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图之》织尔

3、第三章

　　徐慕回到A市第二天直接进了组，影楼门口蹲了许多记者看见徐慕的保姆车一来立刻包围起来，无一不在问关于徐慕与一些品牌解约的事情。
　　徐慕被赵西西和安然护在最里面快速进入影楼，心想着是不是有必要发个微博说自己已婚了。
　　扭头看了看赵西西严肃的脸，还是算了。
　　第一场戏是现实中的戏，徐慕扮演的女主还是未出阁的嫡小姐，难度不大，熟悉了一下台词就被叫去化妆。
　　“早上好啊大明星。”徐慕头也没回就知道是邵禾祺，这种吊儿郎当的声音一听就能听出来。
　　两人没说几句就开始对戏，不得不说合作过一次就是有默契，讨论了一会就达成共识。
　　《长辞》的原著是一部男女主双重生剧，编剧为了能上映做了一些修改，改成了一部玄幻剧。
　　女主的前世改成现实经历的，重生后的设定改为幻境，这些改动都是编剧和作者两个人商议出来，最为合理的一个设定。
　　《长辞》演员表发布后粉丝就在说终于又能看见章景行和小宛儿同框，但是也有看过原著的书粉让大家别抱很大希望，因为原著还是个BE结尾。
　　织尔大大笔下的古言，就没一个是好结局的。
　　一上午拍了三场戏，全都一条过，这让徐慕的心情好极了，今天就没有她的戏，导演让她随意，想走就走。
　　徐慕想了想也没什么事可做，不如待在剧组研究剧本。
　　刚回到休息室就看见赵西西表情不好的坐在椅子上，旁边站着眼眶通红的安然。
　　徐慕摸了摸安然的头温声问：“我们小安然怎么哭了？”
　　“我让她去给陈尚恩那边送个备用剧本，她就不给人家，抱着剧本不撒手，什么毛病？是不是我最近太惯着你了？”
　　安然被赵西西拍桌子的声音吓得一抖，豆大的泪珠立马就掉了下来，抽抽噎噎：“我就不给她，她自己拍戏不带剧本，这个剧本是我和徐慕姐研究了好几个晚上，做了很多笔记的。”
　　赵西西被气得说不出话，从桌子上抽了几张纸巾胡乱的擦了擦安然的眼泪。
　　她也不是不知道安然为什么不喜欢陈尚恩，之前她就是从陈尚恩那挖走的安然。
　　安然初入剧组的时候是个道具组的小跑腿，主要负责陈尚恩这些四五线配角的道具，有一次她帮服装组的人去送衣服，但是小了，陈尚恩就说是服装组不细心的问题，当着很多人的面对安然破口大骂。
　　这才发生了后来的赵西西在卫生间碰上偷偷掉眼泪的安然。
　　“都这么多年了，还记仇呢？”赵西西捏了捏安然的脸，语气软了一点，“你这样的性子，人家会给咱们使绊子，知道吗？送过去吧。”
　　安然低声嗯了一声，慢慢吞吞的往外面走，一开门就看见邵禾祺站在门口。
　　被发现偷听邵禾祺也没有不好意思，自觉地走进来：“真不是我偷听，我刚想敲门就听见你的大嗓门。”
　　徐慕懒得理他，他就凑上来脸都能笑出花来：“徐大小姐，今晚有没有空，一次吃个饭饭呀。”
　　“恶心。”徐慕拿剧本拍了拍他。

　　吃饭的地方是个环境很好的音乐餐厅，装修很别致，长廊只有几盏晕黄的壁灯亮着，很难看清人脸，这样也好不会有人认出来。
　　不然第二天的头条又会是邵禾祺徐慕疑似恋情曝光。
　　他们二人本是一个公司，但邵禾祺四年前和乐橙解约，自己开了工作室，两人合作的机会少了很多。
　　这次的导演是个颇为注重细节的大导演，之前主攻电影反响大多都很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首部电视剧竟然选择爱情剧。
　　“怎么代言都撤了？真是因为和宁泽的绯闻？”
　　徐慕瞥了他一眼：“怎么可能，经纪人说撤了就撤了吧。”
　　“赔了多少钱？”
　　“不清楚。”
　　邵禾祺算是徐慕在圈内比较好的朋友，两人都是比较洒脱的性格聊得来，算了算也认识了七八年。
　　“我结婚了。”
　　邵禾祺一口水噎在嗓子眼，咳了几声：“你说啥？”
　　“结婚了，这个月7号。”
　　又喝了一口水压惊：“结婚之前，没和你经纪人说？”
　　徐慕点头。
　　难怪今天赵西西脾气这么不好，他还以为是女生每个月的那几天。
　　“兄弟敬你是个狠人。”
　　“承让承让。”
　　两人吃完饭也才晚上七点，邵禾祺让徐慕在包厢等着，他把车开出来她再出来。
　　徐慕收到邵禾祺的微信后就拿了包戴上口罩出门，边带口罩边出门，遇到人时刻意避了避。
