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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庶人邕 ...


  •   虞璇玑策马绕过群山万壑,今日的天气郁沉沉的,是个赶路的好时节,走了一阵,决定在路旁的一个酒肆歇脚,主奴三人要了一壶酒,几两腌肉,也不入店。虞璇玑让果儿去处理,自己翘足坐在道旁的一块大石上,饶有兴味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因为她今日一身男装,甚至贴上一撮假须,所以这样坐着一点都不突兀,旁边的春娘也扮成个小厮模样。
      「官人,这里离潞州州境不到百里了。」果儿拿了几个店主烘的胡饼过来,用匕首从中切开,夹入腌肉,递给她。
      虞璇玑接过,吃了半个才缓缓地说:「想不到徐州崔大帅竟然死了……」
      「还是淮南宣武二帅机警,早知道崔帅不济事,将崔帅调出徐州城做诱饵,把乱军引过去后围剿了。」
      「淮南杜大帅……本来以为他几经风波,心灰意冷,这才天天在淮南纵酒,到底还是一国之相哪……」虞璇玑说,她曾经短期当过淮南河南里行,自然明白淮南的状况。
      「只是您怎么走昭义镇回东都呢?路很不好走啊……」果儿问。
      「横竖绕下去的时间也差不多呀,反正这里本来也就关东监察的范围。」虞璇玑散漫地说,果儿眯了眯眼睛,她回瞪回去「怎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官人您有点怕死啊……」
      「命只有一条,大水无情。」虞璇玑说。
      果儿微微一哼便不再说话,虞璇玑默默啃着胡饼,事实上很是心虚,因为她刚顺着永济渠要东下武宁镇,就从水驿传来河水暴涨的消息,所以她就没继续往下走。
      换了是李千里,应该会毫不犹豫地往前走吧……可是她实在不敢冒着被大水冲走的危险去探武宁。若是去刀兵之地,也许她还不害怕,因为对于说服别人,她还是多少有点自信的,但是乘舟可就不同了,河水不讲情面、不问官职……
      「我们家娘……官人说的没错!果儿哥你一个人走南闯北不害怕,可是官人才新婚,怎么可以冒险呢!」春娘在旁不服气地出声,虞璇玑没说话,心里默默点头如捣蒜。
      既然是对着春娘说话,果儿索性指桑骂槐到底:「谁说冒险了?不过是水驿说涨水,又没说冲垮堤防!连汛报都没出来!干么回头?」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春娘回嘴。
      「只有胆细!没有万一!」果儿吼道。
      「你说谁胆细了?」春娘气得跳起来。
      「谁搭腔我就说谁!」果儿哼哼冷笑,简直像极了李千里。
      春娘不敌,随即搬出娘亲来:「我娘说了!娘子的肚子还没大起来前都不能死!」
      虞璇玑一惊,本来以为露馅,后来一想,其实她扮成男装,春娘的话在旁人听来大概以为是西京的娘子吧……不过她西京里的那位『娘子』若是大了肚子,里头只会是肥油,不会是娃娃……
      果儿本想还嘴,随即一默,转过头去,忿忿地拿了鞍旁革囊去装水,春娘瞪了她一眼:「官人,妳看他!」
      「春娘……别惹果儿了,他也是一片忠心。」虞璇玑微笑着拍了拍她,低声说「不过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春娘露出小小的得意表情,虞璇玑看向果儿的背影,起身跟过去。果儿来到一口井边,拿起一个瓢往革囊里装水,瞄见她在旁边,抿了抿嘴才说:「官人,翁监察那时明知将死,却不肯稍为自己设想,抛下了刚生下孩子的娘子,慷慨赴死……小人那时劝他,他说『御史若稍存私心则一事无成』,小人前些日子去看翁家娘子……」
      说到此处,果儿便不再说话,虞璇玑低声说:「你是责备我存着私心吗?」
      「是。」
      「存私心而活,也许我能为御史台做更多事,一本公心而死,我顶多挣一个追封官职,果儿,哪个比较重要呢?」虞璇玑一撩袍角,坐在井边,看着井中自己的倒影。
      果儿把水桶往井里一抛,击碎水中的人影,又缓缓拉起:「小人愚钝,无法判断高下,小人只知道,眼下该做什么,就该全力以赴。」
      「即使明知是无谓的牺牲?」
      「台主在此,他会说:是。」果儿目光凛然。
      虞璇玑沉重地看着井中摇晃的倒影,心也如井中水波那样摇摆不定,她确实不知道河水暴涨的程度、确实从李千里那里接到了刺探武宁镇的台令,也许她真的只是太过胆小、也许刺探武宁镇真的不太困难……
      但是……若有万一呢?万一她莫名其妙地葬身波底,虞氏血脉就此断绝,父母将永远失去血食,成为两缕游荡人间的孤魂……而李千里……他是不是只能去求陛下追封她为郡夫人?在往后的岁月中,他要去哪里再找一个虞璇玑?
