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柏莉与时间神》林若潇

5、崭新的叙旧

　　月下，那比索斯人的营地之内，嘉柏莉正由那比索斯国王阿兰·诺德亲自陪同，从王帐移步至她今晚的临时住所。

　　她知道，那些贵族对于他们的国王亲自护送她这件事非常不满，可这是阿兰执意坚持的。她在想，他也许对她有几分好奇，又或者他想借此机会跟她聊聊？

　　不管他是出于何种理由要送她一程，她都感到无比欣慰。自从他在原本的世界中突然昏迷不醒，她就总是胡思乱想，怕她再也没有机会像这样与他并肩而行。

　　“你在想什么？神秘的小姐。”阿兰在嘉柏莉身旁轻声问道。

　　“欸？啊……没什么……”

　　嘉柏莉竟然在阿兰的注视下有些脸红，她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这阴差阳错的时空变幻而又回到了他们初识没多久时的那个状态。

　　那时她是孤苦无依的异国公主，而他则对她甚是好奇。她期冀于他的目光，而当他真的看向她时她却又会因羞涩和后怕而躲闪。他们相识之初，便保持了一段时间这种徘徊于追逐和进退之间的暧昧关系。

　　而此刻，她不知他是否看穿了她对他的依恋？他是否会笑话她？因为他此时并不自认为是她的丈夫。

　　“谢谢你刚才没有真的用剑砍我。”嘉柏莉不敢再看着阿兰，她转而学习起一个萍水相逢之人应有的客套。

　　“不客气。”阿兰淡淡一笑，“我原本还担心你会惊慌失措。如果那样的话，我就不能这么顺利地将贵族们搪塞过去了。”

　　“阿兰，你真的相信我说的？”嘉柏莉的语气难掩兴奋，阿兰的话让她怀疑他是否已想起了什么？

　　“我相信你来自别的世界。因为这个世界中的确有人‘来路不明’，比如我。”阿兰部分肯定了嘉柏莉的疑问，“但是很抱歉，我无法证实你所说的我是你丈夫之事，所以我……”

　　阿兰没有直白地把话说下去，可嘉柏莉却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本燃起的希望再次熄灭了，嘉柏莉心中难免有些惆怅。

　　“没关系。”嘉柏莉勉强笑道，“你没有把我当成可疑的骗子抓起来，也没有当我是个满口疯话的疯婆子，我就已经很感谢你了。”

　　“你看上去并不疯，如果说你是个骗子，那你扯的谎又未免太过蹩脚。”阿兰像是在对嘉柏莉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也许你是对的，只是我无从证明。就算证明了也无法改变什么，因为我不认为你和我还能回到你所说的那个世界去。”

　　两人说话间已走到了一处营帐前，早有侍从按照阿兰的命令收拾好了这里，阿兰朝嘉柏莉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解释道：

　　“今晚就请你先住在这里将就一晚，等我们的人请来了你的那位同伴，明天我们就往王都进发。”

　　嘉柏莉没想到这段路这么快就走尽了，可她却还不想跟他分开，因而她用充满期望的眼神看向他，顾不得这样会使她看上去过分卑微。

　　她直接恳求他道：“你……你能否再陪我说说话？”

　　阿兰微低着头，很容易就望进嘉柏莉的眼睛里。她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中满是依依不舍，阿兰虽然觉得很荒谬，可他却无法出言拒绝这样的她。

　　“我们进去说吧？”阿兰微一犹豫之后还是决定妥协一次。

　　他不确定他的眼神有没有出卖他的想法，总之，他看见她笑了。那个发自内心的笑容令他在那一瞬有些恍惚。

　　在他出神的片刻，嘉柏莉早已高兴地走进了她临时的营帐内。她坐在一张椅子里向帐内东张西望了一番，随后便像这里的主人一般替自己和阿兰各倒了一杯茶。

　　阿兰慢她一步走进来，坐在茶杯所对应的那张椅子里，无言地打量着正喝茶的她。

　　她的长发尚且凌乱却并不影响她的美丽，她有一张小巧的鹅蛋脸，秀挺的鼻梁和樱桃色的嘴唇。

　　她身上穿着的连衣裙式样见所未见，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

　　她虽算不上什么绝色美女，可她那双纯真又深情的眼睛却仿佛能看进他的心里去，给他带来莫名的冲击感。

　　“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嘉柏莉放下茶杯看向阿兰，“我记得你提过一句，你说你也‘来路不明’？”

