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吟》柳絮飞时

2、第 2 章

　　不过是半日的时光，却是如坐针毡，拿着书坐了几个时辰，却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贴身的丫鬟去前堂跑了不下数十回，阿遏却还没回来。
　　到了天黑总算听见他回来的消息，我跑到他的房里去找他，他却沉着脸死活不开口，最后终是被逼不过，气恨恨地憋出一句：“姐，那种不识好歹的纨绔子弟，不值得！”
　　我一呆，心口仿佛生生被撕开的痛，却无论如何说不出来，阿遏担心地握住我的手：“姐，你，你别这样.....。”
　　我一把推开他，飞奔回自己的房间，躲进被子里哭得喘不过气，这是我第一次为一个男人流这么多眼泪。
　　第二日早晨起来打开房门，却见阿遏靠在门口睡着了，他听见开门的声音，睁开惺忪的睡眼：“姐，你还好吧？”
　　心底一股暖流升起，这世上，不是只有我一人。
　　过了几日，叔叔把我叫到书房：“阿韫，”他叫着我的小名：“你的年纪也大了，是时候该找门好亲事了。”
　　我拉着他的袖子摇头：“叔叔，我不想嫁人。”心里想着别人，却要和另外一个人做夫妻，我自认做不到。
　　叔叔笑着摸我的头：“傻孩子，哪有女孩子一辈子不嫁人的？耽搁了年纪可不好。”他顿了一顿：“叔叔选来选去，也只有嫁给王家才不辱没了你。逸少也嚷着要你做他儿媳妇来着，凝之和徽之，你想嫁给哪个？”
　　我沉默了半天，终是开口道：“凝之吧。”
　　叔叔有些惊讶：“为什么？叔叔还以为你会更欣赏徽之呢。”
　　我的心又痛起来，但还是努力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叔叔不知道徽之喜欢乘兴而来,兴尽而返吗？可见他不是个能善始善终的人，这样的人，我可不想嫁。”你若无心我便休，谢家的女儿，拿得起自然也放得下。
　　嫁进王家的那天，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我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暗淡。
　　第二日去给公婆请安，众叔伯都在，却独不见徽之，婆婆笑道：“昨晚凝之的酒全都被徽之给挡了，只怕要睡上个几天几夜呢。”
　　凝之待我十分的好，我不是不知好歹，只是心里已经装满了一个人，就再难塞下第二个，况且他又迷信天师道，将房中弄得乌烟瘴气。我劝了几次，他不听反倒变本加厉，我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叔叔问我：“王郎是逸少的儿子，人材也不差，你怎么还这么不满意？”
　　我不想说话，路是自己选的，又能怨谁，只得胡乱搪塞道：“咱们谢家，叔父里头有大伯和二叔，兄弟们里头有一门叔父，封儿、胡儿、阿遏和末儿。没想到天底下居然还有凝之这样的男人！”
　　叔叔听了，只是叹息。
　　气归气，日子还是要过，我又回了王家，和凝之实在无法调和，只得在公婆面前多尽孝心，闲暇时闭门读书，看庭前花开花落，日子也就匆匆过了。
　　一日子敬上门来访，和几个宾客清谈起来，不知为何，开始倒还头头是道，后来却混了起来，我一时技痒，就写了张字条让婢女送了过去：“愿为小郎解围。”
　　献之倒是大方得紧，马上命婢女在厅中设下步障，我坐在障后就和那些人论辩了起来，好在从前学的东西倒还没忘，总算没丢了献之的脸。
　　客人走后，献之笑着向我作揖：“多谢嫂嫂解围。”
　　我笑问：“你平日不是厉害得紧，怎么今日倒支支吾吾起来？”
　　他的脸却红了起来，我忽然想起前几日婆婆说的要为献之娶亲的话，恍然大悟：“看样子咱们家不久就有喜事了。”
　　他的脸更红，我心里却有些酸酸的，看到他，才知道自己已经不再年轻。
　　献之抬起头来，冲我背后叫了一声：“五哥！”
　　我一惊之下回头，果然是他，依旧是一身白衣胜雪，却笼在树影下，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慢慢从树影下走出来，叫了我一声：“嫂嫂。”
　　我的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赶快仰起脸使劲眨了眨眼睛，向他点点头应了一声，飞也似的走了，但走到院门时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只见他静静地站在献之身旁听他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眼光却似乎落在远处。
　　我转身离开，我已经过了十七岁的年纪，在没有勇气去问第二次。
　　不久献之娶了亲，是婆婆的亲侄女道茂，十分聪明可爱，和献之倒是天生一对。但想到自己，却又不禁黯然神伤。
　　婆婆笑着向徽之道：“如今献之都娶亲了，你还要拖着么？再过几年，只怕就没人肯嫁了。”
　　众人大笑，唯独我笑不出来。
　　在婆婆的张罗下，徽之很快也娶了亲，新娘子也是极美丽温柔的，看着他的时候，一双眼睛流光溢彩。
　　我想，从前我看着他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吧。
　　凝之要到会稽上任，我自然要跟了去，实在不想看到他和别人卿卿我我的样子。自己得不到，自然也不想看着别人在面前炫耀。
　　新安公主看上了献之，要他休妻再娶。
　　可怜郗家亦是一时望族，一朝家道中落，竟然落得如此地步。、
　　我得到这个消息，献之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满身酒气，脚上被烧伤了一大块，他像个孩子般拉住我的手：“嫂嫂，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不娶公主了？”
　　我揽住他，眼泪一滴滴落了在他手上，却说不出话来，这泪，是为他’而流，亦是为我自己而流。
　　转头却看见一袭白影立在门侧，不知已站了多久，他定定地看着我们两人，目光悲恸。
　　我觉得很累，看见就看见吧，说什么也是越描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