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老师》黑木黎子

9、第九章

　　文卿冲曹雪灿歪了歪头：“还站在那干嘛？快进来吧。”他说着，似乎想到了对方行动不便，就过去扶着他，一边打开门一边问：“可以走吗？”

　　“哦……”曹雪灿生硬地点点头：“刚才上厕所也是自己去的。”

　　“这样说还没倒不能走的地步，那我就放心了。”文卿带着他进了屋子便让他坐下，问道：“要喝点什么吗？”

　　“不，不用。”曹雪灿觉得自己回答得过于客气，客气得有些难以置信加莫名其妙。但这不是自己所想要的计划之中的结果吗？自己终于成功接近了这个势不两立的人，也终于骗取他的同情，甚至还来到了他的家！那一顿打总算也没白挨。可是这个超出期望值的情况为什么这么不对劲？为什么要对这家伙这么客气？究竟是谁害我变成这个样子啊！可是刚才明明没有发烧，却故意让郭剑希一个人走，这家伙是个傻瓜吗？傻瓜怎么可能会骂我“老不死”？但不是傻瓜怎么可能会去救那条瘸狗？可傻瓜又怎么会那么狡猾地冒充我的弟弟？若不是傻瓜又怎么会……曹雪灿觉得这个问题比写英语作文还难缠，认为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去想，反正在这段时间里，尽量装作乖宝宝的样子就好了。

　　“那要看什么书吗？”文卿嘴里问着，身体已经转向书架，开始寻觅起来。

　　“那个……”曹雪灿想确认一下对方的身份：“这是老师的家？”

　　“啊，是啊。”文卿取下一本《古希腊神话》快速翻了一遍，觉得曹雪灿可能会有兴趣，便拿着它走到沙发旁递给曹雪灿：“无聊的话就随便看看吧，我去给你放水，郭老师说了，让你早点休息。”

　　郭剑希有说过让我早点休息吗？曹雪灿不记得自己哪个耳朵听到那个“变脸天尊”说过那种话了：“他只是说不要迟到而已吧？”

　　文卿微笑着反问：“不要迟到难道不是早点睡觉的意思吗？”

　　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假疯癫——郭剑希怎么可能那么体贴？让你早点睡觉？他要是有那么体贴，母猪都能爬上树！不过对于曹雪灿来说，谁叫他晚睡一点那才叫体贴。早睡？那根本就是叫人觉得反感的要求。看来要顺这个“海盗”的意思，还真是桩自虐的活计，曹雪灿不感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到一半就打推堂鼓，暂时就得过且过地混日子吧。

　　曹雪灿继续刚才的问题：“老师家里没有别人吗？”

　　“爸爸刚出差去了，妈妈回了娘家，家里暂时只有我一个。”

　　“文老师的爸爸……”曹雪灿试探性地延长了最后一个字，表示自己的好奇。

　　文卿回答得却没有他预料中的那样遮掩，很轻松地就脱口而出：“就是你们的校长啊。”

　　曹雪灿像理扑克牌一样唰唰地翻了几遍书，倏地停下来：“是校长啊……”他忽然有点忐忑不安地想到：虽然说是出差了，但如果中途忽然回来看到我在他家里，会有什么反应？

　　从来没有在别人家觉得拘束的曹雪灿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中招了：这小子不是假装收留我让校长来对付我吧？行啊！果然和郭剑希穿一条裤子的，想算计我？看我先怎么收拾你！

　　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份稍微有那么一点特殊，文卿顿了顿，才又笑笑：“不用因为校长而感到不好意思，睡之前要吃点什么吗？刚才似乎没吃什么东西。”

　　说起来，被那群朋友敲诈，自己确实因为被气饱了所以没吃什么东西，只喝了一点酒，现在还真有点饿了。饥饿的眼神很无奈地望了望文卿——真不想和他说话，可是肚子又很饿。一个大男人怎么能不吃晚饭呢？虽然从周岁来说还没成年，但虚岁已经满十八了，已经通过了学校的成人仪式，也可以说是男人了，何况自己早就勾引校花上过床。曹雪灿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干嘛还纠结自己是男生还是男人的问题，看来真的是饿昏头了。

