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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鹊桥仙 ...

  •   七月七日七夕节,俗称乞巧节。

      安攻石共收到了三封信。

      胡知府家二小姐娉婷:“多日未见安郎,甚念。不知今晚可否把臂同游?”

      张员外家独女凤仪:“今夜酉时三刻,千溪桥边侯君。”

      宋解元家幺女蒹葭:“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企盼今夜金风玉露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所有的信都表达了一个意思,安攻石,今晚我是属于你的!

      安攻石抖动着手上香气浓郁的几张花笺,愁眉苦脸,“我现在才知道,长的太帅人品太优秀也是一种烦恼。”

      沈杭之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请问品貌俱佳的安公子,您到底招惹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儿?”

      安攻石一脸正气纠正道,“我从不招惹小媳妇儿。”

      “那个宋蒹葭小姐,才气容貌在洛阳城倒是闻名的,如果觉得合适,可以考虑娶进门。”

      “你也知道这些个千金小姐,初识还觉得有趣,相处多了便有些厌烦,一说不再见面不是哭哭啼啼便是死缠烂打,兄弟我也很苦恼啊。”

      沈杭之摇了摇扇子,“不知安兄日后要娶怎样的嫂子才能栓得住你?”

      “笑话!我安攻石岂是一个女人便能栓的住的!”他又神秘兮兮的靠过去,“杭之今晚可有邀约?”

      沈杭之面上有点不自然,嗫嚅道,“沈雁容。”没等安攻石发表意见,他急急的说,“我不会去的。”

      “我们家雁容又是哪点不好?”

      “都好,只是在下无福消受美人恩。”沈杭之喝了口茶,心里想得却是如何打听伴夏的近况,说起来两人只有过一面之缘,心里却是挂念的紧。

      “不知——”

      “不知——”

      两人同时发问,相视一笑,沈杭之示意安攻石先说。

      安攻石压低了声音,附耳说了几句,沈杭之脸色微变,“什么?!你要去春满楼?!你忘了安家家训了?”

      “嘘,你小声点,这家规还不是为了我那早夭的大哥,都过去这么久了,我爹也是,太偏激了,人生得错过多少乐趣啊!”

      “听你的意思,你偷偷去过?”

      “嘿嘿,”安攻石笑得很得意,“也不过去过一两回,杭之你要替我保密啊,春满楼的花魁绿翘可是个极品美人儿,晚上咱们同去?”

      “算了吧,这种场合我不喜欢。”

      安攻石也不勉强,喝了两口茶,“对了,杭之刚刚想说什么?”

      沈杭之故作随意,“只是突然想起安兄上次提到过的那个有趣姑娘,随口问问罢了。”

      安攻石眼睛一亮,“对啊,差点把她给忘了!这个傻姑娘,今晚带她去春满楼开开眼界,一定会很有乐趣的。”

      沈杭之含着的一口茶终于华丽丽的喷出来了,顾不上整理自己,连忙道,“我也去!”他无视安攻石的探寻目光,坚定的补充说明:“对你,我放心不下。”

      两人踱进鸿鹄学斋,时值傍晚,其他学生都已下学,只有伴夏还在葛先生的教诲下埋首做功课。

      多亏了那些女经三字经的功劳,伴夏的字已大有长进,虽然谈不上字体笔锋,起码还称得上“整齐”二字。沈杭之看见心无旁骛的伴夏,嘴角早已不自觉的弯起了弧度。

      安攻石轻咳了一声,“葛先生。”

      葛衣回过头来,稍稍见了礼,“葛衣见过二位公子,不知有何贵干?”

      “我们找伴夏有点事情,葛先生你可以下学了。”

      葛衣慢悠悠的道,“难道安公子不明白今日事今日毕的道理?伴夏姑娘还有些功课未做完。”

      安攻石碰了个软钉子,心下不快,刚要发作,沈杭之拦住了他,朝葛衣作了个揖,“葛先生,今日是七夕佳节,我们想带伴夏姑娘出去凑凑热闹,这种机会是不多的,还请葛先生海涵则个,落下的功课明日可以补上。”

      伴夏一听出去凑凑热闹,一张苦哈哈的小脸立刻生动起来,大眼睛熠熠生辉。

      葛衣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沉吟道,“今日便放你假,明日记得补齐功课,跟二位公子去吧,记得不要在外面待得太久。”

      伴夏临走的时候有点迟疑,“葛先生,你跟我们一起——”话还没说完,两臂一紧,人已经被安攻石拖走了。

      安攻石骂道,“傻子,没看出来这个穷酸儒生在跟我作对吗?”

