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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阿娘何处去了?”

      “你没有娘。”

      “阿爷为何骗我,若是没有母亲我又从何而来?”

      “死了。”

      “死了?既然是死了阿爷大可以说明阿娘何故离世,为何要骗阿宁没有娘?”

      “病死的。”

      *

      *

      *

      “阿爷!阿爷快救我!”

      一个腋夹竹杖的中年男子急匆匆奔过树下,幸亏我眼尖及时发现,不住叫唤引他掉转身来往树上张望。

      “阿爷救我!”

      阿爷急切的面容上闪过一抹惊异,很快复归平静,甚至隐隐忍笑。

      “阿爷去哪里了?”我紧紧勾揽住树叉,目光往树下一望就吓得闭眼大喘气,“害我叫野狗追逼得爬上树,这会子可好,我都下不来了!”

      “能上不能下?”阿爷见我扒拉树叉,四肢发酸直颤抖硬撑着不撒手的模样并不着急搭救。

      “狗急能跳墙,人急了还不能上树?”张口说出一句反驳的话,身子跟着不经意一晃,没勾住树叉滑脱了手,啊一声惨叫坠下树!双手乱舞无意抓住一物听得嘶啦一声,身子坠得更快!

      阿爷及时接住我,令我不至于摔个狗吃屎。

      “阿爷怎的丢下我跑了?”

      阿爷将我放落地,脸色微变,好似不太想提及此前突然甩下我顾自奔逃的事情。

      “莫不是遇上仇家?”

      不然怎会连我都顾不上便仓皇而逃?可阿爷拔腿就逃时我四下望过并未有什么人追来呀!

      阿爷不愿说,我不好再追问,低头瞧手里拽下的一块柔软织物,是丝绸,方才坠树时拉扯到的就是这个。偏头瞧方才攀上的高树,不仅这一株,仿佛是一夜之间整座东都道旁大树皆包裹层层丝绸随风招摇,真真不可思议!再看自身穿着粗布麻衣,叹出一口气:“在东都还不如做树!”

      正如此说道,身旁经过几个佝偻身躯拾碗沿街讨食的乞索儿,不一会子就叫武侯们架走,武侯嘴边振振有词:“皇帝不几月即返东都,届时各国使臣尽数来华,岂可让你几个乞索儿坏了兴致!”

      我茫然道:“武侯拿这些乞索儿作何?”

      阿爷回:“当朝皇帝不愿几个乞索儿坏了大隋富庶名声。”

      “可树上却裹丝绸,为何不拿来换粮给予乞索儿?”

      “府库之粮堆积如山,也不见皇帝曾开府库赈济穷苦百姓。”

      我怪道:“人常言孔子为圣人,因他推崇有类无教,讲究礼与仁,奉为万世师表。皇帝不也是圣人么?自曰万民表率,却为何不好好待治下百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阿爷道出这话时的神情我能体察,有怒,亦有恨。

      随阿爷在一处街角坐下,眼看坊市熙熙攘攘,耳闻叫卖声此起彼伏,西域胡人穿梭其间,也带来了异域风情,满街混杂着各色香料的芬芳,行人无论男女腰间必定佩戴雕琢精美的形似球丸的香囊,结伴出入酒肆好不潇洒。透过雕栏画栋的楼阁外廊,胡旋女跳起妖娆妩媚的舞蹈,轻端玉雕酒壶,手中腰间的银铃随身姿摇曳发出瑟瑟清脆听得极为悦耳。

      咕噜一声!当真破坏好情绪,原来是我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不停。

      哎,胃囊空空,早起至此未进食哩!

