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老师》黑木黎子

19、第十九章

　　“老张的介绍加上本人的观察，确定你确实是全校最高的老师。”

　　郭剑希有些讽刺地笑道：“想不到文老师还是个理论联系实际的人呢。”

　　“呵，”文卿耸肩嗤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应该说文老师是个实事求是、作风严谨的人。”

　　“那么，可否请问一下作风严谨的文老师，打算什么时候开始特别训练？”

　　文卿微微探出上身，半带玩味地看着对方，一边用食指蹭着自己下巴上那还没完全脱落的痂，一边问道：“是训练你，还是你的学生呢？”

　　郭剑希再次附上一声轻笑，终于忍不住揭露文卿的某种爱好：“文老师似乎很爱问二选一的问题。”

　　“啊……”文卿似是而非地应和着，然后说：“剑希你不喜欢这样的问题吗？多做一些二选一的问题吧，对你很受用的。”

　　文卿的神态有些眉飞色舞，让郭剑希不禁疑惑：受用？他这么说究竟是想暗示我什么？还是仅仅是信口雌黄？无法确定的事情，是否应该稍加试探？郭剑希觉得自己就算提出疑问，以现在这样的气氛，也许还是可以得到一些暗示性的答案，于是他微微挑了挑眉毛，示意文卿继续说下去。而文卿对于这种鼓动性的动作自然也很乐意说下去：

　　“它会使你的人生变得简单化，不是东就是西，不是鸡就是鸭，你不需要考虑更多的选择；另外也能够培养你果断的决策，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能拖泥带水。你没发现每次我问这样的问题，你都试图狡猾地蒙混过去吗？和教育一样，其实你不该逃避的。你想教好他们的吧？”

　　“呵……”郭剑希忍不住干笑，教育吗？仅仅是教育吗？又是我误解了吗？为什么每次都问得那么容易使人联想，难道真不是你故意的吗？你真的只是在测验我对学生的心吗？问得这么特别，你也……实在不容易。

　　郭剑希微微低下头，淡淡地问道：“有酒吗？”

　　“你要喝酒？”文卿有些意外，因为这两天和他一起吃晚饭，他从来都没叫过酒，还以为是个不喝酒的人。

　　“这样干坐着有些……”

　　“好吧，你等一下。” 文卿说着，就到冰箱里去拿酒。望着这个熟悉而陌生的背影，郭剑希有些失神的惆怅。也许一开始就不该将文卿单纯的目的想得复杂，可是那张脸却又屡次让郭剑希落入迷惘的陷阱。甚至……自欺欺人。

　　明知道已经回不到过去，却仍然存有这样的希冀；明知道不可能在终点相交，却口是心非地流连于这中途的交点。如果已经彻底毁灭，那么，你为什么又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如果你还依稀地记得，又为何要假装与我素不相识？接触愈频繁、离你越近，就愈加想念。无论如何压抑，对你的心却始终如昔。

　　文卿转过身，手中举着两瓶不同包装的酒，向郭剑希问道：“啤酒还是葡萄酒呢？”

　　郭剑希回过神，望了望对面的青年，淡淡地问道：“没有别的吗？”

　　“别的？度数太低了吗？我觉得以语文老师的气质来衡量，葡萄酒比较合适。”

　　“若以传统来衡量，还是白酒比较合适。”

　　“真要喝烧酒吗？”文卿重新确认一遍，不由笑笑：“还是算了吧，又没有下酒菜，要是喝醉了，倒霉的还不是我？”

　　会倒什么样的霉呢？郭剑希用手支了支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的思绪已经毫无章法地乱了：为什么这样防备着我？难道你其实明白的？不……他微微摇了摇头，不允许自己再进行这种低水准的幻想。他微微一笑，充满了自信与稳重，让文卿完全看不出他的异常：“既然如此，那就随你的便。”

　　文卿得到了同意，便将啤酒放回原处，然后带着葡萄酒和酒杯走了过来。

　　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文卿用开瓶器拔起盖子，为郭剑希倒了浅浅半杯，然后自己也倒了一点点，做出一个要同对方碰杯的动作，并调侃道：“和语文老师聊天还真是麻烦，要营造气氛、提升品位。”

　　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过分了，郭剑希抱歉地笑笑，不想再给文卿增加无谓的麻烦，于是回到了原来的话题上去：“也许有些以权谋私，不过我希望你在体育课的时候能多留一些训练的时间给他们。”

　　文卿这次却答应得很爽快，他轻啜一口酒，点了点头就说没问题。反让郭剑希觉得似乎有些太过轻易了，问道：“原来就没打算拒绝吧？”