      水波渐渐平稳,水中倒影一如方才,映出虞璇玑微簇的眉间:「果儿,对不起,我没有翁监察那么决绝……」
      果儿沉默地凝视着她,黑亮的眸子积聚着不赞同,但是他只能低头:「是,就依官人。」
      随后,他将水桶往井边一磕,发出响亮的撞击声,低头栓好革囊,却听虞璇玑毫无悔意也毫不犹豫地说:「我不是翁监察,我只知道,我必须完好地回到西京。」
      「身为台主夫人,官人,您不能让他蒙羞。」果儿冷冷地说。
      「我知道……」虞璇玑淡淡地说,果儿抬头,看见她脸上竟然微微有笑意「可是,我是关东监察,武宁镇,并不归我管。」
      果儿生气了,他起身,握拳说:「只要台主说了,就必须要做,这没有什么关东还是淮南的问题!」
      「这一次,我只遵守监察的分际。」虞璇玑斩钉截铁地说。
      她回到酒肆前,把手上剩的一点胡饼囫囵吞了,擦净手,翻身上马。山外青山伏在远处,马蹄子慢吞吞地叩在路上,发出无精打采的沉重声响,山路缓缓地往下蜿蜒,随着微微前倾的路途,阴郁的云似乎沉了下来,将山压得更低,在行人头上落下更深的阴影。
      她知道若是她判断错误,李千里一定会追究此事,也许会把她赶出御史台吧……她唇边弯起一弯寂寞的微笑。
      行过一处山坳,前方有什么东西一闪,绯华吓了一跳,人立起来,虞璇玑促不及防,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官人!」、「娘子!」果儿与春娘大叫了一声,将她扶起,虞璇玑痛呼了一声,左臂又麻又热又痛,果儿撩起她袖子一看「官人,只怕是骨头断了……」
      「去他娘的……」虞璇玑骂了一声,疼得额上冷汗直冒,强忍住臂上火灼一般的痛楚,看向前方。
      一个衣甲残破、披头散发的男人伏在马前,手上一柄马刀已经折断了。
      果儿抽出怀剑,护住虞璇玑:「大胆贼子!」
      「您是御史台的人吗……」那个男人哑声说,虞璇玑痛得说不出话,男人抬起头,急切地问「您是御史台的人吗……」
      果儿怕他有心伤人,正想套他的话,虞璇玑却已经出声:「是,我是关东监察御史虞璇玑。」
      男人像是看到了救命明灯一般,扑上前抓住虞璇玑的脚,果儿手中怀剑迅速往他手腕砍落,男人却不避不挡,虞璇玑喝住:「住手!」
      「不,让他砍了我的手吧……」男人说,透过那纠结骯脏的长发,虞璇玑感觉到他带着绝望和期待的目光「如果能取信于官人,就斩了我的双手吧!」
      「你是谁?」虞璇玑握住手臂,试图动一动手指,一动却痛得连嘴唇都发抖「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求官人领我入京,拜见中书令李相公。」
      「你是谁?」虞璇玑的牙齿都发颤了。
      「求官人不要问我的姓名,若是怕我加害李相公,尽管斩断我的手脚,只求留一张口能与相公说话。」
      「官人!不能信他。」果儿解下腰带,绑住虞璇玑上臂止血「他身怀武艺,可能要行刺台主!」
      「我绝无此意!」男人焦急地说,他抓住虞璇玑的脚,连连叩首「官人!我闻说关东尚有一位监察御史,徒步跋涉数百里而来,只求官人领我去见相公,只见相公一面,虽死无恨!」
      「关东遍地是官!为什么找我家官人!」果儿大声喝问。
