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深蓝之潮16 ...
-
晚上十点，海神教堂地底遗迹深处的一座半坍塌的宫殿内部。
柳予跟在飞濂身后，迈步走入的时候，不出意外地感受到了一束束有如利剑般的视线汇聚过来，尽管事先已经做过心理建设，但仍然有种成为了靶子，成为了暴风中心的感觉。
他脑袋低垂，假作不知，从眼角余光小心地进行着观察。
那同样并不完整，有所损毁的古老石质圆桌中间空荡，矗立着一尊面目模糊，手持三叉戟的男性神像，周围依次摆放着十三张形制统一的高背椅，一名名或眼熟或陌生的蓝衣大主教端坐其上，在飞濂径直朝着上首座位走近的过程中，他们纷纷站起，向他问好。
柳予自觉地来到角落，不太意外地看到了站在不远处阴影中的安斯艾尔塔图姆和约瑟夫奥尔森，前者嘴巴大张，五官扭曲，显得极为震惊，后者则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面带和煦的笑意，轻轻点头。
奥尔森阁下，你这个反应一看就是脑补了什么不太健康的东西啊……也是，以他的经历和背景，对这种不上台桌的交易应该相当熟悉，对于各种关系的改变和推进也有着敏锐的嗅觉和精准的把握，在他眼里，我目前的情况就是，通过被“潜规则”的方式，换取到了一定的好处……柳予在心底自嘲了一句，双手垂落，摆正视线，重新望向那张代表着这个世界内权力顶峰的圆桌。
短暂的沉默之后，坐在飞濂左侧第一张位置的加百利当先开口，他环顾一圈，洪亮中带着少许低沉的声音回荡于室内：“预言的征兆已经出现了。圣光骑士在今天较早的时间段，抓捕到了一只阴影巡游者，它出现在西边峭壁的山洞内部，先后使得五名骑士丧命，我认为有必要对整个峭壁区进行扫荡式搜索。”
飞濂点了点头，提醒道：“尽快。”
眼睛上蒙着黑色缎带，脸庞光洁秀美的阿丝塔夏眉头皱起，轻轻叹息：“战争，就要开始了。我有预感，整片大海都将被鲜血染红，死去的尸体堆积成山，这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考验……”
她作为“圣者”，哪怕不做正式的预言，说出的话语也带着一定的倾向性，大概率可能演变为真实，因此在阿丝塔夏的话音落下后，这座古老宫殿内便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在座这九位蓝衣大主教，虽然有部分是后续提拔，但基本都亲眼见证过五十年前那次“深蓝之潮”爆发时的景象，见证过战争的残酷和无情。他们之中的几位，甚至因此失去过朋友，失去过亲人，失去过挚爱，对海洋种有着极深的仇恨，即便在身居高位之后，也难以磨灭这刻入心底的阴影。
“飓风之枪”切尔西烦躁地敲了敲桌面，她黑发挽起，目光凛冽：“我想我们早就已经为这一天做足了准备，也不缺乏为此牺牲的觉悟。”
蓄着满脸络腮胡子，肩膀宽阔，皮肤粗糙，似乎经历过不少风吹日晒的“守护之戒”爱德华德轻笑了一声，双手合十，低声喃喃：“神恩庇佑。”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八名枢机大主教按照流程，依次对管辖区域内发生的重要事件做出了汇总和报告，这其中甚至牵涉到不少各国皇室之间的隐秘，让旁观的柳予恍惚有种回到现实世界，进行网上冲浪的错觉。
在这个过程告一段落后，一名褐色卷发披散于肩膀，相貌明艳多情的女性忽然将目光投向了角落里仿佛隐形人的三名主教，她化着精致的妆容，丰润红艳的嘴唇微微抿起，声线沙哑动人：“加百利，我注意到你带来了两位不在邀请之列的客人。”
“王庭夜莺”派翠西亚……柳予抬起头，与那似乎充斥着深意，波光流动的眼神相对，后者很快偏了偏脑袋，用带着一丝慵懒，很有磁性的语调说道：“这面孔可真是令人眼熟啊，加百利，你还没放弃让奥尔森主教阁下加入我们，成为新的蓝衣？”
“我还以为我已经向你表达过我的诉求，我希望剩余的椅子上坐的，都是面容俊俏的年轻血液。一个老头，嘿……”
实际上，在座的蓝衣大主教平均年龄都已超过了百岁，只是由于服食过“神迹”药剂，身体机能老去的速度大大延缓，才能数十年如一日地维持着较为青春的外貌。
坐在高背椅内的裁判所领袖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未多理会，挺直腰背，缓缓站起，看向四周：“约瑟夫奥尔森主教在昨天，向我提出了一个方案，他希望派遣自己的学生安斯艾尔塔图姆潜伏进自由联盟，从内部瓦解这群乌合之众，尽量在较短时间内做出分裂和破坏，令他们无暇介入即将到来的战役之中，并借此攫取利益或阻碍教廷的布置。”