　　“你那么聪明，不会现在才发现吧？体育老师不是向来都是配合班主任的吗？我只是个副课老师而已，有什么拒绝的资格？”

　　这种听起来带着一点挤对的口气，让郭剑希觉得不怎么舒服，他连忙解释说：“我也不是主课老师。”

　　“虽然在职校不是主课，但语文是主课已经是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

　　发现似乎又在不经意中偏离了话题，郭剑希觉得文卿实在是一条曲得不能再曲的曲线，和想要一步到位、直接得出结论的自己完全不同，但他仍然不遗余力地将话题引入正轨：“在原则上讲，无论主次。何况运动会是以运动为主，文老师自己也该报名参加，一定可以得到很好的成绩，同学们也会觉得自豪不是吗？”

　　怎么把我也扯进去了？文卿不觉好笑：“我？还是算了吧。我若参加比赛，会让更多的同学为自己的老师感到失望。而且我也不光是教一个班的体育，形成不了焦点。倒是你……”说到这里，文卿不由打量着郭剑希，似乎是在鉴别什么货物一般。郭剑希身材高挑，气质沉稳，长相潇洒，应该属于智慧型的男人，但也许真人不露相，体育项目说不定也有两把刷子。本着这样的猜测，文卿接着说道：“你是他们的班主任，如果赛出好成绩，才更能鼓舞人心吧？”

　　郭剑希将杯中所剩的葡萄酒饮尽之后笑笑：“我不擅长运动。”

　　“你的样子不像啊！”文卿故意说了句鬼话，其实从郭剑希的外表来看，就不像是运动型的男人，可他为了怂恿对方参加教师比赛，却反过来说了。

　　“是不像擅长运动的人吧。”

　　“何必妄自菲薄呢？不如这样，你要是有空的话，不妨在体育课的时间一起和同学们打篮球，也可以给点训练意见，怎样？”

　　“你不怕我去会影响他们的正常发挥吗？”

　　“哪里，”文卿笑着驳回他的话，并重新为他倒了酒，接着说：“而且就算真是那样，在你的监督下都能发挥，比赛的时候不是一样老练吗？”

　　郭剑希接过酒杯，不由嗤笑：“别的事情也许不行，说到运动会，他们可是相当有干劲。”

　　“那就这么定了，后天有你们班的体育课，你把报名的名单给我，我来安排练习。”

　　“报名的事情我还没说，明天放学前给你。可能还会有改动，因为都太任意妄为了，今天决定的事，也许明天又改了。”

　　“啊……”文卿笑着斜视郭剑希一眼，喝了一口酒说：“难道你会放任他们的任意妄为吗？决定之后是不允许更改了吧？”

　　“一般是这样，但是运动会我不想干涉太多，如果心里不愿意，硬逼着上的话，状态不好也未必会得到好的结果。”

　　文卿不禁嗤之以鼻：“我看你是什么都不想干涉太多吧？觉得如果学习逼着上的话，状态不好也未必能学成好的技术。”

　　虽然是句玩笑话，郭剑希却不知为何认真起来，他抽了抽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道：“不为自己说什么好听的话，关于学习，倒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觉得花多少心思似乎都是一种浪费，因为怎样都学不好。”

　　文卿听了他这破罐子破摔的言论，不禁又轻笑着问：“真的这么令人失望吗？竟然都没有信心。你那么不信任他们吗？”

　　“这不是你单方面想信任，他们就会努力的问题，事实上许多老师都是在敷衍了事。谁都知道进了这个学校的学生，都是没什么出息、没有前途的人。即便谈不上败类，但也拥有诸多不良劣习难以更改。从小就已经被家长惯坏了，已经补不上那个大洞了。”

　　“哦……”文卿似懂非懂地点着头，拉长了声调斜视着郭剑希。这时，玄关的门发出一声打开的声音，文卿探头望了望，郭剑希也转过头去，见文正连已经走了进来，郭剑希冲他微微点了点头：“您回来了。”

　　文正连将西装外套随手丢在沙发靠背上，笑呵呵地同他打招呼：“郭老师你也在啊，这两天麻烦你了。”

　　“哦，没关系。”郭剑希淡淡地笑笑，缓缓起身告辞：“那我就先告辞了。”

　　“不喝杯茶再走吗？”

　　“不了，我还有作业没有批改完。”

　　“哦……”文正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着应允：“那你就先回家吧，改天有空就来坐坐。”

　　郭剑希又点了点头，便与文正连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