      「除了御史,我什么官都不信了!」男人大吼,见虞璇玑没有回答,一咬牙,马刀一挥,斩断果儿的怀剑,左拳一挥把果儿打晕,马刀直逼到虞璇玑的喉咙「官人若是不允,今日就同死于此吧!」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揪虞璇玑的衣襟,虞璇玑却勉力一挡:「慢……抓哪里都行,这里……不行……」
      男人一愕,目光落到刀刃下她的喉咙,脸色一白:「女人!」
      说完,马刀就要划下去,虞璇玑吓了一跳:「干么杀我?」
      「关东虎狼之地,哪有女子为御史!」男人空着的手掐住虞璇玑脖子,用力收紧「你是谁!谁让你来假扮御史骗我!」
      「兀那汉子!快放开我家娘子!」春娘抓住男人的手腕,就用力一咬,男人只是皱了皱眉头,伸手一挥把她挥远。
      「咳咳……咳……我我……我有证明……」虞璇玑伸手入怀要拿鱼符,男人却又把手收紧「放放放心……我不是……不是要拿匕首……」
      松开的衣襟筐啷一声掉出一把匕首来,竟是那是韦尚书送的护身匕首,虞璇玑暗叫不妙,男人眸中瞬间聚满杀意:「去死!」
      脖子上的箝制逐渐收紧,呼入的空气那样稀薄那样困难,泛白的手掐在男人的手上,希望能争取到更多的空气……眼前却逐渐模糊……
      难道……不听夫君的话,还真的是死路一条?
      虞璇玑用力地眨了眨眼,眼前有个模糊的人影,是个男人吧,努力地想挤出一丝微笑,眼角却滑下泪……
      不甘心啊……真不甘心啊……连个孩子都没有、连一点痕迹都还来不及留在家里,竟然就这么死了……去他娘亲的李贞一,老娘做鬼都不饶你啊!去他娘亲的主父,死也不选个好时候死……
      去……去他娘亲……去我阿姑的……李千里……
      眼泪委屈地滑下来,连他的身子都还没有摸过几回,只记得他臀上似乎有一片像马蹄的青紫,他说:「燕阿母说我是驿马星投胎,投胎前先在身体上踹了个马蹄做记号」……不能否认,还真的很像他会做的事……
      最后一次握到的、他的手,像刚刚才放开一样,早知道这趟来关东是来送死的,在中书堂外那日,就该紧紧握住他的手,再多片刻也好……记住他手心的纹路,要刻在手心上,渡过黄泉时,要紧紧地握着,好像他一直在身边……
      如果,能再看他一眼……如果……还能叫他一声……
      夫……夫君……
      ※※※
      「阿舅薨了?」
      太子跪在主父灵位前,震惊地看着身后前来报讯的崔宫正。
      「阿舅今年才三十九吧……怎么会……」太子说到此处,看见崔宫正的表情,倏然住口不语。
      而崔宫正拾起裙襬,缓缓跪在太子身后,俯首叩拜,然后膝行向前,拾起香丸投入灵位前的博山炉中,淡淡地说:「人有旦夕祸福。」
      袅袅上升的香烟,没入空气中,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吸收了,太子沉默片刻,低声问:「是阿爷……吗?」
      「主父知道殿下与庶人名虽甥舅、情同手足,病沉之际,便命妾修书送与温掌书,让他遣人往岭南去。」
      太子呼地起身,踹翻了香炉,青铜在木地板上砸出一个浅坑,香灰散了一地,太子怒吼:「既然知道我与阿舅情同手足,为什么不让他回京?他可以助我剪除李党!若不是阿舅不在身边,我怎么会只有二王!崔姑!你好糊涂!」
      崔宫正不为所动,俯身叩首:「逝者已矣,望殿下早作打算。」
      太子沉默,他再莽撞也不会扫掉父亲灵前的东西,所以抽出佩剑劈坏了隔间的木门,而后将剑掷在地上,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良久,太子阴沉地说:「没有阿舅,你让我用谁去制李贞一?」
