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岁月（修改版）》Leaticia

59、（五十九）

　　本该是举行婚礼的日子，林诺却销假上班，这在酒店里引起不小的轰动。

　　她的老板一见她来上班就说：“怎么今天就来上班？去，我放你回家休息两天再来！”

　　“不用了，我现在可以工作。”她语气平常地说。

　　这一天，她的情绪出奇地平静，处理文件、接听电话、到总经理办公室帮忙，做事效率与往常无异。

　　同事们都又惊又疑地打量她。所幸的是，不知是不是她现在的人缘变好了，起码没人当着她的面说风凉话，大家看到她，好心的同事会对她露出友善鼓励的笑容，有些嫉妒她的比如Lily，顶多也就假装同情地上前问一声：“你还好吧？”

　　倒是王总，象长辈一样私下拍了拍她的肩，对她说：“Nora，你是个很好的女孩，是他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这话讲得她的心不由发酸。她这才知道，那天在JS大楼后门发生的事，也许是陈晓媛讲得太大声，被偶尔经过的酒店的工作人员听到了。现下，整个酒店上下都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大家都带着同情的目光望着她。

　　等中午到食堂吃饭的时候，这种现象更加明显。

　　林诺也懒得管，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连李娜都在MSN上问她：为什么要这时候上班？

　　她答道：我没有做错事，没有愧对于人，为什么我要躲起来？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两天，有天中午吃完饭回到办公室，同事给她留了言，说门口有人找她。

　　她走到员工出入口，一眼就看到陈晓媛。

　　陈晓媛走上前，可怜兮兮地说：“我，我能跟你谈谈吗？几分钟就好了。”

　　林诺冷冷地看着她。

　　“求求你，行吗？”陈晓媛见她不作声，又小声问道。

　　林诺看看周围，门口的两个保安都好奇地看着她们，于是就说：“跟我来。”

　　她带陈晓媛来到B楼大厅的星吧克。这里的服务生都认识她，所以她进来就找了角落的位子坐下，两人面对面。

　　“不管你今天来做什么，都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以后你再来，我不会见你。”林诺率先说道，她的神情冷静自持，而陈晓媛则显得战战兢兢。

　　“我，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对不起。整件事……其实都是我不对，不是师兄的错。”

　　林诺望着她，只见她低着头，似乎一脸愧疚的样子，顿时有些想笑，这种事哪是单单一方的错，而一句对不起，真的就可以将一切抹平吗？所以，她并没说话。

　　陈晓媛本来还想着林诺也许会打她、骂她、羞辱她，所以她刚才故意装作可怜的样子，可现在见她如此的平静，她心里有点摸不着边了，也有点慌。

　　“如果没别的事，那我先走了。”林诺说着站起来。

　　“你，你能不能叫你们家人别为难师兄？”

　　听到这句话，她又坐了下来，颤着声问：“他叫你来的？”

　　“不，不是！我自己想要找你！”

　　林诺不出声，只是静静打量着陈晓媛。她长着一张可爱的圆脸，五官不特别好看，但也不难看，个子小巧，整体看来没什么特别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可就是这样一张普普通通的面孔，竟轻松地打败了她，让她输得惨烈。

　　不知怎么地，陈晓媛让她想起读大学时候的秦染秋，同样是平凡活泼的类型，她似乎总低估了这类女生的魅力，她们都比她更能抓住男人的心。

　　想到这里，她的心蓦然抽痛。

　　“可以吗？林小姐，算我求求你！”陈晓媛用最卑微的语气对她说，“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实在很爱他！你的条件比我好那么多，即使没了他，你还有别的人来追你，那天跟你一起的那位先生就是吧。可是我不同，我爱我师兄很多年了，好不容易他开始注意我，我……”

　　说到后来，她的眼泪快要掉下来。

　　“你不用说了，我不会为难他的。”林诺冷冷打断她，快速站了起来，“你回去吧，我也要上班去了。”

　　林诺再也没看陈晓媛一眼就往门口走去。

　　她走得又快又急，微喘着气，一面又急于想平静自己的情绪。

　　原以为伤痛终会慢慢消散，可今天陈晓媛的一番话让那个伤口又恶化了，让她迅速地感到疼痛起来。

　　为什么都不放过她？她在心里愤恨地想，她已经成全了他们，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就这么一路走进了员工更衣室，此时里面正好没人，她疲累地坐了下来，双手捂住脸，就这样静默了会儿，才又抬起头，走到墙边的大镜子前。

