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迟》遂迷

2、二

　　迟默听见电话接通的声音，一时愣住。他不断给大脑下命令分析情况，组织语言。然而酒精让他跟不上节奏，只能任凭沉默在电话中蔓延。

　　赵清听着电话那端的沉默和隐约的呼吸声，只觉得所有情绪都涌上来，化作水汽，氤氲在眼框里，将落未落。

　　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从来不去主动走进了解我的心呢？真的让人有些累了。

　　“我们分手了。”这次她换了一个字，心意坚决如铁。

　　“清清，我在回家的路上，我们...”迟默微微低头，拿下眼镜，用左手覆上双眼，尝试着开口的话被冷冷打了。她说，“不用了，我已经走了。”

　　“好，那你冷静一下，我们明天再谈。”这句话仿佛一个导※火※索，瞬间引爆，心中的大厦倾颓，眼里的泪夺眶而出。

　　“我不需要冷静，我非常清楚我做的决定，我也绝对，绝对不会反悔。我真的受够了，我真的走了。”赵清的声音压的很低，决绝压抑在喉咙中，带着不平稳的哭腔。

　　迟默听着，只觉得一阵心慌，那种情绪像是一道闪电迅速窜过神经，带出悚然，余留一阵莫名的酸涩。他只觉得全身都不适，抬手松了松领带。缓缓说了句“对不起。”

　　“你和我道歉，那你觉得你做错了什么？”她的嗓音高了一个度，带了些嘲讽的尖锐。

　　迟默有些犹豫，他能想到的，只不过是没陪她过情人节，但是他们并不经常注重这些仪式感，并不是每个节日都要庆祝，而且他是真的有重要的公事。尤其是赵清的情绪，来的太突然，他隐约知道不这么简单，但是又捉摸不到。

　　迟默只能轻轻的开口，语气有些虚，“对不起清清，我没陪你过情人节，等你生日我一定好好陪你庆祝。”

　　“没有以后了。”赵清扯出一个笑。 “你什么都没做错。情人节可以不过，爱可以不用说。我知道的，这世上很多事都可有可无，只是锦上添花，可以不做，没关系。”

　　赵清顿了顿，僵硬的笑还挂在脸上，眼泪却冲破防线，大滴大滴的掉。

　　“我有开心的见闻想和你分享，你没有兴趣附和我给我回应。我难过想倾诉，而你无暇倾听，我想说给朋友，但又只想说给你啊，只能一个人咽下。我朋友一起出来玩，你有工作忙，而我在成双成对的人群中，独自一人。你忙，我做午餐去你公司陪你很多次，知道我为什么不爱去了吗？不是因为员工偷偷讨论你和美女总监的绯闻，好吧其实这个我也介意的，但我不更想被人说是倒贴。还有太多太多了，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事，我都能理解。你就是这样的你，生活对你来说是一条通向高处的路，你无暇顾及身后，可对我来说，却是一路的风景。”

　　说着说着，赵清却突然平静下来了，是啊，一直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他年少时是一块顽石，经年打磨，莹莹如玉，但不变的是冷硬。

　　迟默觉得空气好像越来越稀薄，胸膛里跳动的一颗心仿佛要憋的爆炸，耳边炸开砰砰的心跳声。他多爱这个女人啊，多少年了，当初他一无所有，只能卑微献上一颗赤诚的真心，所幸，她愿意要。一路走来，他想证明给所有人看，她没有选错，世间一切美好他都会摘下赠予她。可是，原来她并不快乐吗。她所求却不可得吗？那她想要什么呢。

　　“清清，我很笨我不好，但是我所奋斗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什么都可以给你，真的，你要什么都可以。”他平时极其擅长语言的艺术，总是寥寥数语不动声色，却如千军万马势不可当。然而现在，他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都能听出声音里的些许颤抖。

　　赵清见他如此，心中不可抑制的泛起了心酸。

　　“我曾经想要的很多，想要清晨六点的吻，想要相拥入眠互道晚安，想要周六的电影院周日的游乐园，想要投我所好准备的礼物，想要和你讨论我的兴趣爱好，想要替你解开领带摆好西装听你说公司的事，想要离别时的拥抱摸摸我的头发，想要婚姻和孩子，想要理解，倾听，安慰，承认，融入，承诺。”

　　赵清声音越来越柔，她轻轻笑了一下，“是不是太多了，其实我也不是非要面面俱到的体贴，我只是希望有更多的温度，偶尔一件事，一个隐秘的情绪被满足，我就可以感动幸福很久呢。但是你好像没有点亮这个能力，天赋都点进智商里了。你知道吗，我好累。我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我一边接受一边又忍不住去憧憬和贪心。我让自己去主动靠近你，主动久了我又想罢工，反反复复，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好累。”

　　赵清抬头，把泪意逼回，轻轻叹了口气。

　　迟默镜片下的黑眸隐隐约约，被泪意充盈的黑亮，握住手机的手关节用力到泛白。紧抿的唇抖动了一下，轻启，“对不起清清，对不起是我太笨太自私，是我忽略了你，对不起。”他也不清楚今天说了第几次对不起，但是他好像又说不出别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清楚的感受到，有些东西在悄无声息的流失，他很快就握不住了，他不能，不能失去！

　　“我会改的，我会去了解你，走进你，陪你快乐你的快乐，帮你承担的你的难过。我会让你感觉到温度，你给我一个机会。明天！明天我去找你给你一个惊喜。”他等不了了，那枚早就准备好的戒指，已等不及繁华布景，必须赶紧抓住她，将她套劳！

　　赵清轻轻的摇了摇头，想到他看不见，又说道，“没有明天了。我从前很多次到了嘴边，想和你开口，但是我又不想这么可怜的祈求你的爱，我有我的骄傲，我要等你主动走进我。事到如今，我27岁了，更羞于开口这些少女心事了。今天我开了口，我们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再见了，阿迟。”

　　语毕，赵清果断挂掉电话关机。她没什么行李可带走，一切都该留在这。

　　她下楼，启动车子，驶离共住几年的这个房子。

　　真的要走了，再也不回头。

　　司机大气都不敢出，不敢抬头偷看镜中的老板，只一个劲踩油门。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失态的老板，暗暗庆幸，公司传言真是不可信，还好他从没怠慢过夫人。这车怎么不能再快一点呢，这个修罗场他真的顶不住了。

　　迟默低着头，水滴从垂着的发间落下，落在整齐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裤上。胃里有一团灼痛的火，越烧越烈，燃到心口，点燃了整颗心脏，疼的他有如刨心。
　　他攥住衬衫的胸口，把手狠狠地压在胸膛，想缓解一下撕心的疼，却徒劳无功。

　　汽车终于驶进小区，司机暗松一口气。而远处，赵清的车朝着相反的方向，开走了。

　　“错失太易，爱说得太迟。有些心意，不可等某个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