手攥紧拳头，她隐隐约约的感觉自己被抛弃了。

　　在孤儿院的第一天晚上顾溪便做了一个梦，一个有爸爸，有妈妈也有自己的梦，在她模糊的梦里，她的父母拉着她的手来到了这所孤儿院前，语重心长的和她说：“顾溪，爸爸妈妈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但是你还太小，我们舍不得你和我们一起受苦啊，这个背包你拿着，里面有你的衣服和妈妈给你做的布偶，让它替爸爸妈妈陪着你哈，你乖乖地在这等爸爸妈妈，我们过段时间就来接你，好吗？”，十岁的顾溪看着泪流满面的妈妈有些不解，但还是说了句“好”，她在这门口看着她的父母慢慢在自己的视线变得越发渺小，直到一位笑容和蔼的中年妇女出现，说了一句“是顾溪吧，我是院长，你爸爸妈妈把你交给了我，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们现在回家吧”院长的出现让顾溪突然心慌了，她开始大喊“爸爸！妈妈！”远处的夫妻显然听见了，但却没有回头反而加快了脚步。而小小的顾溪因为情绪的波动而没有注意到......“爸爸妈妈你们是都不要溪儿了吗？”
　　当顾溪被吵闹声吵醒时，感觉自己脸上一阵冰凉，手拂过脸颊，才发现原来是眼泪。她摸了摸背包里的布偶，感觉自己的心脏一阵绞痛。而后她又学着母亲以前的样子拍了拍自己心脏的位置，“没事的没事的，你不要不疼哈”

　　从那天起，顾溪便和孤儿院里小朋友们一起吃，一起玩，一起睡，一起接受阿姨的教诲和爱心人士的关爱，但即使这样，顾溪还是和其他小朋友有所不同，她永远都乖巧，没有脾气也没有属于她年龄阶段的无理取闹，看到有要领养的夫妻也躲得远远的，她一有空闲就会坐在孤儿院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前方，等待着她父母的出现。日复一日，即使刮风下雨也从未间断过。

　　她这一等便是五年，父母的模样早已在顾溪的脑海中模糊的只剩下轮廓，但妈妈临走时说的话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显得越发清晰。顾溪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但当她看着周围的伙伴一位位的被大人们接走，年龄越来越大却仍无人问津的她逐渐沦为大家欺负嘲笑的对象，她知道以前懵懂快乐的时光已经成为了奢望。即使大家对顾溪不友好，但她依旧礼貌待人，安静的等待一个未知的可能。

　　她一直以来的默不作声令大家对她的恶作剧更加肆无忌惮。饭中参沙、被反锁在厕所、本该几人合作劳动变成她一人打扫、衣物无故损坏等屡见不鲜，顾溪虽心里难受但也没有告诉院长。

　　直到一天，一个胖男孩王旭轩看着在角落安静画画的顾溪露出了鄙夷“听说那个人在这已经呆了快五年，这么久都没有人收养，竟然还摆出一副清高的模样！真的是讨厌！”王旭轩周围的几个孩子连连附和点头。

　　“我知道顾溪有个特别宝贝的东西，我看我们要不这样....”其中一个孩子不怀好意的趴在王旭轩的耳旁说，“我觉得可以！哈哈哈哈”王旭轩说完便带着其他人潜入了顾溪房间，他们很快便在顾溪的仅有的几件物品里发现了那个“宝贝的东西”——一个因主人多次抚摸而掉色的布偶被多次缝缝补补过，散发着年代气息。王旭轩不知从哪里拿来剪刀，上来就是一顿乱剪，棉絮四处飞扬。

　　午休时间，顾溪回到房间准备午睡时，她看到了那面目全非的布偶，眼眶变得通红，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将散布的棉絮拢起想重新塞回布偶体内，但那破破烂烂的布条没办法再次兜住棉絮，顾溪流着泪，一遍遍尝试，动作越来越快，最后她抱着布条和棉絮跑出了房间。

　　她顶着正午的烈日，坐在孤儿院门口的台阶，脸埋在膝盖上，发出一阵阵被压抑的哽咽。“妈妈...你做的布偶坏了，我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修补好它了，我一直很乖，可是为什么你们都离开我了？呜呜...爸爸妈妈你们还会来接我的对不对？”顾溪不知道哭了多久，声音都有了些沙哑，她慢慢站了起来，但是由于坐太久而有些踉跄，她朝着以前从不敢走的大门走去。

　　“以前总怕自己走出孤儿院，你们就找不到我了，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可不可以不乖，任性一次去找你们？”其实顾溪在院长与别人交谈中无意得知，自己的母亲不是暂时休息而是陷入了长眠再也醒不来了，而她的父亲也因为她有心脏病觉得她晦气，再加上家里困苦，自知抚养不起孩子而放弃了顾溪。“我不曾怪你们骗我，我感谢你们给了我一个可以期待的谎言，但我知道我是时候该梦醒了....花飞花谢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没有人吧......”顾溪在心里对自己说。

　　结果没走几步便因身体不适晕倒，在晕倒前她感受到被一个阴影所笼罩“原来爸爸妈妈真的只能在梦里才可以看到呢”白衣少年看着顾溪露出惨淡一笑莫名感觉心里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