　　这面镜子是方便女员工整理仪容和化妆的，她拿出了化妆包，颤抖地拿着粉饼要补妆，同时望着镜子里那个表情悲伤的可怜女人，对自己说：“还在上班呢，要控制情绪！微笑！”

　　最初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可是她不停地对自己说：“要笑，一定要笑！”

　　镜子里的人几经努力，终于又露出完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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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后的一个周末，李娜和程雨邀她一起吃饭K歌。她说起那天跟陈晓媛的见面，李娜生气地大骂：“她竟然还敢来找你？！我要是你，就狠狠给她一记耳光！”

　　程雨一径低着头沉默。

　　“给她难堪又能怎么样。”林诺淡淡地说，心想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

　　“实在太便宜那两个无耻的人！”

　　“对了，娜娜，我有些东西想托你们家陈峰转交给周毅群。”

　　“你后来……都没见过他？”李娜试探地问道。

　　“我再也不想见他。”她毫不犹豫地说，同时拿出两个小小的首饰盒，那里面分别装着钻戒和结婚对戒。另外两人一看也都明白了。

　　“好，我会叫我老公转交的。”

　　“谢谢了。”

　　“别说这些了，来来，吃饭吃饭！”

　　三个人吃完饭来到KTV。当晚，林诺唱了很多歌，很多以前很喜欢唱的歌。她第一次发现，那么多歌，却没有一首可以表达她现在的心情。那些歌，不是唱恋爱，就是唱失恋，再不然是暗恋、苦恋，都不象她，她现在是彻底的心如死灰。

　　在KTV待到九点半，她就说想先走，其他两人都担忧地看着她，她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我是因为太累了想睡觉，这周事情特别多，忙了一个礼拜。”

　　晚上十点多，她回到海湾城的新家。

　　走进门灯也不开，就径直到沙发上坐下，然后蜷起了双腿，独自发呆。

　　落地窗外的一缕月光照进来，显得房间里格外清冷。原来没觉得，现在一个人住才发现房子太大了，三个房间两个厅、两个卫生间还有两个阳台。刚开始她很不习惯，每天回到家就把所有房间的灯都打开，明明不看电视也把电视声音开到很响，她不习惯这样的冷清。可是再过了几天，她慢慢适应了这种空旷，不再需要所有房间都点着灯，又再过了几天，她又不需要整晚开着电视了。

　　可见任何事情都不是不能做到，只是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她又朝空空如也的墙上望了眼，想着改天也许应该去买点好看的装饰画。

　　想起刚搬来的时候，她费了不少力气才将那些婚纱照处理掉。挂墙上的拿下来，摆桌上的收起来，再从柜子里拖出几本厚厚的影册，联系了影楼将东西回收。

　　要处理这些照片都要花这么多力气，何况处理往日的回忆、心里的伤。想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包里的手机传来短信的铃声。她懒洋洋地拿了出来，心想这么晚了不会又是垃圾广告吧。

　　一看是雷云发来的：周末过得愉快吗？

　　自那天以后，他偶尔会发短信问候她。林诺一向很少和异性短信来往，除了过年过节礼貌式的问候。当她第一次收到他发来的问候短信：你今天过得好吗？

　　出于礼貌，她回了一句：还不错。

　　没想他马上又发过来：那你比我幸运，我今天过得很糟。

　　为什么？她问。

　　因为百货那里有产品出了点问题，一直处理到很晚。

　　我听说了，现在解决了吗？

　　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回，竟渐渐聊了起来。

　　聊了会儿，她突然问：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发了这条短信后，等了很久才收到他的回复：没有，为什么问？

　　那就好，我只是不想让另外一个女人难过。

　　那你还难过吗？他问。

　　正在复原中。

　　嗯，祝早日康复。

　　看到这条，她淡淡笑了。

　　他们就这样开始，偶尔会在晚上发发短信，聊几句。

　　这次，大概是见她一直没回，他又发来一条：怎么，过得不开心？

　　不是，过得不错，只是要睡了。

　　那晚安，做个好梦。

　　林诺将手机扔在了茶几上，继续蜷抱着自己，继续发呆，直到夜深。

　　第二天是周日，她睡了个懒觉，中午的时候赶往父亲和钱雅君在城东的新家。刚进家门，只见父亲和她的大舅李长清正在谈话，两人的神情都很严肃。

　　“爸，我回来了。大舅你也在啊。”

　　他们一看到她，神色似乎变了变，谈话也停止了。

　　“哦，小诺，你来啦！”

