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无鹤子

68、这只是一场噩梦吗？

　　“我走这边，你去穿衣服，你就走那边。”说完还没等青樱说什么，便头也不回的直接走了，背影中掩不住的慌乱和尴尬。
　　从师尊一醒来后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就一直这么奇奇怪怪的，青樱觉得一定是因为自己刚才太没形象、太失礼仪吓着师尊了。
　　“哎，白瞎看了那么多的书，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没有了，师尊平时虽然对我们或许有些随便，但师尊在外面和对别人有多注意礼仪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刚才是不是太失格了？”
　　这么想着他突然还有些后怕起来，这要是因这以后师尊就不喜欢自己了该怎么办啊？
　　青樱在那边心事重重的想着以后该怎么办，而青菁这边也在想着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为老不尊了？那以后青樱会怎么想自己啊？他会不会要远离自己啊？一定不会像以前那么和自己亲近了……你看，说让他别跟着自己，他就真的都不跟着自己了，自己说要单独走这条路，他就没多劝下自己，唉，变了，是真的变了。”青菁摇摇头叹气道“都和以前不同了。”
　　青菁估计是不知道青樱有多听他的话，他叫做什么定然会去做什么，况且青樱倒是想要跟着他一起走的，不过一是因为师尊走得太快，连给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二是他不可能光着膀子就去追师尊吧？但此刻的青菁自然是不会想到这些的。
　　陶叔他们一家以及许多邻居都在白红家吃的晚饭，可是从回来时直到晚上睡觉之前，陶叔都没见劲节君和青樱说过话，刚才在白红家吃饭的时候劲节君还坐到了自己的身边，倒像是故意躲着青樱似的，青樱倒是一直在试着想要和他说话，只是都被他敷衍过去了，吃完饭后还趁着青樱在和白红说话的时候，自己就先回去了。
　　青樱自然知道师尊肯定是在生他气，但他还是去拍拍师尊的门，可惜师尊没理他。
　　青菁一躺倒在床上，拉上被子就把自己给捂严实了。他觉得自己真的没救了，发这么个神经病，刚才他都不敢看青樱，一看见他自己就不自觉的回想起他没穿衣服的样子，然后又觉得自己真的为老不尊、不知羞耻，然后就会脸红心热的，导致他在白红家吃一顿饭跟受酷刑似的，好不容易结束了晚饭，他只能慌慌张张的逃也似的先回来了。他现在光听见青樱的声音都觉得自己在犯罪，怎么还会去给他开门呢？
　　青菁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不知如何是好，青樱何尝不是呢？可那时他是真不知道师尊会在那儿呀？要是知道师尊会去那儿，他最起码也要先把衣服穿上吧？
　　两个男人赤身共浴一盆水也没什么不正常的，你有的我也有，只是形状可能不一样罢了，就是不知道他们师徒二人为何反应会如此剧烈，当局者迷，旁观者也不清啊。
　　青樱心悸了一晚上，翻来覆去直到很晚了才睡去，可心里有事是睡不安稳的，第二天天还未亮便醒了，梳洗完毕后便想去敲师尊的门，然后再给他好好道歉，可又觉得太早了，便没去打扰，而是就这样安安静静的靠在门边等着。
　　青菁也是大半个晚上都没有睡着，待到后半夜后才模模糊糊的睡去，不过他睡着后倒挺安稳的，一觉便到天亮，醒来后脑中倒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了，想到昨天 他那些极其反常的行为甚至还有些想笑。
　　待青菁梳洗后准备出去，可门一推开只见青樱一个后翻就仰了进来，还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腿上。青菁急忙去扶起他，心里却不禁疑惑：这崽崽昨晚是不是一直守在自己的门口啊？这傻孩子会不会多想了啊？他是不是以为自己在生他的气？
　　青菁突然被摔了这么个后空翻，脑子瞬间就清醒了，随即也猛地站了起来，却是紧张的盯着师尊，一时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青菁拍拍他身上的灰，忍着笑:“你怎么在我门口打盹啊？你一晚上守在我这儿吗？”