　　涂向南看了好几眼，总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像徐慕，在看见她脖子上的项链时更加确认她就是。
　　回到包厢涂向南悄声让魏齐猜猜自己刚刚看见谁了。
　　魏齐懒得理他。
　　“徐慕啊，本来我还不确定呢，但她脖子上戴着咱的项链，肯定是她。”
　　“外面停了辆路虎，应该是个男人开的。”
　　郑易之拿筷子的手停了一下，扬了扬眉，拿起手机给徐慕发了个微信。
　　十分钟后…
　　没回。
　　二十分钟后…
　　没回。
　　“靠。”
　　郑易之把手机一扔，低骂一声。

　　郑易之倚着车门看着远处的人走过来，偶尔蹦哒几步，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
　　她今天穿了一身奶白色的吊带长裙，一直到脚踝，随着风轻轻飘动，偶尔撩撩头发，看起来心情不错。
　　心情不错？因为跟那个男人吃饭？
　　郑易之微微抿嘴。
　　好像是看见他了，一溜小跑的就过来，鞋跟踩在地上发出哒哒响声，停在他面前，扬起笑容：“大老板，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柔和，伴着夏夜稍凉的风吹过郑易之的耳边。
　　“家里水管坏了，我住的地方离你家近，就来暂住一晚。”郑易之面不红心不跳的撒谎，“给你发过消息，没回。”
　　徐慕愣下意识看手机：“刚刚有事没听见，进来吧。”
　　这是郑易之第一次进观察徐慕家，两层的小别墅，每一处都能看得出是精心设计过。
　　怪不得她看见他的房子时有点嫌弃。
　　徐慕翻了老半天衣柜，终于找到一件白短袖和黑裤子给他当作睡衣：“这是一个朋友落我家的，要不你先穿着？”
　　郑易之看见衣服时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闷不作声的拿了个浴巾就去洗澡。
　　徐慕换了睡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拿着手机敲了敲浴室的门，没有反应。
　　“郑易之，你电话响了。”徐慕提高音量说话，里面传来水流声，没有回应。
　　本着接人家电话不好的想法，徐慕任由它响了三次，怕有急事在第四次时接了电话。
　　“喂，你好。”
　　电话那边半天没说话，徐慕解释道：“您找郑…郑总是吗？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要不过一会再打？或者我和他说一声，让他给您回过去？”
　　徐慕觉得自己扮演秘书的角色扮演的还不错。
　　“你叫什么名字？”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声音，是个有些冷硬声线。
　　“谁啊？”
　　徐慕刚想回答就听见卫生间门打开的声音，转过头就看郑易之腰上围了个浴巾走出来，把手机递给他，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是谁。”
　　顺便偷瞄了一眼腹肌，两眼。
　　郑易之接过手机，看见上面的一串号码眼角一抽，走到阳台才把手机放到耳边：“什么事？”
　　“她是谁？”
　　郑易之擦了擦头发，转身看正在看电视的徐慕，声音带了些宠溺：“我老婆。”
　　电话那边声音沾了点笑意：“臭小子，改天领回家给老爷子看看”
　　“再等等吧。”
　　郑易之挂了电话回到客厅后，徐慕指了指桌子上的衣服道：“这是件新的，本来是要给我弟的，你先穿着改天再送他一件。”
　　徐慕看郑易之拿起衣服时松了口气，果然大老板都是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还好自己记性不好没把这个送给徐初尧。
　　郑易之换完衣服看了看周围：“过几天我搬进来和你一起住。”
　　语气不像是在商量。
　　“为什么呢？”
　　“我们是夫妻。”
　　“可我们是协议结婚。”
　　“别人不知道。”
　　“……”
　　“我可以交房租。”
　　“你看我像差这几个钱的人吗？”
　　这也不是钱的问题啊。
　　“那不交了。”
　　“……”

　　徐慕到剧组时邵禾祺已经到了，见着她来立马拉着她对戏，今天的戏是男女主决裂之时，幻境中的男主因为重伤，醒来后已经有了现实中所有的记忆。