      「人是可以培养的,暂且让太师父子扛一阵,待得王学士手中那几个年轻人爬上来,也能一拼……」崔宫正抬起头,镇定地看着太子「殿下一系要是唯一的继承者,这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
      「做傀儡有什么意思!」
      「先君有言『不痴不聋,不做阿家翁』,殿下何妨暂且装聋做哑,且任他嚣张一阵,待羽翼丰厚,将他们一一贬谪罢官也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崔宫正苦口婆心,努力地劝谏「人生一世,遂愿事少、违心事多……说白了,不过是比谁命长。」
      「祸害遗千年,李贞一有这么早死吗?」
      见太子心气渐平,崔宫正掩口微笑:「殿下毕竟是男人哪……您与他几乎两三日一见,难道没发现……国老的气色大不如前?中书省公厨那里,也说他吃得很少,中书令每日经手的事不下数百,他年近八十又事多食少,那韦夫人已经谢世,国老一儿二女都不在身边,唯一留在身边的是那个不知世事的痴儿,所以无人排忧解难嘘寒问暖。殿下想,他还能活多久呢?」
      李贞一与韦夫人共有四个孩子,最小的儿子是难产、勉强生出来的,自幼多病,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不会说话也没有自主能力,三十多岁了也没娶妻,一直陪在父母身边。
      太子细思李贞一的状况,崔宫正起身走到他身后,在他耳边说:「即使他能长命百岁,也有办法让他一命归西。」
      「弄垮他跟毒死他是两回事。」太子倒是十分清楚此间分际,他摸了摸胡子「虽然我实在想把他那一帮人都丢进去御史台推事院,但是在他们没有大错的时候罗织入狱或者杀了……这是女人家才干的事。」
      崔宫正撇了撇嘴,明显地不赞同此话,太子瞄见,难得地露出一点微笑,似乎怨恨又羡慕地说:「崔姑,我知道你要说横竖结果一样、何须在乎手段?何须在乎名分?但是,陛下之所以能君临天下一甲子,正是她所行的每一件事,都没有一丝女人的小家子气。好比处置群臣、甚至是藩镇,从来不是暗杀毒杀,向来都是经由御史台刑部大理寺明正典刑。大梁历代有不少出色的后妃公主,但是连顺圣皇后那样的女杰都还凭一己之私杀人,陛下手中杀的人,却从来没有一个是死在暗处。如此气度,我若是还没有自觉,当真白白生为她的儿子了……」
      ※※※
      萧邕之死,并非是得知消息后才勘合的。早在主父去世前,岭南官府便上奏说萧邕病重,上皇闻知此事,要求派人去探视并带去一些药品夏衣。由于岭南秦监察病弱不宜远行,所以御史台派了岭南江南里行代替秦监察去,谁知里行与中使一到,才知道萧邕已死,勘验遗体无误后,才回到西京来。
      女皇太子等人得知的消息来自于中使和中书省,而中书省的消息来自于御史台,西京中最先知道此事的人,自然是李千里。他将此事禀知李贞一等人后,便回到御史台来,刚坐下,韦中丞便来了。
      「听闻成王薨了?」成王是萧邕的封号,李千里点头,韦中丞连连咋舌「啧啧啧……成王才四十岁,从前噈鹰弄狗放马惯了的人,怎么会病死呢?」
      李千里没有答话,韦中丞看他脸色,低声问:「台主,这事不会跟你有关吧?」
      「这话什么意思?」