圆桌旁侧一时安静，连在前次枢机会议上坚决提出反对意见的保守派中坚，“守护之戒”爱德华德和“月曜”安东尼亚都不禁沉思起来，认为这个提议确实具有极大的可行性，花费的代价也远比正面攻打自由联盟要低廉得多。
哪怕事情败露，也完全可以将其一股脑推到塔图姆这年轻主教身上，属于个人自发行为，与教廷无关。
发色暗金，脸庞刚毅的蓝衣大主教加百利拿起右手边摆放的一卷羊皮纸，摩挲着那染上点点暗红的粗糙表面，过了片刻后才打开，让上面一行行略显潦草的字迹显露。
“七月二十五日，第五位领主已经出现，他的称号是——凶神！”
“与此前诞生的领主小丑不同，他的来历虽然神秘，但并非无迹可寻，背后有着其他势力的支持，我们据此做出了调查，认为线索也许在‘海上贸易与互助协会’……”
“他能够操控影子，实力远超小丑，可以与几位老牌领主相媲美，或将成为教廷的大敌！”
这封密信的书写者是一名长期潜伏于自由联盟内部的圣光骑士，海盗们虽然自律性很差，但也同样知道一名新生领主的重要性，尤其是在这战争将临的紧要关头，会自发地进行保密，并通过血腥残酷的手段严格限制情报外泄。
即便是我策划了这一切，也还是不免有种内心沉重的感觉啊……仅是看了那似乎背负着不少重量的羊皮卷一眼，柳予就垂下脑袋，竭力放空想法的同时，反复提醒自己，不要过多地沉浸其中。
这种沉重感在寒山公馆那时还不大能够被感知到，但却随着他在当前副本中停留时间的延长而越发明显，甚至开始变得难以忽视起来，这一部分当然与柳予的精神状态长期低落压抑脱不开关系，但更为关键的原因还是在于这世界呈现出的“真实”。
这里的一段段历史，一个个登台的人物，以及与他们相匹配的经历、性格，时常会让人产生这实际上并不是一个由不知名力量创造出的副本，而是一个真正存在的世界的错觉。
层次较低的宿主很难自发摆脱由这种错位感产生的种种不适，起初，他们会质疑自己的决定，会因为种种破坏和杀戮的行为出现较深的负罪感，然后，他们会逐步被副本世界同化，淡忘自己的来历和目的，将这伪造出的身份当成真实经历，不再寻求通关离开的方式。
难怪薛霖霖曾经提醒过我，不要在同一个副本内停留超过十个以上的攻略日……柳予无声地叹了口气，心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些许焦虑，有种去到海洋种老巢，拿着鞭子催促它们加快速度的冲动。
颧骨很高，脸型瘦长的“月曜”安东尼亚揉了揉额头，思索几秒后，说道：“我同意这个提案。但你确信，这位安斯艾尔塔图姆阁下，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吗？”
不少大主教顺着他的视线，看往角落，安斯艾尔先是脸色苍白，继而微微涨红，不自觉地靠向右侧奥尔森主教的方向，安东尼亚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么一个没经历过多少考验，没被生活所打磨过的年轻人，我不认为他能够肩负起如此沉重的任务——”
“不！不，安东尼亚阁下！请给我一个机会，我想要做出尝试！”安斯艾尔塔图姆握住胸前垂落的三叉戟，忽然脱口喊道。
他回想起在来之前与老师进行的那番谈话，想到自己年迈的父母，想到光明的未来，想到加身的荣耀，心中冷热交织，促使他深深地喘了口气，然后睁大眼睛，压抑着恐惧，坚定地重复道：“请给我一个机会！”
他态度转变得很快啊，明明不久之前还试图向我求助……柳予安静站在一边，从始至终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似乎只是一名无关紧要的看客。
紧跟着，他看到圆桌边上，相对而坐的两名少年动作一致地起身，他们无论从长相、身材、还是气质，各方面都如同复制。
色泽很浅，近乎虚幻的淡金长发仿佛瀑布般披落，他们整齐地抬起右臂，从半空中抽出了一根如同由月光打造，透露着少许朦胧和不真实感的权杖，于地面轻顿，发出悠远的回响。
柳予眼前一花，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个黑幽暗的房间内部，房门并未关严，透进一线明亮的金红色泽，争吵声、谈话声、乐器演奏的声音隐约传来。
作者有话说第51章 深蓝之潮16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