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老师》黑木黎子

40、第四十章

　　郭剑希来到操场一侧的比赛场地，因为他确实有一个掷铁饼的比赛要参加。刚刚练习完投掷手榴弹的林雨珍见到他，笑着说道：“郭老师，要拿第一啊！大家都等着你请客呢！”

　　郭剑希冲她形式化地笑笑，站到投掷区适应了一下环境，但是直觉告诉他，自己已经投不出好成绩了，毕竟他不像文卿那样“天生神力”。

　　“郭老师，轮到你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裁判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让围观的教师们不禁笑话起他来：“郭老师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昨天晚上没睡好？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快点找个老婆吧！那样以后就有人帮你绣锦旗了！”

　　老师们平日里就偶尔会拿郭剑希没有对象这件事当茶余饭后的谈资，有的说他一表人才应该不会没人要，肯定是自己要求太高；有的说他想一辈子这么摆酷；有的说他事业心太强，没有时间谈恋爱；也有人会闲极无聊外加一点殷勤地给他做媒。但是他都一笑置之，像他今天这样的心猿意马，实在是很少见的情形，难怪同事们要抓住这个把柄揶揄他一番。

　　就在众人谈笑风生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嗓音插足进来：“嗨！现在是郭老师比赛吗？我来助威啦！”

　　郭剑希略感惊异地转过身——文卿，正站在铁饼赛场的旁边，十分热血地举着拳头。觉得自己又一次被天作弄，照这样下去，就算不精神分裂，也一定会神经衰弱。

　　好在经过刚才其他老师们那个其实没什么实际帮助的调剂，郭剑希算是恢复了理智。他淡淡地问道：“不是要发令吗？来这里做什么？”

　　“没关系，我把任务交给校长了！”还没有发觉郭剑希有什么异常的文卿回答得有些得意：“专程来看郭老师比赛，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所谓的‘失望’，只指希望我输还是希望我赢？”郭剑希觉得自己仿佛是在报复文卿总是问二选一的问题似的，或者说是无意中被传染了，才会问出这个问题。其实就算没有文卿，日常生活中也到处是二选一的问题，但是对方是文卿，这种平凡的提问方式就显得不那么普通了。

　　“当然是希望你赢了！”文卿的答案脱口而出，让郭剑希反而觉得自己平时考虑得太多了，于是他说：“那恐怕不行，我要让你失望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不要妄自菲薄嘛！我可以教你一个绝招。”文卿说着，拉过郭剑希的袖子，让他的高度保持在与自己水平，然后凑到他耳边，如此这般地嘱咐一番。

　　文卿在耳边嘀咕了些什么，郭剑希没有完全聚精会神地听进去，倒是文卿这种过分热心的行为让他感到困惑：为什么今天，忽然对我这么好？虽然平时也不差，但今天却格外地好。

　　握着铁饼，郭剑希预摆完毕，双腿旋转下，铁饼离手飞了出去——“不错不错！”围观的女教师们纷纷拍起手来，因为郭剑希掷得很远，可是裁判却打击了她们一句：“什么不错，都超出角度线了！错大了！”

　　郭剑希不由冷嗤——掷铁饼果然是不能分心的。

　　“啊，为什么会偏了呢？郭老师你有按我说的去做吗？”文卿有些失望地说道：“要把握剩下的试掷机会了。”

　　郭剑希脑中的那些杂碎忽然在这句话之后都被扫到了一边，他定定地看着文卿，像是质问似的说道：“你要是真想让我取胜，就不要在旁边分散我的注意力，这样更实际一点吧？”

　　文卿有些呆楞地望着郭剑希那有些不耐烦似的表情，喉头微微有些堵塞的感觉——这个对他说话一直都和和气气，即使说出让他不爱听的话也照样温和的男人，居然摆出这副臭脸，说出这么硬邦邦的话！连“文老师”三个字都不加上去了！