      「勘验尸首的人,是中使和岭南里行,但是岭南里行没见过成王,那中使的底细……下官也不清楚,不由得有点怀疑呀……」
      李千里左边脸一笑,哼笑着说:「怀疑的话,让他们把尸体拉回来,中丞你去验好了。」
      「两三千里路,拉回来都臭了!」
      「我下台令,你现在动身去岭南验。」
      「我才不要,隔了一两个月,皮都该胀破生蛆了,还验什么验?」
      「确定不验?」
      「我还是记住他年轻时纵酒放马潇洒度日的样子就好。」
      「那就请你一边缅怀着成王,一边滚回去工作。」李千里眯了眯眼说。
      韦中丞嘟囔几声,果然退出大夫厅回去工作。
      李千里端坐在厅内,后面那扇对着宗正厅的窗户送入风来,檐下风马发出声响,恍如马上鸾铃,仍然如二十年前萧邕纵马西京时那般清脆……
      「欸,我母妃听说跟陇西李家沾着亲,你也算是我表弟吧?」那是萧邕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李千里与萧邕一起随侍上皇出猎,十分不喜欢这个跟上皇一样乱七八糟的亲王:「下官不想跟靠着老父和姊姊混吃等死的纨裤子弟有亲戚关系。」
      「啧啧,我好歹也是王,给我个面子会死呀!」连讲话都一模一样,只差没有鸟字。
      「京里的王跟王八一样多,下官没有办法都给面子。」
      「到底我们萧家在你心里算是个什么家族?讲话至于这么狠吗?」
      「恕下官直言,除了陛下以外,其余总括可说四个字:闺门无礼。」
      萧邕却大笑了,竖着大拇指说:「真不愧是『只要脸皮、只剩脸皮』的陇西李家人!大家彼此彼此。」
      「您这么说,似乎也骂到据说与我家沾亲的先太妃呢。」
      「正是正是,若不是只要脸皮,我也许早在关东做一方豪富了呢!」
      「想来容易做来难。」李千里毫不留情地泼他冷水。
      「做有什么难?不过是能不能坚持而已。想才难,敢想,又是最难。」萧邕笑嘻嘻地说,自以为好兄弟似地用力一拍李千里肩膀「我说表弟,干么当这个憋气小狗官,辞官跟哥去关东闯一闯怎么样?」
      「下官拒绝。」
      「啧……真的不去吗?你在铺子里算帐算计别人,我去交际运㎞货,再找几个能做门面的,肯定干出一番事业呀!怎么样?我们三七分帐,你三我七。」
      「下官拒绝。」
      「要不然四六?亏损算我的,老弟,这是底线了!」
      「下官严正拒绝。」李千里的眉毛都快挑到发际了,半边脸抽到没有知觉,这是怎么回事?成王宅很缺钱吗?
      「唉……看来我还是拉我阿爷去好了。」萧邕一叹。
      真是越说越不象话……李千里心想,嘴上还是说:「那拜托您把上皇带走吧,陛下一定会同意的。」
      「可是阿爷他一定会把我赚的钱拿去喝酒……不行,表弟,你还是来帮我吧!」萧邕似乎很认真地说。
      「关于第一点,下官完全同意,但是第二点,不行!」……
      二十年后的李千里微微一笑,只是那个一脸认真说要去做生意的王族却在十年前就被贬出京城,而后贬为庶人,去年差点被赐死,是女皇后来一想,觉得不宜才又收回成命,却把他再贬到岭外……
      「虽然是个乱七八糟的男人,却实在是人才呀……」李千里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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