      揉着凹蹩进去的肚子,咕噜声里夹杂一阵异响,这异响是从身侧传出。回头瞧两枚铜钱在阿爷手中上下掂抛得锵锵作响。

      “这几铜钱够买一只蒸饼。”

      阿爷手指街对角的饼铺,我转脸见一伙计捧出热气腾腾的蒸饼端至铺前。啊呀,真真馋得我直咽口水!阿爷将铜钱塞进我手中:“去。”

      接过钱雀跃地跑去买蒸饼,乐呵呵捧着蒸饼竟不觉得烫手,一转身又不见阿爷的身影,无论我哪般叫嚷,得不到阿爷任何回应。

      饥饿的本能令我大口啃食起蒸饼来。

      一阵骚动从身后传来,我扭身瞧,一帮乞儿为酒肆丢弃的食物里捞出的鸡骨头上裹着那一丝肉丝争斗得你死我活,不一会子几个体弱的乞儿脸上挂了彩。我嚼在嘴里的一口来不及咽下,忙不迭地将蒸饼塞进怀里。

      “唔!烫!”

      顾不上蒸饼烫得心口疼,拔腿便跑,这万一被这几个乞儿瞧见我手里的蒸饼,双拳难敌四手!

      终于拐进一处僻静小巷躲起来,掏出蒸饼来啃食,毕竟温饱了才有气力思考。

      “若是下回走散,记得,就在原地等着。要是日落阿爷还未来,留下记号,寻个落脚处等着我,无论如何阿爷都会找着你。”

      牢记阿爷的话,打定主意待吃饱再折返饼铺等阿爷。

      阿爷今日也未进食,得省下一些给阿爷,于是啃下一半忍耐下再吃的欲望将蒸饼揣入怀里,才起身一滴雨打在我头顶,仰天瞧,一大片雨猛砸向我的面颊,赶忙举手护头飞奔,须得避雨去!大街上路人急急奔走转瞬消失在雨幕之中,仿佛此前的繁华尽是幻象。

      寻一处屋檐下蹲坐,阵阵凉风卷挟着急雨呼啸过屋檐,蜷缩紧身子避不过雨打湿衣裳,寒冷无处不在。正在我欲哭无泪之时,头顶忽然没了雨水侵袭,风,似乎也减弱少许。

      仰面望一位少年持伞立于身侧,那是我此生头一回那样细致端详他人的容貌,并非棱角分明那般好看,只是面容平和,嘴角微扬,眉眼里透着丝丝温柔。少年近前一步,将伞偏向我,瞬间他身后淋湿大半。

      我歉意难当,连忙起身将伞推还给他,那少年一笑,又将伞递来,我愁道:“郎君淋湿了。”

      “无妨。”

      他话音刚落,我便脱口而出:“郎君是江左人士?”

      少年眉一扬,似乎怪异我一个小人儿如何有这般见识。

      “自小与阿爷走南闯北,各地乡音多少辨识得出,郎君说的并非洛下音,应当是金陵音。”我如实相告。

      少年点头复又摇头:“先祖出自中原,后族人南迁,至曾祖又移居他乡,我算是南人,却也不算。”那少年打量我一番,柔声道,“你若不嫌弃,可随我去别处避雨,我暂居之所距此不远。”

      我摇头:“谢郎君好意,只是我得在此处等人。”

      “等人?”少年问。

      “在等阿爷。”

      少年眼底流露不解之色,我只得解释:“我与阿爷走散,此前约定过如若走散就在原地待他回头寻我。”

      少年明了,仰头观天片刻:“但看这雨没这般容易停下,你阿爷要寻你怕是也会待雨停了才来,不如你跟我暂去避雨,天晴时你再回来也不迟。”

      我暗自思忖一下:“也好。敢问郎君居住何处?”

      那少年答:“建国门外。”

      少年上前来替我撑伞,起脚欲走,忽然想起一件事:“郎君有刀么?” 他面露诧异,我又道,“随身匕首也可。”

      少年从腰间取下一枚匕首,我接下匕首往屋檐下木柱处刻一记号,待归时发觉这匕首手柄处镶嵌红黄宝石,镂刻龙纹图式,隐约感觉此物绝非一般人家所有。

      收下匕首,少年支着我一道去往居所,直至抵达门前才意识到这少年确非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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