　　尽管曹雪灿二话没说，但文卿从他的眼神似乎就已经大致明白了，转身就进了厨房开火烧水，一边下面一边煎鸡蛋，然后撒了一些咖喱和蒜末进去，端给曹雪灿，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

　　曹雪灿朝那碗面瞄了一眼，说实在的，他不怎么喜欢吃面食，因此说的话也比较欠扁：“老师，这东西能吃吗？”

　　文卿不由抽了抽嘴角，语气有些不满地问：“你用屁股说话的啊？”说着就不紧不慢地重新端起碗来，用筷子夹起一个煎蛋就一大口吞下半个，使劲地嚼了起来——与其给没心没肺的糟蹋，还不如自己吃掉。感情可以浪费，食物是不可以浪费的。

　　曹雪灿看他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急得从沙发里跳起来抗议：“为什么吃我的面啊？太过分了！还说我用屁股说话，这种话叫人怎么吃得下东西？”

　　文卿同样摆出一副无赖的嘴脸，他认为以毒攻毒是老师的特权，而且曹雪灿不是想演戏吗？就这点能耐？马上就原形毕露了，简直浪费自己的演技。

　　“在我说之前你就不想吃吧？”

　　看他这架势，曹雪灿倒有些懵了：这家伙的态度怎么比我还恶劣？忍气吞声了这么久的我才应该发飚吧？曹雪灿忍不住也杠上了：“我有说不想吃吗？我只是问能不能吃而已，饿了的时候不是什么都要吃吗？”

　　“既然饿了的时候什么都要吃，那你还用肺说什么话？”

　　“用肺说话又是什么啊？净说些听不懂的话。”

　　“亏你还是二十一世纪的时代青年呢，连‘用肺说的话’是废话都不知道。”文卿眉飞色舞地放下面碗，一脸好笑地望着曹雪灿：“你呢，面相比较早熟，最好不要生气，不然新陈代谢太快，你会比我更老的。”

　　“我靠！说什么呢？想起来就让人火大！你这个老不羞！为什么要冒充我弟弟啊？”

　　“做老师的想给学生一个台阶下，给学生一个机会也有错吗？”

　　“机会？”曹雪灿刚才还凶巴巴的样子忽然收敛了起来，忍不住嗤笑：“哈！给我吗？你以为我会稀罕吗？每位教过我的老师，都不知给过我多少机会呢！”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文卿说着，朝楼梯口一边走一边说：“吃完了放在那里，我去找膏药。”

　　这家伙，莫名其妙吵什么架？现在又跟没事一样。曹雪灿不禁佩服文卿的变脸速度比郭剑希还要迅速，简直堪称一绝了！不过……曹雪灿啊曹雪灿，你为什么要和他吵架啊？你忘记你的计划了吗？现在他还会相信你在悔改吗？曹雪灿你这个猪头！

　　一边无可奈何地暗骂着自己，一边挑起一筷子的面条，曹雪灿这才发现……“喂！你把蛋都吃掉了，让我吃光面吗？”

　　没有听到回音，曹雪灿越想越气恼：无缘无故把我带到家里，又吃这种东西，这家伙是故意整我啊？他干脆直接跑上楼去找文卿算帐。

　　“喂，你在哪？”曹雪灿一边摸索着房间，一边唤着那个人：“喂，你倒是吱一声啊！”

　　依旧是没人回应，但耳边却渐渐传来哗哗的流水声，顺着那声音找去，只见门口虚掩着，里面的声音很大，应该就是这间。这家伙，借口说找什么膏药，自己先跑来洗澡了？哼哼，要是我推门进去，一定吓他一跳！谁叫你不关好门呢？你这个超级大傻瓜！

　　曹雪灿打定主意，猛地推开门——文卿瞬时转过头，问道：“吃完了吗？这么快？”

　　看到他和刚才一样穿戴整齐，曹雪灿这才想起刚才文卿似乎说过要给他放洗澡水，不由一脸土色地回答道：“没有蛋吃不下。”

　　“啊，”文卿试了试浴缸里的水温，然后说：“那就先洗澡吧，我下去给你煎蛋。”文卿说着，将几块毛巾统统塞进曹雪灿怀里：“都是新的，你随便用。隔壁是我的房间，衣服随便穿。”