　　徐慕当初接下这部剧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觉得女主和自己的观点一些地方很相似：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即使从头再来也还是错了。
　　对人，对事，都一样。
　　监视器里的邵禾祺双目通红，动了动嘴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话，天上慢慢落了雪附在他玄色的狐毛大氅上，一点一点，一分一秒，盖了一层。他就站在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终了，仰头，一片雪落在眼里，化成水珠从眼中落下。
　　“这长秋宫我花了三年建好了，你也不看一眼，合不合心意。”
　　“卡。很好，过。”
　　徐慕走上去递了张纸巾，调侃道：“几年不见，演技见长啊。”
　　“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邵禾祺长叹一口气，“我要离开这个伤心地。”
　　神经病，徐慕心想。
　　安然曾经问过徐慕，如果她是穆风然会怎么做？明明依然那么喜欢殷洵，也要狠心分开吗？毕竟从头来过，殷洵还未做出那些事。
　　徐慕毫不犹豫的回答是，她会和穆风然做出一样的选择。
　　人是不会主动变的，只是因为客观条件不同，若穆风然没有上一世的记忆，殷洵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徐慕整整半个月都在剧组里拍戏，这部戏的拍摄地点和她家在同一个城市，她很喜欢。
　　有几天拍夜里的戏回家很晚，屋里点了盏灯，静悄悄的。
　　如果不是看见鞋柜中的皮鞋，徐慕几乎以为郑易之根本没搬过来。
　　这一天一直到凌晨一点收工，七点要去G市参加品牌广告，赵西西要求徐慕五点到机场，安然在机场旁边定了个酒店，开着车带着徐慕过去。
　　徐慕睡了两个小时后就起来重新化妆，看了看旁边睡的正香的安然，不忍心叫她起来，轻手轻脚的去了卫生间。
　　化好妆后已经快五点，徐慕摇醒安然让她清醒一会，自己检查好包里的东西后离开酒店。
　　下了飞机看见一群粉丝站在路口，她扬手打了招呼。
　　“今天活动结束之后你有两天假，”上了车赵西西翻看着行程表，“在家好好待着休息，哪都不许去，别再给我惹事。”
　　品牌的活动也没什么事，就是拍拍照片，做个采访，当记者问到新剧《长辞》原著是个重生文，如果是她回到最初，还会选择做演员吗？
　　这是即兴的一个问题，徐慕似是认真的想了一下笑着道：“如果我已经把这一生走完，会选择另一种生活方式。如果没有，会再来看看，终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G市以江南小镇出名，蜿蜿蜒蜒的青石板路，再加上毛毛的细雨，就好像一副水墨画，只可惜现在处于夏日，有些热，还有点闷。

　　徐慕初入演艺圈只是个意外。
　　她在学校做完作业顺道去把上附属小学的弟弟接回，弟弟小时候调皮总被老师留堂，在校门口等他到天黑这件事徐慕早就习惯。
　　这一天徐慕靠着墙看书，天渐暗了才见徐初尧慢慢腾腾的出来，还没开口就看见他脸上乌青，徐慕眉头一皱：“和人打架了？”
　　徐初尧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徐慕皱眉，这时只敢低着头不吭声。
　　徐慕问了第二遍他才支支吾吾的回答，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他们说我是没有爸爸的孩子，他们先动手打我的，老师却只让我在办公室门口罚站，我才出来这么晚。”
　　徐慕看了他一会，默默的转身回家。
　　姐弟俩一路没人说话，快到家时徐慕猛地把徐初尧推进旁边的小土沟里，冷眼看着他，让他自己爬上来。
　　回到家后让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去做作业，林苓问她，徐慕只说说是他自己走路不看路掉进刚挖的坑里。
　　林苓也不做多想。