      春满楼是洛阳城里数一数二的青楼,以姑娘众多出名,有天香国色的,有姿色平庸的,满足不同阶层不同人士的不同喜好。华灯初上之时,环佩叮当,脂粉飘香,莺声燕语,魅惑得路人皆驻足观望。

      此刻,安攻石和沈杭之正出现在春满楼的大厅里,身后还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紧紧抓着沈杭之的衣袖,新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安攻石倒不张扬,甩了一锭银子给老鸨,要了一个包厢,吩咐她唤绿翘姑娘过来。老鸨见惯了场面,眼前的两位公子虽然看着面生,观之气度却是非富即贵,哪里敢得罪,巴巴的请了绿翘姑娘过来。

      不多时,绿翘扭着纤细的腰肢款款向众人走来,她身着轻薄如冰绡的海天霞色的白纱,隐隐能看到里面鹅黄色的抹胸,梳了个堕马髻,眉如远山,眼如秋水,浑身上下并无繁多的饰品,散发着千娇百媚的风情。

      伴夏立刻便呆住了,足足看了她一盏茶的时间,才凑到沈杭之耳边轻声感叹道,“她好美!可是穿的好少……”

      沈杭之轻轻咳嗽一声,“那是因为天气太热了……”

      绿翘不知什么时候已坐到了安攻石的腿上,喂他吃水果,喂他喝酒,两人低声亲密交谈,打情骂俏,旁若无人。

      老鸨极有眼色,连忙唤了两位姑娘进来坐在沈杭之和伴夏身边,吩咐道,“好好伺候两位公子啊。”她的绢帕在伴夏面前一甩,浓烈的香气刺激得伴夏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两个姑娘,一个丰腴妖娆,一个明媚动人,倒是真有几分姿色,撒起娇来也不遗余力。伴夏看着拼命往她怀里蹭的姑娘,吓得不敢说话,还是紧紧抓着沈杭之的袖子。

      沈杭之十分受用,顺势抓住她的小手拍了拍,以示安抚。再待下去不知伴夏单纯的心灵要受到什么创伤了,这个安大少爷还真是胡闹。他只好向浑然忘我的安攻石请辞,安攻石看看窘迫的伴夏,心情大好,也不再为难她,只是嘱咐沈杭之托人捎个口信给齐非,两个时辰后来接他回府。

      绿翘听见,嘟着嘴不依不饶,“你要回府么?不陪我了?”

      安攻石点点她的鼻子,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宝贝儿,我不能不回府的,现在不是正陪着你吗……”
      沈杭之无奈的叹口气,拉着伴夏走出包厢。

      身后的两个姑娘立刻变了脸色,讥讽道:“看这两个人眉清目秀的,居然是断袖。”

      “白白糟蹋了两张脸。”

      “那个矮的长的跟女人似的,怪不得。”

      两人出得春满楼来,沈杭之先去对面酒家找个了相熟的伙计,请他去安府传个话。“不要声张,只和齐非讲就行。”他叮嘱伙计道。

      旁边的伴夏踟蹰了很久,终于期期艾艾的开口道,“杭之哥哥,葛先生说,男女授受不亲。可是在刚才那个地方,绿翘姑娘和安攻石——”

      沈杭之知她还对春满园的所见耿耿于怀,想了半天,终于组织好了措辞:“那是世上最不受拘束的地方,最无视清规的地方,也是最寡情薄幸的地方。”

      伴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沈杭之拉起她的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走,杭之哥哥带你逛庙会。”

      七夕佳节,洛阳当地有乞巧的风俗,街上热热闹闹的办着庙会,未婚的已婚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可以不受礼法的拘束,逛街游湖赛七巧赏花灯。一时间,大街小巷全是脂粉飘香,让人心猿意马。

      伴夏喜欢往热闹的人群里钻,沈杭之怕她走丢,牢牢的牵着她的手,跟在她的后面。杭之心里甜蜜,只是场面有些难看,他琢磨着要不要带伴夏去换身女装,两个男人,不,一个男人一个少年公然手牵着手走在拥挤的大街上,很是……诡异。