　　“没没没。”青樱忙说道，“我是过来叫师尊起床的，但又觉得这有点早了就没打扰你，我就先在门口等你，也不知道怎么就打起盹了？”青樱也觉得奇怪，本来自己没一点睡意的，可一在师尊身边，甚至就是在他的门前，就会莫名其妙的睡得安心。
　　“哦！”听他不是一个晚上都守在自己的门前，青菁才放心了些。
　　“明天便是端午节了，收拾一下我们今天就回去吧。”
　　“……嗯，好！”
　　每年的端午节以及其他的重要节日他们师徒四人必定是要在一起过的，昨日青岸和青芍还来信了，说他们都已经备好了好几种包粽子的馅呢，问师尊他们今日多久才能到。
　　突然听说他们今日便要走，白红是最意外的，她一直以为他们俩要在这儿过端午节。这几天太忙了，她都没来得及好好照顾一下青樱，她原本还打算端午节这天再给他做他小时候最喜欢的桃花糕呢，怎么就……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又见到了。
　　看他们慢慢远去背影，白红心里突然感慨万千。
　　青樱蹦蹦跳跳的，是围转着劲节君走路的，一会儿牵着师尊的衣袖，一会儿又去踩师尊的影子，侧头给师尊说着什么？惹得劲节君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去推开他，像极了一只开屏的孔雀崽。
　　“那个……阿樱原来这么活泼呢？”朱焰第一次见青樱怎么活泼，以前见他都是小大人的模样。
　　“小孩子嘛，肯定活泼了。”白红一把扭过他的头，拉着他往回走。
　　“都怪我。”
　　“怎么了？”
　　“我以为他们会留在这儿过节的，我还想着明天再给他好好做点好吃的呢。你知道吗，他们兄弟俩小时候一个喜欢桃花糕，一个则喜欢桃花酥，当时我还嫌他们太麻烦了，可如今再想给他们做都没有机会……都怪我，都怪我这几天太忙了。”
　　“没事，既然团聚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朱焰牵起她的手安慰道。
　　“……哎，我真太笨了，前天晚上我还和他聊了一整晚呢，咋就不问问他们什么时候走呢？”
　　那天晚上望舒已沉，却是漫天银汉，松吹习凉，白红没有困意便出来走走，却见青樱一个人正在洗衣服，只是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一边洗一边时不时的在笑。白红就这样默默地看了弟弟好一会儿，见他的小模样实在是有些傻，最终还是忍不住过来找他聊聊天儿。
　　只见她慢慢的走到青樱的身边坐下，轻声问道“阿樱啊，又在给师尊洗衣服呢？”
　　青樱见是阿姐便停下手中的活，用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因为蹲着难受，便随便找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嗯，阿姐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吗？”
　　“没困意呢，睡不着啊……你师尊睡了吗？累不累呀？这几天辛苦了。”白红轻轻的摸了摸弟弟的头，目光温柔得似这漫天星河。
　　“师尊躺下了，但他还没睡着。”青樱笑道:“阿姐，我没事儿，我男子汉大丈夫的一点儿都不累，倒是你还有师尊这几天真的辛苦你们了。”
　　“……阿樱！”白红喊了一声青樱，却是话到嘴边一时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嗯？”
　　看着弟弟笑得眉眼弯弯，就像一罐水蜜桃，甜甜的，这么多年来那副由内而外的童真模样还是一点儿都没变过。
　　“……阿姐想说……阿樱长大了，比阿姐都高了。”自己的弟弟是真的长大了，还记得在他离开自己的时候才两岁多一点呢，那么小小的一只……
　　“我爱长个儿，我比师尊还要高了呢？”
　　“真的呀？你师尊是不是待你很好呀？”在遇你师尊之前的那五年你是怎么过来的？这么多年你一直都过得好吗？身边的人都对你友善吗？
