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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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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二班的班主任是数学老师,年纪其实也不大,也就三十来岁。
他其实也没有秃头也没有地中海,最多也不过是发际线上移了一两公分,除非被王笆在课堂上公然挑衅急火攻心上了头,这发量应该还能撑几年再秃。
至于为什么叫他地中海,这还得怪他父母了,谁让他们老两口给孩子取名叫“狄仲海”,据说以前他的旧名字还叫“狄仁杰”。
曲西洲估摸着,这个名字,大概是父母希望孩子跟仲尼一样心胸宽广的像大海……?
幸好现在狄老师不叫“狄仁杰”,否则他作为狄老师身边的得力助手,岂不是要改名叫元芳。
狄老师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做人做事十分认真严格,严格到了有点古板的地步。
不通情理的很,但却总告诫他们要堂堂正正做人。
固执又古板。
他固执的性格和特别的名字在整个高中部都出了名,但是年级里其它班的学生光听到这绰号和老师的行事风格,基本都以为这真是五六十岁接近退休的老古板呢。
王笆从狄老师的办公室回来的时候早读已经结束了,早上的第一节课是英语,老师正在让同学们朗读课文,看到王笆进来没喊报告也没说什么,挥挥手让他进去了。
不少同学还把头偷偷从课本里伸出来偷瞄他,大概是想看看王笆有没有被地中海训到怀疑人生吞书自尽,见王笆神色如常,手还在领子高高竖起的校服兜里抠巴,也都撇撇嘴,嫌没意思地收回了视线接着拖着长音放声朗读。
饶是脸皮厚如王笆,面对这么多同学的视线也招架不住,加快了步伐走到座位上不情不愿地掏出英语书,还瞪了一眼冲他挤眉弄眼的任凯升。
今年的夏天好像格外漫长,明明早就入了秋,天气却依旧似盛夏一般炎热,蒸得人心情烦躁。
清早总是夏日的一天里最讨人喜欢的时候,阳光毫不吝啬地撒下来,将世间万物镀上一层金光,刺眼却不灼热。鸟鸣莺啼伴着人的说话声流淌在青春的朝气中,偶尔还有几声青蛙叫,是来自于学校去年说要改善校园环境新建的小池塘。
盛夏时分有几个图新鲜又不怕老师的学生顶着炽热的太阳去抓池塘里新进的鱼,最后鱼没抓到,人倒是快被粼粼的水面上反射出来的耀眼光芒刺瞎了,往后一周都没见阳光,带个□□风的墨镜满操场跑,市领导来视察的时候差点以为学校里出了个什么社会□□,让校长注意一下学校风气。
事后校长觉得丢面子,揪着几个皮猴的耳朵让他们写检讨并且在广播站全校通报,结果那几个学生还在广播里说什么“要创建赤虎帮”“在全校广纳贤才”“要加入帮会的请前往高一五班找帮主面试”,把校长气得不轻,差点犯高血压交代在办公室里。
这还真算得上是蝴蝶效应,于是校长咬牙切齿地把这件事的源头掐掉——下令以后学校小池塘里不许养鱼。
那帮学生见气到了校长,觉得目的达成,两袖清风地准备期末考试去了。
不留一点云彩。
这个时候曲西洲还没进学校,但是这段佳话是他们入学的时候年级里广为传颂的光辉事迹,他虽然没亲眼见证这次伟大的抗击校长行动,也从大家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的描写中感受到了学长那时的传奇和风采。
即便是当时的高一五班成了高二五班,想加入“赤虎帮”的小弟依旧不少。
这帮老师眼中不学好的学生中,还有个长得挺帅的男生,倒是还挺受那群小女生欢迎的,说什么“我想跟学长策马奔腾闯荡江湖四海为家”“学长这么皮一看就是我的菜”“学长随便作,作退学了我养你”。
这看脸的世界啊,王笆上窜下跳就是没脑子的死王八,而那位学长皮得上天入地就是风趣又迷人。
曲西洲酸溜溜地想。
他才不承认自己羡慕嫉妒恨了。
正如他不会知道明明只跟对方有一岁之差,那群女生却对着学长喊“我可以”,对着他喊“妈妈爱你”一样。
女人心,海底针。
古话诚不欺我。
下课铃的旋律一响,班里一堆男生疯狗一样地冲了出去,有几个撞在门框上发出闷闷的“咚咚”声,听着都肉疼,不过他们的速度丝毫没减,一转眼人影就消失在楼道尽头的拐角处。
曲西洲正好想上厕所,跟着他们身影后面慢慢走过去。
走出门几步,他感觉身后有什么人跟着他,那人运动鞋踩出的步点跟他的频率完全一样。
男厕所设置在楼道尽头,他们班在楼道的另外一头,距离就像牛郎织女之间隔的那条银河。
走得慢的话,一来一回就差不多上课了。
曲西洲也不能确认身后的人是不是跟着他,于是一边加快步伐快步走,一边侧着耳朵听身后人的脚步声。
果然,他走慢,身后人也走慢,他走快,身后人也走快。
曲西洲基本能确认有人在跟着他了。
他也没有很怕,毕竟学校校风挺不错的,虽然每个班都有那么几个皮上天的学生,但是校内从未发生过打架斗殴事件。学校的安保也不错,不会让外面的人随随便便混进来。
所以那人为什么要跟踪他,学生还好,万一是老师……他就完蛋了。
曲西洲瞥了一眼从楼道两边玻璃墙反射出的模糊倒影,脸不大看得清,身材倒是瘦瘦高高,双手插在兜里耍酷。这下能确认,肯定不是什么老师了。
不过学生为什么要跟着他?