　　第二天徐慕和班主任请了病假，照常送徐初尧去上学，又给他老师打了电话门卫就放她进去，到了班级拆了班里的拖把，一棍子敲到了一个学生的桌子上。
　　巨大的响声让原本吵闹的教室霎时安安静静，几十个七八岁的孩子茫然又恐惧的向同一个方向看去。
　　被敲桌子的人就是昨天带头打徐初尧的人，是个孩子王，在徐慕眼里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小胖子，应该是从没见过这个阵仗，一下子就吓哭了出来。
　　等那孩子的妈妈到学校看见自己儿子在办公室站着，豆大的泪珠挂在脸上，心疼的几乎发狂。
　　又看见吓她儿子的人正翘着二郎腿悠闲的坐在椅子上，脸上竟然还带着笑容，登时大怒，指着徐慕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这样对我孩子？你爸妈怎么教的？没教养的玩意。”
　　徐慕也不动怒，指了指旁边的电脑，轻描淡写：“先看监控再说话，再没教养也比生了这么个玩意的您好了些。”
　　语气甚是狂妄，那女人一巴掌就打了下来，徐慕早有准备拿了旁边的棍子挡了一下，笑看着她捂着自己的手腕疼的抽气。
　　电脑的显示屏，正是昨天小胖子打人的画面。
　　这件事动静挺大，恰巧还有教育局的领导检查，校长有意隐瞒下来，徐慕也不去硬碰硬，只说等周一升旗时让小胖子当着全校学生的面给徐初尧道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众人散去，徐慕看着一旁垂头站着的徐初尧叹了口气，蹲下来轻轻抱了抱他，语气温柔：“初尧，没有爸爸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打败你的从来只有你自己。你觉得你与别人不一样，那那些孤儿呢？他们连妈妈都没有，难道都被打死了吗？你有妈妈，还有姐姐，不比人家差的。”
　　徐慕就是这个时候被赵辰承发现的，他当时是剧组的经纪人助理，和校长是朋友，有个剧需要七八岁大的孩子就想着来学校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看见徐慕一眼就觉得是个做明星的好料子。
　　随后赵辰承就打听到徐慕还在正在上高三，成绩优异，算是个准名校大学生，在他百般纠缠下徐慕终于答应回家和林苓商量拍戏的事。
　　林苓自然不答应，徐慕也不做他说，安安心心的等了四个月，高考放榜，正常发挥，可以优先录取。
　　换句话说，大学随便挑。
　　赵辰承天天上门劝说林苓让徐慕考A市电影学校，终于在第三次上门时被林苓打了出去。
　　徐慕笑看在自己家楼下苦等的赵辰承。
　　林苓说，娱乐圈水太深，妈不求你将来多有名气，只希望你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末了，又问她将来想做什么？
　　徐慕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老师，医生，会计，公务员似乎都行，或者去个企业，有能力的话三十岁混个主管，嫁人生子，好像也不错。
　　总归都是一辈子，怎么过都行。
　　赵辰承第六次上门的时候，家里只有徐慕一个人，还没等他开口徐慕就先问他。
　　“为什么必须是我？”
　　赵辰承本来可以说很多冠冕堂皇的话，比如自身条件好，演员这个行业赚得多，但看见徐慕漆黑的眼眸时这些话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又好像一束光，直插心底似乎能看透人心。
　　“因为我想证明自己，把你捧到最高处，我也站在最高处。”
　　彼时的赵辰承一脸傲气，像是个在打赌，赌注是她，势在必得。
　　想到这徐慕微微垂了眸，黑色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无声的笑了，似是在自语：“赵辰承，如果回到最初，你还会来找我吗？”
　　那句话太轻，轻的一阵微风就吹散了，连带着几不可微的那一点颤抖，也散在空中。
　　无人听见，无人察觉。
　　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