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望》陈心一

15、【旧梦】

　　曾念曾经做过一个很大胆的梦，梦里她成为了杨清远的女朋友，那似乎是在高中，他们要参加一次很重要的考试。
　　曾念有一支断掉了的涂卡笔，在进考场时候她想起杨清远有两只涂卡笔，于是就没有将自己坏掉的涂卡笔带进去，打算在开考前问杨清远借一下他的涂卡笔。
　　因为杨清远是曾念的男朋友，所以曾念觉得杨清远一定会借给自己。

　　但在梦里，杨清远没有借给曾念。

　　杨清远将他的涂卡笔给了另一位叫做溪秀的、坐在杨清远后桌的女生，因为那支涂卡笔的笔头有一只溪秀很喜欢的小熊。
　　而曾念却因为没有涂卡笔，在那场考试里考的一塌糊涂。
　　这就是梦境的全部了。

　　尽管是梦，尽管梦里的杨清远是曾念的男朋友，但似乎，就连在这样的梦里，杨清远也并不那么喜欢曾念。
　　这是一场梦，却又无限贴近现实。
　　曾念甚至在那个醒来的清晨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恍惚了好久。

　　但现在，在同杨清远说出“我曾喜欢过你”这样的话的时候，曾念却无比清晰的回忆起了那个梦。
　　就好像曾念对杨清远的喜欢也交织在这样一场梦里。

　　杨清远盯着曾念愣了很久，他的眸光里像含着类似于后悔、苦痛、深情一类的感情。
　　随后，他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那些感情就都没有了。

　　“哦。”他说，“谢谢啊。”
　　曾念抬眸看他，杨清远就冲她笑了一下。

　　但他笑得实在苦涩，只是嘴角略微往上勾了一下，眼里半分笑意都没有，他接着说：“对不起。”

　　曾念没有和杨清远说“没关系”，杨清远也没有计较。
　　因为这种事情不是谁对不起谁，也不是简单说一句没关系，就完全没关系的事情。

　　他们各自喝了一口咖啡。
　　曾念龇牙，说：“好苦啊。”
　　杨清远说：“你忘了加糖。”
　　曾念就冲杨清远笑了一下。

　　曾念笑起来的时候是很好看的，眼睛弯成月牙状，又有些慵懒，还是很像一只猫。
　　但二十八岁的曾念不是十八岁的曾念，她的笑似乎带了些别的什么情绪，杨清远一时看不透。

　　于是杨清远也冲曾念笑了一下。
　　在这相视一笑里，就好像将过往全部揭过。
　　但也只是“好像”而已，曾念知道，杨清远也知道，这段过往揭不过去。

　　于是杨清远从善如流地问：“什么时候？”
　　曾念将忘记加糖的咖啡喝完，略带苦涩地说：“大概是大四的那个暑假吧。”
　　其实远不止。

　　但按照往昔这么追溯下去，又似乎将喜欢的起始时间定义在这里显得更好。

　　“为什么啊？”杨清远像是没有想到。

　　大四的暑假是他们时隔三年后的再一次联系。
　　那时候全民还在玩儿□□，微信刚起步，曾念在说说里面晒了自己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一所广东的师范院校。

　　杨清远看到后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在下面说恭喜，反而在□□上问曾念怎么转读了教育系，然后问她什么时候过去报道。

　　那时候他们有将近三年的时间没有过联系了。
　　明明都在武汉上大学，明明专业也有一样，但偏偏，他们就是没有再联系了。

　　曾念很开心能收到杨清远的消息，她很认真的回复杨清远因为教育系看起来比生物系好考，九月初报道，顺便问杨清远现在是已经工作了，还是和自己一样等待开学。

　　但是杨清远没有再回复了。
　　曾念不是那种会死缠烂打的人，杨清远不回复，她就不再给他发消息了。

　　直到半个月后，苑穗喊曾念打王者荣耀，然后曾念发现了杨清远也在组队里。
　　那一局游戏曾念玩法师，杨清远打野，曾念每次快要死掉的时候杨清远就很适时出现，最后曾念拿了MVP，杨清远反而因为给她挡枪贡献了两颗人头。

　　游戏后苑穗在微信里开曾念的玩笑，说杨清远就跟骑士似的，死死守护曾念这么一个公主。
　　曾念一边说哪里哪里，一边心里高兴的要死。
　　后来他们又打了几把游戏，杨清远也始终护着曾念。
　　苑穗还吃醋呢，好几次都在他们的三人小群里骂杨清远见死不救，曾念就装死，偶尔还会帮着杨清远说几句。

　　再后来，杨清远加了曾念微信，他们经常约着玩游戏，从□□战区一路玩到微信战区，不玩游戏的时候也经常聊天。

　　那段时间算来是曾念人生中很好很好的一段时间。
　　大学毕业等着读研，没有作业没有忧虑，喜欢的人在游戏里对自己百般呵护，在游戏外陪聊得尽心尽力。

　　但那段时间又似乎太短了，很快就过完。
　　过完了，就再也没有了。

　　现在杨清远问曾念“为什么”，为什么是大学刚毕业的这段时间。
　　四年的大学同学各奔东西，有的人继续学业，但很多人也一下子从“学生”转变成了“社会人”，开启了朝九晚五朝不保夕的生活，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分明是很悲伤的一段日子，可曾念却在这段时间内喜欢他。
　　杨清远完全不能理解。

　　“因为……你在游戏里对我很好。”曾念说，“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这么对我好过。”
　　杨清远愣了半晌，然后说：“这样啊。”
　　他像是懂了，又像是没懂。

　　“嗯。”曾念说，“是不是听起来很扯？”
　　杨清远没说话，但他的表情就是在说是的，很扯。

　　曾念说：“你看，女生就是这么感性，哪怕是游戏，也玩得真情实感。”
　　杨清远说不是的。
　　但说完这一句他又不知道后面的话该说什么了。

　　杨清远似乎很苦恼，他想说一些让曾念听起来高兴的话，但不知怎么的就越发让曾念难受了。
　　尽管曾念表现得很理智，说话也说得滴水不漏，可杨清远却觉得曾念难过得不行，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他想要哄哄曾念，却又很是无从下手。

　　杨清远太久没有和曾念交流了，也太久没有哄过女孩子了，一时之间很是有些手足无措。
　　他盯着曾念看了很久，最终憋出一句话，他说：“曾念，你要吃棉花糖吗？”

　　曾念顿了一下，说，好啊。
　　杨清远就跑去给她买棉花糖了。
　　就像是很殷勤地为女朋友跑腿的男朋友该有的样子。

　　隔了几分钟，杨清远带回一根用棒子卷着的很大很大的棉花糖，比曾念的脑袋还要大很多。曾念很喜欢。

　　曾念还是很喜欢杨清远，过去，现在，可能还有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
　　所以曾念也很喜欢杨清远送给她的棉花糖。

　　棉花糖吃进嘴里很甜，盖过了那会儿咖啡的苦。
　　就像是，曾念在很喜欢很喜欢杨清远的那段苦涩的时光里，注入了一丝丝，杨清远在现世带来的甜。

　　于是，苦也变成了甜。

　　有人在游戏里被百般呵护，有人却在游戏里遭万人唾弃