　　“等等——”曹雪灿一把拉住正要出去的文卿：“刚才为什么要生气？”

　　文卿转回身，眨了眨眼睛反问道：“不应该生气吗？我什么吃的都不会做，唯一能吃的东西你却问我能不能吃。”

　　“但是，你说粗话了。老师不该有涵养一点吗？”

　　“话是这么说，但如果不那样做，你会想现在这样口无遮拦吗？”其实文卿比较想用“敞开心扉”这个词语，不过对于素质偏差的学生，这个词语还是暂时不要说，只能用“口无遮拦”来代替。

　　“啊……”曹雪灿恍然大悟：这家伙居然这么轻易就瓦解了我的伪装！原来他早就看出我不是真心悔改，不过既然已经捅破了窗纸，他也不甘心就这么把话烂在心里：“你这个狡猾的家伙。”

　　“不管狡猾不狡猾，先放手好吧？怎么说也是你老师啊，不要这么拉拉扯扯的。”

　　“那可不行，你怎么能叫我洗盆浴呢？我要淋浴。”

　　“泡一泡对跌打肿痛有好处，你最好泡半个小时再出来。不想吃煎蛋的话，你就一直这么拉着我好了。”

　　曹雪灿连忙松开手，硬邦邦地说道：“鬼才要拉着你呢！”

　　文卿回到楼下重新煎了两个蛋放在面的上面，又重新浇了骨头汤就开了电视看起了电影消磨时间。

　　曹雪灿盘算着差不多该有半小时了，就从浴缸里爬出来，用文卿准备的毛巾擦了擦，蹑手蹑脚地将卫生间的门打开一条缝，朝外面瞄了瞄：好机会，连个鬼影都没有，可以不用装瘸子了。其实腿脚确实是比较酸痛，不过还是不喜欢做出瘸子的姿势，他迅速裸奔到隔壁的房间，从柜子里拖了一件T恤和一条沙滩裤随便往身上一套，挺合身，发现刚才跑进来的时候疼痛居然减轻了不少，看来真的是泡澡的功效。“海盗”那家伙还不赖嘛！

　　曹雪灿慢腾腾地走下楼梯，见文卿正守着那碗面，跷着二郎腿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便径直走过去坐到他旁边，捧起那碗面狼吞虎咽起来。吃着吃着，他发觉文卿的视线已经不在电视机上，而转向了自己，便一边吃一边点头说：“唔……这个，好吃。”

　　文卿不觉轻笑：“没得吃的最好吃。”

　　“不，不，你的味道很特别。”

　　“拜托，你是在吃面，又不是在吃我。”

　　“哦，你煮的面的味道很特别。”

　　文卿乜斜曹雪灿一眼，问道：“这算是马屁吗？”

　　“随你怎么想。”

　　“真是诚实啊！”文卿从曹雪灿手里接过将近见底的面碗准备拿去洗，曹雪灿却同时抓住那只碗不放：“还有一口汤没喝完呢！”

　　“哎呀，就算浪费这口汤也不会天打雷劈的，快点放手。”

　　“我要喝，让我喝完。”

　　“算了吧，都是些渣了，喝下去嗓子会不舒服。”

　　“我要啊！”曹雪灿忍不住大叫，面碗在两人之间推推搡搡，曹雪灿跪到沙发上，企图更接近那只碗，不料还没跪稳之际，文卿就将碗拖了过去，曹雪灿一个摇晃，两个人同时惊叫起来——碗很不幸地摔到了地上，曹雪灿整个人压到了文卿的身上，连嘴巴也紧紧地贴到了对方的双唇之上，嘴巴以上的部位则撞在文卿的镜面上。

　　好柔软……这是曹雪灿脑中的第一反应；好温暖……这是曹雪灿脑中的第二反应；好恐怖——这是他与镜面下那双眼睛对视之后的觉悟。他连忙将自己的上身撑起来，有些难以置信地转过头：亲娘啊！我居然亲了一个男人！而且还是自己的老师！呸！呸！呸！得马上漱漱口！想到这里，曹雪灿连滚带爬地从沙发上下来，直奔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