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寒山公馆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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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夜的注视下，白明礼不敢再像之前那样使用较为累赘详细的描述拖延时间，大量无关紧要的旁支末节被以八倍速跳过，很快就讲到了异春效力减弱的真实原因——是由于信仰的消失。
在商梅喃喃自语着那句“他们都死了”的时候，柳予就对此有所猜测。
白明礼在将那块白石带离远山并借此起家之后，并没有像他最早承诺的那样，为它寻找信徒，传播信仰，而是暗地里搜寻了许多较为偏门的方式，最大程度地对其进行禁锢和限制，以便为自己效力。
他在商梅族地时就已经有所了解，知道拜春族有较为漫长的服用异春结晶的历史。这自源头改变了他们的血脉，不仅作用于外表特征上，也令他们远比普通人更健康，更长寿，难以老去，具备诸多奇妙之处。
但相对的，多次服用异春结晶，也会令他们与异春本体建立起较深的联系，无意识中成为后者的忠实信徒，难以反抗来自它的意志。
尽管同样眼馋那神乎其神的效果，但白明礼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并不想在好不容易获得成功后还屈居人下，更不用提被一个异端所驱驰，因此始终没有服食异春结晶。这使他不受控制的同时，也很难及时察觉到异春的变化。
“等我的生意出现了几次比较惨重的失败后，我才意识到或许是异……是它出现了问题。由于大量信徒的死亡，当时它的意识已经虚弱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我没有办法，只能尝试让它转生……恰巧那个时候姜鸿怀孕了……”
就在这时，柳予脖子某处忽然泛起一阵轻微的刺痛。
他伸手摸向那块发烫的皮肤，指尖却不期然接触到了一小片湿润滑腻的触感，给人一种自花瓣上蹭过的感觉。
噼啪——
轻微的响动于耳侧响起，一抹秾艳鲜润的红色刺穿皮肤，生长出来，从容舒展为一朵碗口大，仿佛由血肉浇铸而出，充满邪异感的茶花。
层层花瓣正中紧跟着浮现出一双较薄的嘴唇和两排虚幻的白牙。
那副牙齿此时正极为剧烈地互相摩擦着，发出一阵又一阵叫人骨头发酸的声响，并且有随着白明礼的讲述愈演愈烈的架势。
柳予最受不了这个，当即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他一边轻轻揉搓，一边不由自主地朝左侧稍稍歪斜脑袋，想要尽可能地远离这朵不断制造着精神污染的茶花。
一只皮肤雪白，冰凉柔软的手突然自下方托住了他的脑袋。
干燥的掌心轻轻压在耳廓上，几秒过后，柳予便感觉到了少许热度自耳根升起。
“小心。”白夜略带笑意的声音如一道惊雷在柳予心底炸响，他安静地沉默了片刻，艰难地稳住当前别扭的姿势，没敢动弹。
余光中，他似乎看到白夜的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
白明礼在看到那朵血红茶花生长而出的时候，十分明显地抖了一下，瞳孔震颤：“姜、姜鸿，这么多年，你、你还好吗？”
他转头看向柳予右手边，身穿一袭血色长裙的薛霖霖，目光顿时如被烫到一般，较为快速地转移开来。
当年那把大火来得太过突然，太过凶猛，宾客四散奔逃、桌椅狼藉的惨状仿佛还在眼前，仓促之下，他连在房中做最后调整的新娘都没管，随手打包了一些值钱东西就自顾自地逃命去了，事后想起来，他也不是没后悔过。
毕竟那时的姜鹊枝肚子里，还揣着他的子嗣，一个健康正常的男孩。
血红茶花剧烈的磨牙声骤然停止，两片嘴唇抖动，似哭非哭：“你问我好不好……你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白明礼脸色灰败，短短数个小时内便仿佛老了几十岁，一张饼铛似的大脸上油光与鼻涕横飞，两只叫横肉挤得看不大出形状的眯缝眼一眨，居然滚下两行泪来：“是我对不起你……这么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再想念你和露露，要不是我利欲熏心，也不会让我们一家人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嗯，比起说故事的能力，白先生在演技这方面的表现就有点差强人意了，连我这个外行人也能看得出他蕴含的情感不够丰富，未做层层递进，显得较为尴尬和生硬……柳予偏头看了一眼仿若凝固，仅有牙齿在细微磕碰抖动的血红茶花，克制着想要提醒这位女士这可能又是对方的套路的冲动，开始思索起他的真实意图来。