想认识他?
想找他麻烦?
想观察他?为什么正常人要这么做。
喜欢他?……不对,那人是男的。
不喜欢他?那为什么还要跟着他。
所以,那人应该就是想认识他或者找他麻烦。
现在的学生啊,真奇怪,接近别人要用这种方式。曲西洲感叹道。
于是蹭蹭蹭走进了厕所。
上完厕所出来。
曲西洲洗完手随意地甩了甩手,又在蓝色校服裤子大腿处蹭了蹭,没甩干的水珠顺着裤管洇湿了一大片深色。
他也没大在意,冰凉的手抹了把脸,转了个弯出了厕所。
那人还是一直跟在他身后,曲西洲也没大在意,只觉得他的脚下那双运动鞋真好看。
楼道两旁的玻璃墙是深色的,虽然能反射出影像,却只是模模糊糊的色块,像是强行加了个港风滤镜。
曲西洲堪堪从倒影里观察了一下身后的人,校服短裤运动袜,手插在松松垮垮披在身上的校服外套里,一个肩膀露出来,手肘处的衣料皱皱巴巴的。
这是什么新型时尚吗?三好学生曲同学真诚发言。
那人还戴了个白色鸭舌帽,帽檐没摆正,侧向一边,还从帽子下面挤出几缕杂乱的短发。
学校里为什么要带帽子,又不会晒到他?三好学生曲同学再次真诚发问。
总觉得这一身缺了什么……曲同学灵机一动。
对了!是墨镜!
瞧瞧这一身,再配个墨镜叼根烟,大金链子配手表,加上一个《乱世巨星》的BGM,简直完美!
不得不说,虽然这一身不正经了点,也看不太清对方的五官,但凭着出挑的身材跟周身的气质,整体感觉还是痞帅痞帅的。
我们年级什么时候有这种帅哥了?
不然那群女孩得跟在后面犯花痴才对。
曲西洲想着想着,走到了楼道最尽头,一拐角进了班。
他的座位在最后一排,平常他随手就把后门关上了,反正同学老师基本不从后门走。
但是这次他正习惯性地关门,有一只脚突然从门缝里伸了进来,堵住了他的动作。
接着他就被强行从没关好的门里被拽了出去。
那个人拎小鸡仔一样就把他拎走了,力气之大和动作之突然让他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让他感觉自尊心十分受挫。
羞赧之下,他总算好好地看清了对方的脸,他也不会那群女生张口就来一大串丝毫不带停顿的彩虹屁,只觉得:这兄弟还挺好看,是我败了。
然而这话他是永远都不可能说出来的,也没机会说出来。
对方装作恶狠狠地跟他说:“你以后离江纤晨远点!”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了。
曲西洲内心很懵,合着这哥们跟他一样喜欢班花啊,原来是情敌。
不对,他跟那人素不相识,在学校里也没打过照面,他怎么知道自己暗恋班花啊。
连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都没人发现,他又是谁?
有一个可怕的猜测在曲西洲内心升起:那人不会是江纤晨的正牌男友吧?
合着自己的初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爱情的种子还没落到土里,就这么在空中被捏碎了。
不对,不可能,班花什么时候跟其他班的人走得近了。他在内心安慰自己道。
曲西洲脑子里一团乱麻,心不在焉地上了几节课,一堆念头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快把他撞碎了。
那些繁杂的公式跟冗长的诗文也没听进去,正如他也没有注意到午休时扎堆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女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