      “杭之哥哥,她们都在干什么?”伴夏指着台上的七位少女道。

      “这个是姑娘们之间的斗巧,俗称赛七巧,比比谁更手巧谁更心巧。通常都是些针黹女红,对月穿针,投针验巧这类。你看,这些姑娘们把针投入水中,针不会下沉,水底下,就出现针影,这针影若是笔直的一条,即是‘乞巧’失败,若是针影形成各种形状,或弯曲,或一头粗,一头细,或是其他图形,便是‘得巧’。”

      伴夏端详着自己的双手,想起衣衫都是葛先生补的,摇头惋惜道,“真可惜,这些针线活儿我都不会,跟巧不沾边,巧姐是不会保佑我的。”

      沈杭之摇摇头,“年年乞与人间巧,不道人间巧已多。伴夏,你有一颗纯真的心,即使是织女,见了你也会真心喜欢上你的。”

      伴夏笑了,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眼睛在暗夜里流光溢彩,“真的吗?”

      沈杭之一时有些失神,看着她的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伴夏却不等他回答,又看见了琳琅满目的花灯,一溜小跑了过去,左看看,右看看,一个个都爱不释手。

      店家一看伴夏的样子,立刻凑上去详细的给她作介绍,还热情的推荐伴夏参与寻找有缘人的游戏。这种游戏规则是,店家每种式样的花灯只做一对,若是男女各执一只,在庙会上相遇,便是有缘人。游戏美名曰“寻寻觅觅”,深得小伙子姑娘们的喜爱,倒也真出了有缘人,留下几段佳话。

      店家把伴夏推进写有一个大大的“男”字的临时搭建的小间,“公子,进去挑一个喜欢的花灯吧。”伴夏刚拿了一个芙蓉灯,沈杭之急急把她拉出来,在店家手里塞了一点碎银,“不好意思,她应该进女间。”

      伴夏被店家引进另一小间的时候,沈杭之提着她刚刚拿起的芙蓉灯,笑容满面。他可是深知这种游戏规则,挑完花灯后,男女各走一边,若能提着一模一样的花灯遇见,那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缘定三生。在那美好的一刻伴夏脸上会有什么表情呢?他已经有点等不及欣赏了。

      沈杭之快步向湖边走去,如果他估计的没错的话,伴夏也一定会沿着热闹的路线走,两人势必会遇上。他估计的没错,不多时,伴夏已经落入了他的视线之中,正在小摊前东挑西拣。

      伴夏一见到沈杭之,把花灯往他手里一塞,“杭之哥哥,你来的正好,先帮我提着。”

      沈杭之看清楚了手里的花灯,倒吸了一口气,“伴夏,你不是很喜欢芙蓉灯吗?”

      伴夏的头差不多埋进了那些小物件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是啊,可是另一间里面没有了,我就挑了个金鱼灯,也很好看的。”

      沈杭之在一旁唉声叹气,算来算去偏偏漏了顶重要的一项,造化往往弄人啊。伴夏也注意到了他的异样,看见一个芙蓉灯一个金鱼灯,不由笑道,“看来我和杭之哥哥没有缘分。”

      “不对不对,这种小把戏怎么能作得了数?!我说有就是有。”沈杭之几乎有点赌气的把金鱼灯又塞回伴夏手里。

      伴夏突然眼睛一亮,指着千溪桥上的一个淡色衣衫的人说,“看,那个像是葛先生!”

      她快步走上了桥,挥舞着手臂喊道:“葛先生!”

      桥上那人果真是葛衣,他回过头来,朝伴夏浅浅一笑,手里提着一盏金鱼灯。

      沈杭之几乎要暴走,他抢了伴夏的金鱼灯,把芙蓉灯塞给了她,很厚颜无耻的说,“淘气!你不是最喜欢芙蓉灯吗?怎么还老是抢我的。”他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的险恶用心汗颜,同时又得意于自己的急中生智。

      伴夏有些困惑,而葛衣只是笑了笑,看不出在想写什么。

      “伴夏,刚刚都去玩了什么地方?”

      伴夏被掀起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赏花灯,猜灯谜,不过我好多都猜不出来,还看了人家斗巧,穿针引线,那些姑娘们手艺可好了。对了,安少爷还带我们去了世上最不受拘束最无视清规最——”

      幸好伴夏已经记不起第三个形容词,沈杭之连忙打断了她,向葛衣说道,“葛先生,时候也不早了,我先送伴夏姑娘回去。”

      葛衣向他们点了点头没有追问再与沈航之寒碜了几句就提着那盏鲤鱼灯,漫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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