　　青樱不知道阿姐眼睛怎么突然就变得好复杂，好像含着心疼隐忍，还有悲伤和自责，他忙肯定的说道:“我一直都过得很好，身边的人也对我很友善，尤其是师尊对我，他对我的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
　　“嗯？”白红很想听他给自己说说。
　　“我记得小时候。”青望了望夜空中的繁星，记忆突然就拉远了，过去和师尊所经历过的种种慢慢的便浮现在了他脑海中。
　　“因为我小时候特别怕黑，师尊便在浮筠每隔不远的地方就挂上一盏用通灵鹤做的灯笼，一到晚上它们就会自动亮起来，整个浮筠就都不黑了。”
　　“小时候我胆子还特别小，还爱做噩梦。”他明明是在说自己的缺点，却没半点的害羞不自在，眼底里却是浮上了层层温暖的笑意，因为这个回忆很幸福。
　　“记得有一次大概凌晨两三点的样子，我记得很清楚。”青樱说着好像自己又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个可怕的噩梦。“我梦见我被人抽血，我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但他们的眼中满满的都是凶光、贪婪、暴虐，他们笑得很恐怖，他们的五官都变形扭曲了。”青樱至今还心有余悸，现在一回想起来，那种恐惧好像还没有消除，握着的手也不禁的紧了紧。
　　“他们在我身上插满了管子，每一根都很粗。他们说我是妖，说我们的血可以大大提升他们的修为，还说什么等我长大后我的尾巴可以换命。我那时候还应该只有四五岁，我还很小的，可那些管子就像吸血鬼一样把我身上的血不住的往外抽，一直抽……前一次的伤疤都还没好，他们又开时抽我的血，就这样反反复复、永无休止。”青樱抬头看着白红，眼里都是害怕和痛苦。
　　“那种痛就是把肉和皮肤生生的撕裂开来，就是那种在身上血管处深深的切了一刀然后再把这根血管用尽全力的把它往外面扯、拉，直到生生被抽出来。我感觉我身体的每一处都快要被撕裂、被扯碎了，锥心刺骨的痛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永无休止”
　　青樱强忍着慢慢的吐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痛得晕了过去，他们又用带着冰块的水把我泼醒，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永无休止。他们还给我带上了铁链、铁环，还逼我吃很多的带血的食物，反反复复、永无休止。”
　　“还好。”青樱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害怕、痛苦、无助才慢慢的化散开来:“这些都只是梦，只是噩梦而已，不是真实的，而且每次我都是被师尊唤醒的，他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一直在用灵力安抚我。每次我醒来时他都在这我身边，师尊比我还要害怕、还要痛苦，我每次做这种噩梦，醒来时见他都被会吓得脸上、手上都出汗了。”
　　“师尊没有问我梦到了什么，只是不住轻柔的顺我的背，然后就这样抱着我坐上一个晚上，可慢慢的我就再也没有做过这个噩梦了，这以后只要外面打雷、闪电、下暴雨、刮大风等，无论多晚师尊都会过来陪我，他给我讲故事，陪我聊天，或则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抱着我。”
　　白红见弟弟再讲到他后面的回忆时，眼底中已是隐藏不住的欣喜了，她才竭力控制住自己想要落下的眼泪，掐破手心的手指才微微松了松。
　　这些都只是一场噩梦吗？她心里明白，其实这根本就不是噩梦。
　　“我小时候还体弱多病。”青樱说着估计是想着自己身上的缺点太多，有些不好意思。
　　“有一次我半夜发高烧，因为浮筠没有药了，师尊便连夜下山去给我抓药。回来后又连夜给我熬药、喂药，然后就一直守在我身边，守了一天一夜我才醒过来。我还记得，我醒过来时候看见师尊疲惫的面容上都还挂着泪，那是我第一次见师尊流泪。”他说着有些内疚的抿了抿嘴。
　　碧落之中银汉点点，远处翠微朦朦胧胧，照夜清莹莹闪闪，松吹微凉似水，周围静谧四合，虫鸣、蛙声细听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