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岁月（修改版）》Leaticia

71、（七十一）

　　这天傍晚，雷云照例在办公室里忙，陈玉芬告诉他，王祺找他。他正疑惑，就见王祺神色紧张地冲了进来。

　　“雷云，你这次一定要帮我！我是不得已才回来找你的！”

　　“你怎么了？”他站起来问道，又不住打量着她。

　　“我，我，”她有点激动，“你能不能帮我安排个地方住？别告诉任何人！”

　　他眯起了眼：“你在躲谁？惹了什么麻烦吗？”

　　“唉……”她苦恼地坐下来，双手抚着额头，“我一时说不清楚，总之，你一定要帮我！你说过会帮我的！是不是？”

　　“你要告诉我倒底出了什么事，我才能帮你。”

　　“我，”她的神情困惑，又似乎难以启齿，最后埋头叹气，“你别问了！总之，我要躲起来！”

　　“该不会有人欺负你吧？”

　　“唉……你别问了！倒底能不能帮我？”她无助地看着他。

　　“好吧，那我叫邵离去安排，你现在住哪里？”

　　“我就住在雅各酒店，3802号房间，谢谢你！谢谢你！还有，别告诉其他人我住在哪里！”说完，她又一阵风似地走了。

　　林诺这天晚上约了李娜吃饭。走到广场上才接到李娜电话说要晚点到，她于是向千越百货走去，正跨进大门，与一个高挑美女擦肩而过。两人只互相瞥了对方一眼，马上都停住了脚步。

　　“嗨！”对方转身面对她，表情变得惊喜。

　　林诺突然想起，她就是那次在婚纱秀上和雷云拥抱的那个美女。

　　“You are Lance’s sister!”她马上说道。

　　“hah?! ”林诺奇怪地问。

　　对方马上改讲中文：“我知道你！你是雷云的表妹！”

　　“我不是……”

　　“对了，恭喜你结婚！你后来知道了吗？你表哥给你的 surprise！”

　　林诺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又说：“我没有结婚。”

　　“啊，噢，”她似乎明白了，表情有些迟疑，过了会儿才对她僵硬地笑笑，没再说下去。

　　“Claire！你走那么快干什么？”王祺的声音传来，她正拎着两只购物袋从商场里面出来。

　　林诺再一侧身，心想今天真是巧了。

　　王祺一见林诺也愣住。

　　“我碰到雷云的表妹了！” Claire马上说，又问林诺，“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她不是表妹！”王祺笑个不停，“你居然到现在还相信他说的话！”

　　“什么表妹？”林诺问道。

　　“She is his girlfriend.” 王祺说。

　　“What ?! ”混血美女不敢相信地叫道。

　　三个女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王祺对Claire说：“你先去餐厅等我，我过会儿就来。”

　　“OK，bye！” Claire好奇地看了林诺一眼才走。

　　王祺望着林诺，突然说：“看来他还没把你搞定。”

　　林诺则问：“为什么她说我是雷云的表妹？”

　　王祺偏头想了下，问：“有空吗？我们去那边坐会儿？”

　　两人在商场前面的露天吧坐了下来。

　　“你和他分开有六年了吧，”王祺说道，又见她望着手上的一张广告单，问道，“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林诺将刚才硬塞给她的传单放在了桌上，王祺看到了，惊讶地说：“知音俱乐部，这是相亲的？！”

　　林诺也是刚刚才发现。

　　“你居然要去相亲？！”有人明显误会了，然后大笑起来，“天哪！雷云倒底在干什么？林诺，我佩服你！你真是好好地为我出了一口气！”

　　“Maggie,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林诺不禁说道。

　　“他都没跟你说吗？”王祺望着她，“显然他什么都没说，这倒真象他的风格。好吧，看在他帮我的份上，我也做回好人。”

　　林诺看着她。

　　“你真以为那个Myna Su会那么好心，免费送你她的心血？是你的男人花钱买给你的！”

　　“什么？！”

　　“他对Claire和Myna Su谎称你是他表妹，说要送你一样结婚礼物。”

　　中午听雷杰那么说，她已经隐隐感觉到这事蹊跷，可是又不明白原因，就问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他说你会很喜欢那件婚纱的，当时我真的以为他疯了！买件婚纱看你穿着嫁给别人！”

　　林诺震惊得无法说出任何话来，她蓦然想起情人节那晚，雷云在她家看到了那套婚纱，目光深沉地问她：“你喜欢吗？”

　　“可是，他，他为什么……”

　　“是啊，当时你都要嫁给别人了，他还花了双倍的价钱买来让你高兴，你说是为什么？”

　　王祺又说道：“再告诉你一些事情吧。就在你快要结婚的时候，雷云已经知道你父亲快要出事了，他当时就打算以自己公司的名义出资买下那块地，被我们拦住了。你也许不知道，他那么做要冒着被牵连、包庇的风险，是要坐牢的！所有知情的人都为他不值，因为你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也不能回报他什么。我还听说，这事最后还是他去北京搞定的，说实话，要搞定那块土地的事不容易，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