　　文卿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觉，生气？也不全是生气；伤心？似乎有那么一点；委屈？也许也夹杂着一点。他以为自己终于了解郭剑希的为人了：虽然表面看来有些刁钻狡猾，其实却是个很有爱心的人。但是现在，文卿觉得自己似乎根本就没了解郭剑希——为什么他忽然就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呢？

　　本来就是对手，这样说话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是平时对方从来都不用这样的口气说话，那种和自己相配着很有喜剧感觉的狡黠的语气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会这么凶？如果是父亲这样说自己，反而不会有这么复杂的心情，哪怕是歇斯底里，也顶多翘着二郎腿回几句嘴。可是郭剑希不一样，文卿觉得都是郭剑希平时太理智、太没脾气了，让他完全不习惯郭剑希现在这个样子。

　　“既然那么讨厌我呆在旁边，那我不会再来烦你了！”文卿气鼓鼓地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因为如果不同样凶郭剑希一句，他怕自己会憋死——如果是曹雪灿骂自己，那倒还可以无视，因为那实在是一点水准都没有的相骂。可是郭剑希，堂堂一个班主任，号称优秀教师、教学骨干，却也……所以文卿一点忍耐的气度也没有了，对一个伤自己心的人，还需要什么气度呢？

　　文卿的恼怒，郭剑希觉得出来，他有些憎恨自己的所作所为，为什么要摆出那样一副样子？为什么要惹文卿生气？明明……明明只是想问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热心而已……却把一切都搞砸了。糟透了……郭剑希暗自咒骂着自己，看着那个铁饼，他猛地转身，朝着文卿走过的方向直奔而去！

　　“郭老师！你还没掷完呢！”

　　“我弃权。”

　　“郭老师！”

　　是不是校运会的冠军，对于郭剑希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他现在最不想放弃的，是前面那个人——“文卿！”

　　听到身后的喊声，文卿正在气头上，不由虎了虎眼睛，头也不回，更加快了速度，奔跑起来。他文卿跑起来，还有谁能追上他？郭剑希却完全不去衡量双方速度的差距，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摆动双臂带动双腿。

　　正在参加中专跳高比赛的曹雪灿从场地上望见文卿那个即使夹杂在人山人海中也仍然显眼的银色大耳环，正想向他挥手汇报好成绩，却立刻发现了跟在后面拼命追赶的郭剑希。

　　他追“海盗”干什么？未免也太急功近利了吧？浑水摸鱼想怎么样？难道是被“海盗”拒绝了帮他升官发财，所以狗急跳墙了？书生跑步？真搞笑！他以为自己在拍电影啊？男主角穿着西服很炫耀地在那里跑着挥洒他的荷尔蒙？曹雪灿忽然想起郭剑希似乎要参加铁饼比赛，一个有比赛的人居然还穿着西服，实在不能不让人佩服。比赛还穿西服的有两种人，要么是和“海盗”一样信手拈来都能拿第一的，不过“海盗”从来不穿西服；要么就是根本不把比赛成败放在眼里的——曹雪灿认为郭剑希就是属于后者，因为郭剑希和学生打篮球，通常都是学生让他，否则他根本得不了分，他的身高放在他身上完全是一种浪费。

　　不过他能跑得像今天这么卖力，曹雪灿倒是第一次见到，这让最近一直有意学他的曹雪灿也忍不住跑到他跟前，当然，顺便是阻止他继续去追文卿：“郭老师，您也有长跑比赛吗？一会儿我叫同学们给你去加油。”

　　说话间，因为运动员从前面的跑道跑过的关系，跟着他们蜂拥过来的学生们一下子阻挡在郭剑希的四周，摩肩接踵下，郭剑希再次向前面放眼望去时，文卿已经全无踪影。

　　一股失望的情绪油然而生，一次次地获得机会，却总是一次次地错过。下一次，你以为你还会有机会吗？郭剑希暗暗地问着自己，对半路插花的曹雪灿不予理会。他拨开众人，在学校四下寻找着文卿，他的行为让曹雪灿暗暗不爽：切！耍什么酷，还不理人！谅你也追不到“海盗”！随后就回到了比赛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