　　“钱阿姨呢？”她问。

　　“她去超市买点东西，就快回来了。”

　　“那我先走了。”李长清说着就站起身。

　　吃饭的时候，她问父亲：“大舅来找你有事？”

　　“嗯，有点事，”林永庆说得有些模糊，“他接下来要出国考察，所以……有些工作上的事要先跟我说。”

　　“哦。”林诺没再问了，却发现钱雅君的脸色有些沉重。

　　饭后，林诺留在家里陪他们看电视。

　　她见钱雅君去厨房倒水，就问父亲：“钱阿姨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林父一怔，才说：“她可能气小楠吧，一个月才打一次电话回来，没聊几句又想挂了。”

　　“呵呵，他就是这么个人。”

　　林永庆望着女儿，突然说道：“小诺，我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

　　林诺脸上的笑容一黯，马上说：“爸，我没事，真的！”

　　“本来以为你能有个好归宿，我也安心，谁知道……”

　　“我现在也挺好。”

　　“不过没跟他结婚也是对的！”

　　“你别担心了，”钱雅君走过来说道，“小诺一直很懂事，我也会帮你看着她的。”

　　“嗯。”林父不舍地再看了林诺一眼，轻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林诺心里突然涌上怪异的感觉，马上问：“爸，怎么了？”

　　“没什么，”他的眼里掠过一丝伤感，又说，“现在你住在外面，周末才看到你，所以总有点担心你。”

　　“平时就算住一起，你晚上也常有应酬，我们也见不了几面啊。”

　　他无奈地笑笑： “说得也是。”

　　“爸，真的没事吗？”她仍然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没事，你放心。”

　　可是两天之后，钱雅君到酒店来找林诺，一见面就说：“小诺，你爸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了。”

　　“什么？！”

　　“他已经进去一天一夜了，本来不想让我告诉你，但我想想还是应该让你知道。”

　　“那现在怎么办呢？”林诺着急地问。

　　“我正到处托人打听情况。”

　　“我大舅他们呢，找他们了吗？”

　　“你大舅今天也被找去审问了，其他人都在帮忙打听，但这事……”她突然停住了，然后面色沉重地说，“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思想准备。”

　　“什么意思？”她心惊地问道。

　　“你爸……不一定能出来。”

　　“为什么？是什么事？有这么严重？”

　　“一桩好几年前的土地案子，这事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块地跟以前被抓的吴局长有关，可吴局长去年病死在牢里，现在……难了。”

　　林诺彻底慌了，听到周毅群说要取消婚礼，都远远没有此时这么慌乱。

　　钱雅君说下午还要托人去打听，她离开后，林诺一时之间再也没办法工作，一个人在广场上乱走。

　　父亲的事，她丝毫帮不上忙，也不知道该去找谁。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起雷云，也许可以问问他，凭雷家的势力，凭雷叔叔和她父亲多年的交情，也许他们可以帮上忙。

　　她急忙打了他的手机，结果手机立即转入语音信箱，连试了几次都如此。她又跑进鑫涛的办公大楼，这一次，电梯口的保安拦住她：“小姐，你找哪里？”

　　“我，我想找你们雷总。”

　　“请你先去前台登记。”他伸手指了指右边，说道，“小方，这位小姐要找雷总。”

　　林诺走到前台，年轻美貌的前台小姐见她身上穿着酒店的制服和铭牌，就说：“我先帮您联系雷总的秘书陈小姐好吗？”

　　“好，谢谢你！”

　　前台小姐马上打电话上去：“陈小姐，这里是前台，有位雅各酒店的林小姐要找雷总。”

　　她接过前台小姐手里的电话，“陈小姐，我是酒店市场部的林诺，请问雷总在吗？”

　　“雷总不在，请问有什么事？”

　　“我……他今天什么时候回来？我找他有要紧的事。”

　　对方似乎沉默了会儿，才说：“雷总出差了。”

　　“他什么时候回？”

　　“明后天吧，”对方给了个非常模糊的答案，又问，“要帮您电话联系他吗？”

　　“不，不用了，谢谢。”她挂了电话，对前台小姐礼貌地笑了笑，转身又走出鑫涛的大楼。

　　再次站在空阔的广场上，林诺心里一片茫然。想起好象就在不久前，周围的人还都祝福她、羡慕她，一转眼，她的人生已颠覆。

　　广场上，四面都是出口，但她不知道倒底该往哪走。

　　一定会找到出路的！会没事的！她在心里一个劲地安慰自己，也许明天，明天一切都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