　　“他，他为什么……”她从来不知道，他在背后为了她做了这么多事。

　　“你一直问为什么，其实是不相信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忘了你吧？”

　　王祺的话让她惊醒。

　　“我想他一直没忘了你，那么多年来，他没有固定的女朋友，据我所知是这样。只是我不明白，他既然肯为你做那么多事，却没告诉你他爱你？”

　　她明白，就因为付出得太多，感情放得太深，反而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王祺见她一副难过的样子，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再想想吧。”

　　王祺离开后，林诺独自坐在那里，她想起跟周毅群分手那天，是雷云来将她带走。后来父亲出事，是他来安慰她：我向你保证好不好，很快就会没事的。

　　那次，她说她是同情他，他神情痛苦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心难受得缩成一团。她从来没想过雷云会等她，连周毅群到关键的时刻都只想到自己，雷云又怎么会还在原地等她？他的世界何其的大，他的选择何其的多，为什么还在等她？

　　他不是很聪明的么，居然会做那么傻的事！明知她要结婚了，还为她牺牲付出，成全了她的幸福，那么他呢？谁来成全他？

　　手机铃声在此时响起。

　　“林诺啊，你在哪里？我发给你短信也没回！”李娜的声音传来。

　　“我就在千越门口，你到了吗？”她声音沙哑地问。

　　“早就到了！你怎么了？哭了？”

　　“没，没有！我就过去！”

　　这晚，她魂不守舍地跟李娜吃饭。李娜忍不住地问她：“你今天怎么了？”

　　“娜娜，我心里很乱。”

　　“怎么了？”

　　她摇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吃完饭，走过一间星巴克，她问：“能陪我进去喝杯咖啡吗？”

　　两人一起走到柜台前，林诺对服务生说：“给我小杯的Espresso。”

　　李娜立刻上前摸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今天倒底受了什么刺激，居然喝起浓缩咖啡来了？”

　　她笑了，也不说什么，捧着咖啡就找了个沙发的位子坐下。

　　“浓缩咖啡好喝吗？”李娜看着她，又问，“你不怕整晚睡不着？”

　　林诺无奈地笑，握着手里的咖啡，细细闻着那熟悉的味道。

　　“林诺，你倒底怎么了？”李娜担心地望着她。

　　“没什么，”她说着轻啜了一口咖啡，才感叹道，“Espresso虽然苦，但味道非常的浓醇，尝过以后怎么都不会忘记。”

　　与李娜分开后，她回到家，从书房的柜子里拖出一只纸箱。这纸箱是当年从国外带回的，上面的封条当年贴上后就没再撕下来过，正如她对他的感情，从那时起就封闭起来。而现在，她终于有了勇气将它重新打开。

　　纸箱里有他给她的书、唱片、那张画着心的卡片，还有那条Tiffany项链，泪滴形状的坠子仍然闪着耀眼的光。甚至，他后来赔给她的BCBG的裹胸裙。那粉粉的裙子质地柔和，剪裁好看，她居然也舍得将它在箱子里塞了那么多年，是不敢看吧，怕睹物思人。

　　她伸手就将项链带在了脖子上，又穿起裙子。站在镜子前，恍然又看到当年的那个自己。

　　这晚，也不知是浓缩咖啡发挥了作用，还是她本身的心情过于激动复杂，她一晚都没睡着，一整晚，都想着雷云，想打电话给他，想马上去找他。她又问自己：林诺，你想要什么？你究竟想要什么？

　　想要好好爱他，想和他在一起！答案竟如此清晰地浮上心头。

　　第二天早晨起床时，黑眼圈浓重，脸色苍白，倒底不是二十出头了。

　　这天上班，她一直想着该如何跟雷云开口。他都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她起码也应该主动说点什么吧。可是怎么说？自从蓝若昕去世后，她明显感觉到他消沉了不少。这个时候，总不能跑到他办公室去对他说：我想跟你在一起。这又不是演偶像剧。要不晚上叫他到她家来？然后呢，她表白？她能表白才有个鬼！而且这样一来，搞得她好象寂寞难耐要勾引他似的。

　　她抚头轻叹。

　　王总在这时走出了办公室，对她说道：“我出去一下，这份文件你帮我送给雷总过目，另外帮我问问他明天中午是否有空，我想约他一起吃午饭。”

　　“好的。”

　　这应该是个好机会吧。她立刻跑到洗手间去补妆，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才转身出去，很快拿着文件前往总裁办公室。再次来到那里，她先碰到邵离，尴尬地朝他点了下头，又走到陈玉芬面前问道：“雷总在吗？”

　　“雷总在开会。”

　　“哦，”她略略失望地应道。

　　“林小姐，有什么事吗？”陈玉芬礼貌生疏地问。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办公室里的人都对她没好感，想必他们都知道他为她做过的事。

　　“王总想问问，雷总明天中午有空吗？想约雷总一起吃饭。”

