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主的小农庄》土堆大人

18、收到了歉意

　　原良和安荛走到三里外的前村，没想到，他们要雇人插秧的事在村里变成了一场热闹。

　　在农家，插秧是男女老少都会的事情，大家都想去农庄帮忙，能赚几个油盐钱。听风赶来的妇人们围着安荛，一个接着一个地说“小姐，我去。小姐，我也去。”

　　她们的脸那样热情又高兴，安荛只好笑着全都答应，结果呢，有近二十个人跟着他们一起回去，在路上排成了嘻嘻哈哈的长队。

　　过了桥，走过渠坝就是农庄还成片空着的水田，也不需要安荛和原良怎么安排，熟悉农事的雇工队伍自动在田头分散开了，相好的几人搭成一组，开始分拣竹筐里的稻秧。

　　葛同看见有这么多人来帮忙，麻利地从田里出来了，去安荛那边道：“小姐，原来你们是去村子里叫人来啊，太好了，我会好好管着他们，管人的事情我最愿意做了。”

　　原良道：“他们自己都会做，不用管。不过来得人有点太多了，早上准备的稻秧肯定不够用，你跟我一起回去把剩下的都运过来。”

　　葛同觉得只要不用弯腰插秧，来回送一送稻秧也没什么累的，就高高兴兴地跟他去了。

　　安荛站在田边，看着分散在田里的妇人们有说有笑地做着活，她们动作灵巧，像在纸上点墨一样轻盈地把秧苗点进水里，水田里很快布满了绿色的横线和竖线。

　　安荛知道，她和她们不同。她们已经融进了这里的天地，依赖它，信任它，不用思想就会把所有的情感都投入在里面。而安荛还不知道自己想找到什么？她认为她努力实现的愿望，能消除她心里空空的感觉。

　　安荛看着水田里热闹的景象，慢慢地露出了笑容，安荛觉得，她好像变成了和她们一样的人，能懂得她们的心情了。

　　那天到晚时，剩下的水田都种完了，最忙碌的时刻并非是在水田里，而是给所有人准备午饭的过程，还好也熬过去了。

　　天黑前，来帮忙的村人们在农庄门口挨个领到工钱，高高兴兴地向安荛告辞。

　　安荛拿着空了钱袋，欣慰地说：“如果早点知道请人做事这么方便，你们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原良道：“你要付农庄的租金，地税和户税，买农具，种子和后面好几个月的肥料，还有收割时的人工。如果总是大手大脚地雇人，等到秋收后结完账目，你可能会发现自己最后的收入，还不如葛同的工钱那么多。”

　　安荛道：“至少眼前的问题解决了，以后的麻烦等到以后再说。上次你从乡街上带回来的青梅，阿春把它做成了梅子蜜酱，我们去泡茶喝吧。”

　　原良笑笑，对着暮色舒心地吁出一口气，如果让他选择，那么种种简单的麦子就好了。麦子如糙汉，秧苗如小姐。

　　暂时结束了耕种，那天晚上大家都很高兴，搬出竹椅坐在前院里闲谈时，葛春告诉葛同：从明天起，他要去敲石头回来垒鸡窝。

　　果然是从小相处的兄妹，葛同立刻就猜出那是葛春的主意，郁闷地喊道：“坏丫头，一定是你不让我闲着，小姐哪里知道养鸡和垒鸡窝的事嘛，等到垒完鸡窝，肯定还有羊圈在前面等着我。”

　　葛春道：“小姐救了你，帮你还债，你有良心就该日夜寻思报恩，不让自己闲着。你如果还想着偷懒，我这个妹妹都会觉得丢脸，你现在计较这些是什么意思？是不想干吗？”

　　葛同道：“我怎么能说不想干呢？这是因为小姐的恩情，都会如你的心意，都会如你的心意！”

　　等葛春和葛同回后院以后，安荛和原良还静静地坐在那儿，泡着梅酱茶的瓷壶早已见了底，青梅的香气还残留在空杯里，甜蜜又粘稠，淡淡地一阵阵飘来飘去。

　　原良道：“王淳虽然走了，不表示别人不再关注这里，既然你也担心杨九会给你带来麻烦，那么会考虑离开吗？”

　　安荛道：“如果可以留在这里，我当然不想离开。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很辛苦地种下了麦子和稻苗，有可靠的伙伴和一头可爱的牛。如果要离开，我能带走什么？所有的努力都会烟消云散。”

　　原良道：“我在京里有几个很好的朋友，他们是人品端方的君子，能帮你安排好生活上的事。如果你喜欢农庄，可以在京郊租一块地，他们也能照顾到你。”

　　安荛道：“我知道你这样建议是真诚的好意，可是就这样放弃，逃避，我会笑话自己。我没有办法用‘我已经尽力了’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我喜欢这里，想像那棵树和那块石头一样自然地待在这里。为什么我要因为别人的窥探和打扰而放弃？”

　　原良道：“我不是要坚持劝你离开这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这种情况，我很快就要走了。”

　　安荛知道他早晚要走，终于听到这句话，还是觉得很难过，她甚至不想问他什么时候走？这也是一种内心的逃避吧。

　　原良道：“如果你不想走，我还有个办法，不过我更希望你愿意去安全的地方。”

　　安荛抬起头，期待地看着他。

　　原良道：“那天夜里我去庚子城报信，后来离开的时候，庚子城的领将洪维勋大人送给我一块令牌。我想，如果用这块令牌，让杨九认为你和洪大人关系密切，那么应该不会有人敢来惹你了。”

　　安荛道：“可以这样做吗？”

　　原良道：“如果你宁愿冒险留在这里，我会写一封信给洪大人，向他拜托这件事。可是，我很担心将来自己会后悔让你这么做。”

　　安荛低头想了想，小声道：“谢谢你替我考虑，虽然很不甘心，我也知道这是不能任性的事。也许再等一等，我就能下定决心了。”

　　原良道：“也不用把离开当作放弃，就算要暂时离开，也许下一个春天就能再回来，明年再种下橘树也不算晚。我愿意再回到这里，看着你为母亲种下橘树。”

　　安荛对他笑一笑，心头的烦恼虽然没有消失，却觉得得到了安慰。

　　第二天早上，葛同扛着挑棍和石锤准备出门，看见一辆外饰考究的马车停在了农庄前面的坡下。

　　他好奇而耐心地站在门前等了等，结果是王淳和一个面容古怪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不同寻常的是：那男子竟然光着脚走上来，而且也没有戴帽子。在葛同眼里，这真是故作狼狈。

　　王淳和那男子一起走上前坡，看见葛同的瞬间也没有任何表示，默默然地直到农庄门前，才停下来问：“葛大哥，小姐在吗？”

　　葛同点点头，往旁边让开。葛同信自己的眼光，和王淳一起的男子虽然样子，举止都怪，身上却有高人一等的气势，容不得小看。

　　杨九就那么光着脚走进农庄，安荛在前厅里看到这一幕，惊讶地走出去。

　　杨九和她在廊前面面相对，苦笑道：“在下做了糊涂的事情，所以按照本地‘跣足脱冠’的规矩，来向小姐赔罪了。”

　　安荛有些不安地对王淳道：“快把杨公子的鞋子拿来穿好，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何须如此呢？”

　　王淳向安荛礼了礼，转身去取杨九的冠帽和鞋子，葛同已经把棍子和锤子都放下了，此时勤快地从厅堂里先搬出来一把椅子，请杨九坐下。

　　杨九没有接受他的心意，似乎很随意地向周围看了看，他在找传闻中那个价值五十两的奴工。而原良，正在杂木林下面放牛，心情颇好地对着二贵吹两声口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