由于无法动用卡牌，柳予思考了一瞬，决定使用倒推的方式。
他的目标之一毫无疑问是摆脱当前的困境，如果有可能的话，当然也不排斥趁势达成他重回公馆的真正目的……窃走异春，不，现在的异春就是白夜，在所有收集到的物品被我取走的情况下，他不可能还有这样的自信……
不经意间，柳予的目光自白色追光中的商梅身上扫过，瞳孔骤然轻微收缩了一下。
相较数分钟之前，她身上的裂痕越发明显，越发密集起来，不断有较为明显的碎片剥离脱落，留下一道道漆黑无光的裂口。
她侧过头，苍白脸颊上带着一抹像是痛苦，又像是解脱的笑容，右手探入向下凹陷、满是裂纹的胸口——
一声较为虚幻的破碎声响起。
她的手中出现了一朵苍白的火焰，它给人一种极为古怪的、如同活着的感觉，下一秒，便如同沙砾般，化成了无数个散逸的光点，飘散于空气之中。
整座听芳庭主楼忽然震动了起来，像是正在遭受着较为剧烈的撞击和挤压，楼体和地面开始艰难地向内收缩，天顶也出现了向下合拢的趋势。
一名名客人的身影也开始变得虚幻、变得单薄，沾染上苍白。
这正是商梅的纸化之术发动的征兆！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浮现于柳予心中——白明礼疯了，他想要杀死白夜！
不，不对，他没有疯，这是他早就计划好的！
他先是讲述了异春与信仰之间的关系，然后用言语挑起商梅的仇恨，提醒她到底谁才是所有悲剧真正的源头，自然而然地令她绝望，令她产生利用自杀对白夜进行报复的念头。
这就能解释他为什么要假惺惺地同姜鸿和白露大打感情牌，是为了拖延时间！
商梅以性命为代价，发动了有生以来最大规模的纸花之术，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和摇动，无数有如流水般的苍白光芒以她为中心流淌出去。
商梅如一片影子般安静地躺在地上，凝望着头顶上方垂落的白色光柱，见到其中走出一个个穿着素色衣袍、有着熟悉面容的人影，他们有的微笑，有的哭泣，有的双手合十，正在进行祈祷，有的身披斗篷，奔行在山林之间。
她看到一名灰发白裙，眼瞳浅淡的女孩向前走去，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便沉沉地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
白夜神情漠然，猩红瞳孔中映照出眼前的一切。
无数粗大的裂缝横贯于地面和墙壁各处，部分已经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纸化，脆弱的纸质结构无法负担正常部分的重量，大块钢筋外露的碎石砖块如暴雨般轰然砸落，制造出如同末日废墟一般的场景。
对白明礼有所限制的力量忽然松懈，他还未来得及高兴，就看见那名斜坐于高背椅之中的少年懒散站起，接着整个身体都融入了脚下的阴影之中。
“你有没有想过，当年你为什么会选择牺牲自己的妻子儿女也要帮助异春降生？而不是尝试寻找其他的方法？”
“为什么你这么谨慎小心的人，会没有重视生活中、事业上最开始出现的种种征兆，直到局面无法控制才有所察觉？”
“如果信仰这么重要的话，为什么它会轻易将自己的弱点透露给你？”
“嗯，或者我问得更直白一点，在最开始的时候，它为什么要跟你离开深山？”
幽邃光芒于白明礼身后凝聚，勾勒出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
他嘴角翘起，神色戏谑，看向脸庞逐渐扭曲的白明礼：“因为它早有预料。真遗憾啊，白先生，做了这么久的梦，你才发现自己从来都不是命运的宠儿，小说的主角，你只是它的棋子，在最开始，它就已经为这一切都安排好了剧本……”
一声叹息尚未消失，他脚下的阴影如活物般游动，无数白色晶柱自地下冒出，须臾间便将白明礼撕成了碎片。
大厅中忽然传来数声凄厉异常的尖啸，藏于角落的柳予身上一松，长有嘴唇和牙齿的血红茶花自他肩膀拔出，于半空旋转膨胀，化作一名身穿真丝睡裙，腹部大敞，雪白手腕上沾染着斑斑血迹的女性，扑向站于中央的白夜。
姜鸿！
通向二楼的走廊处，则出现了一道较为模糊的红裙身影，密密麻麻的黑发在她脚边不断延伸涌动，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濡湿污秽的感觉。
白露！
作者有话说第28章 寒山公馆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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