　　“好，那我转告雷总，等下给你电话，行吗？”

　　“好的，谢谢你。”

　　“不用客气。”

　　话说到这里，她也没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后来的电话也是陈玉芬打来的，她本来还以为雷云会象前几次那样亲自打给她。

　　他最近，似乎对她越来越冷淡，是因为等得太久，所以放弃了么？

　　她心里不禁担心起来。总想着要找他，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这样拖了两天，到周四那一天，她再也忍不住，下班前直接来到他的办公室，奇怪地看了眼总裁办公室紧闭的门，又问陈玉芬：“雷总在吗？”

　　陈玉芬以为她又来送文件，但见她双手空空，就说：“雷总病了，所以今天下午提早走。”

　　“怎么，怎么会病了呢？”林诺再也忍不住，担心地问道。

　　见她这样，坐在不远处的邵离不禁抬起头来。

　　“可以告诉我他家的地址吗？我想去看看他！”

　　又见陈玉芬安静地看着她，她尴尬地说：“对不起，你不方便透露没关系。”

　　她黯然地离开，心想她都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以往每次，都是他主动来找她。

　　“林小姐，”陈玉芬突然叫住她，撕下一张便条纸，匆匆写了个地址，递给她：“这是雷总的住址，还有这是他的药麻烦你交给他。”

　　林诺接过一看，就问：“他胃不好吗？”

　　“是的，”邵离走过来对她说，“雷总去年有过一次严重胃出血。”

　　她突然想起似乎好久没见他喝咖啡了，那他上次在她家，为什么还要吃那么辛辣的菜？胃不好说都不说一声。

　　总裁办公室里的另外两人，惊讶地看着一贯冷静端庄的林小姐竟然眼眶微红，然后一句话不说地快步离开。

　　林诺凭着地址来到雷云位于市中心的公寓。这是豪华公寓，门禁相当严，登记了身份证又留了指纹才放她进入。开门的是位中年妇女，看起来象是钟点工，她见到林诺就说：“你是雷总的女朋友？他好象病了。”

　　她飞快地走进卧室，见他躺在床上眉头紧皱，一个劲地问：“雷云！你怎么了？啊？”

　　他在发高烧，意识已经非常模糊。

　　“怎么这么烫呢？”她的手贴在他的额头上焦急地说，“怎么办，家里有药么？”

　　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只好先拿湿毛巾盖在他额头。她又走进厨房，却发现这里就象样板房一样，外表好看，里面除了几个碗什么也没有，冰箱里除了两瓶啤酒外也什么都没有。她在茶几上发现了他的车钥匙，拿起钥匙就对钟点工说：“阿姨，你如果打扫完了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就回来。”

　　再回到楼下门卫处，她跟保安谎称是雷云的秘书，在保安的帮助下很快找到了那辆见他开过几次的黑色卡宴，林诺从来没开过这种越野车，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小心开了。

　　将车开到临近的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也买了药，再回来时外面下起了雨，超市门口的路上因几部车不遵守交通规则，造成严重堵车。她万分焦急，这时，瞥见两个座位间的饮料架里塞了几张CD，便好奇地拿出来看，一张是瓦尔第的《四季》，一张是喜多郎的，还有一张好象是自己刻的，上面有他用马克笔写上去的字：诺诺，旁边还有一个日期。

　　林诺看着那个日期，隐约想起那是他刚进哈佛的时候，为什么这上面有她的名字？她好奇地将CD放进了播放器，很快，她的歌声传来，独角戏，后来，很爱很爱你，这是……这是……

　　原来他把她送给他的磁带翻录成了CD，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还在这里？

　　有个交警模样的人走了过来，看着她关心地问道，“小姐，堵车也不用哭得这么伤心吧？”

　　她这才从左边镜里发现自己竟然泪流满面，连忙低头擦了擦。

　　“怎么了？跟男朋友吵架了？”交警又打量了一下她开的车，问，“这车是你男朋友的吧？我告诉你，就算跟他吵架了，也不可以拿他的车出气啊！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而且这里的交通已经够乱了！你千万要稳住！”

　　林诺哭笑不得，马上说：“我没跟男朋友分手，他发烧了，我赶着回去照顾他。”

　　“噢，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等林诺再赶回雷云的公寓时，钟点工早已打扫完，正等着她回来。

　　她放下东西就开始忙碌。这天晚上，她喂他吃了药，不停地给他换毛巾，但他一直高烧不退，昏昏沉沉，一句话都不说，她担心得不知如何是好。

　　在房间里进进出出，她也打量着四周，这里空荡荡的，象个标准的样品房。她如果不来呢，他就这样一个人躺在这里么？明明顶着显赫家世，到这种时候，身边居然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想到这里，她不禁拿起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

　　就这么守了他一夜，天快亮的时候，他的烧总算退了。林诺放下心来，看看时间，也该去上班了。

　　她站起身，望着他沉睡的俊容，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感情，俯下身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了一个吻，才悄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