　　“嗯？啊，对。”阿兰被嘉柏莉的话生生拉回了思绪，“我无父无母，以一个少年的姿态在圣剑‘克巴多斯’的旁边被人发现。没有人知道我从哪里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这个世界中最初的原点好像就是那个剑旁的少年。”

　　“可你是这里的一国之主……”嘉柏莉的言下之意显然是，阿兰既然无父无母，又怎会登上国王的宝座？

　　“啊，那比索斯人推举我做国王是因为只有我能拔出圣剑‘克巴多斯’，之后我又带领他们打赢了敌人，获得了长久的安宁和幸福。”

　　“原来是这样……”嘉柏莉虽然还是有些不太明白，可她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便只有先装作完全理解了。

　　阿兰则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接着对嘉柏莉道：“正因为我自己的身世离奇，所以我才相信这个世界中有人来自别的世界。没有父母、没有过去，就像我一样，不知为何突然冒了出来。”

　　“是因为时间神克洛诺斯。”嘉柏莉肯定地道，“是他把你囚禁在了这里，你原本和我一样，并不属于这里。”

　　“哦？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阿兰的口气饶有兴致，只是，他看起来像是在关心一件与他自己并不相关的事情。

　　“因为他曾与创世神立有赌约，创世神不幸输给了他，所以便愿赌服输重新转世。等创世神转世之后，他又想趁创世神的力量还没有完全觉醒之时，先将创世神肉身的生父给囚禁起来。”

　　嘉柏莉认真地说着，越说就越愤愤不平：

　　“他这样做是为了挑衅创世神，他赢过一次之后还想接着赢下去。他想让创世神知道，即使他囚禁了对于创世神来说很重要的人，创世神也不能奈何他。”

　　阿兰觉得嘉柏莉所说的话很有意思，他甚至没忍住笑了出来：“照你这么说，我就是创世神肉身的生父？”

　　“没错！创世神依托他所选中的人重新转世，他就是我们的孩子伊米尔，而你就是……”嘉柏莉说到这里时忽然发现阿兰正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她，她顿时就说不下去了，“抱歉……我说过不会把你当成我原本的丈夫的……”

　　对于阿兰来说，这是今晚之内他面前的这个女孩第二次提到她与他的孩子。若不是他尚未结婚，且素来洁身自好，他甚至要怀疑他是否真的在某个想不起来的时间地点里与眼前的这个女孩育有过“他们的孩子”。

　　虽然他可以确信他与她素昧平生，可当一个并不讨人厌的女孩几次三番地声称与自己是夫妻关系、且育有孩子时，任何一个男人应该都会有他这种异样的感觉吧？

　　阿兰念及此不动声色地瞄了嘉柏莉一眼——如果他真是她的丈夫，如果他们真的育有孩子，那么他就算将前程往事忘得干干净净，应该也会重新爱上眼前的这个女孩吧？

　　营帐内的两人各怀心事，对话就此中断了。嘉柏莉与阿兰不约而同地静默地坐着，现场的气氛有几分尴尬又有几分暧昧。

　　“对不起……是我说了不该说的……”最终，还是嘉柏莉决定先打破这种僵局。

　　“没关系。”阿兰顺势接口道，“看得出，你很爱你的丈夫，他应该是一个幸福的男人。”

　　阿兰说着站起身来，没有给嘉柏莉过多回味这句话的时间：“你早点休息吧，我还要去布置明天拔营的事情，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

　　“拔营？”嘉柏莉喃喃道。

　　“是的，我们在这里是进行行军演习的，今天已经完成了全部任务，明天就可以返回王都了。”

　　“你们是准备跟什么人交战吗？”嘉柏莉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啊，一定就是那些‘丹纳托尔’人？”

　　阿兰莞尔一笑，耐心地回答着嘉柏莉：“没错，丹纳托尔人是我们主要的敌人，我们与他们之间的战争每隔百年就要进行一次。眼下交战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所以我的手下才会以为你是丹纳托尔人派来的女巫，想对我进行暗杀。”

　　“一百年才打一次？”嘉柏莉对这个时间跨度非常惊讶。不但是因为这跨度过大的时间间隔，而且也因为这能精确到某个数字的间隔年数。

　　而此时伊利安尚不在场，不然他一定回问既然那比索斯人都是不死之身，那么又何来“暗杀”一说呢？

　　“对，一百年打一次，但是百年对于我们那比索斯人来说并不是一段很长的时间。”

　　阿兰正欲向嘉柏莉进一步解释，可营帐外此时却传来了一阵骚乱声。阿兰立刻询问站在帐外守备的侍从道：

　　“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营地外围刚才放出了几枚烟火讯号，应该是有‘夜狼’闯入了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